第七章 名医

且说连长李文才在追击敌人的时候，中了一枪，跌倒以后，紧挨身边的一个战士喊道：“担架队，担架队！“支前的担架队两名队员听到喊声，急忙赶了过来，担架往地上一放，一人抱身子，一人抱小腿，把他放到担架上，然厉夸带往脖子一挎，双手抓看抬杆，抬看他，一路小跑抬走了他。

指导员肖友恩处理安排好连里的事务，才有空过来看负伤的连长李文才与其他伤员。他见了才配备的新到的卫生员安小平，询问连里伤员的情况，安小平作了详细的汇报。

肖友恩听完，先问了几个伤员情况以后，又问：“连长伤势怎样？”

“连长伤势比较严重，从外表看，子弹—只是穿进肌肉，可是仔细一观察，子弹钻到肌肉里边，挨着骨头了。”

肖友恩听了问：“能不能取出来？”

安小平说：“可以取。”

“那就赶快取吧。”指导员催促着安小平说道。

小平说：“我是才到部队就分到这里，没有做过此类手术，再说连长伤势重，部位特殊，弄不好会成残废。所以得寻高手动手术，才能取出来。”

肖友恩听了，走到床前看了李文才的伤口，只见子弹打在李文才的肩膀上，钻进肌肉里，从外表看不见，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把衣服都染红了，肩膀周围已经红肿了。肖友恩用右手指把伤口轻轻抚摸了一下，平时非常坚强的硬汉子李文才，疼得浑身有些乱抖。

李文才左手推开肖友恩的右手，忍着疼痛，望着指导员，硬挺着，然后用手护住伤口，嘴里却说：“没事，无大碍，死不了。”

肖友恩看着李文才难受的样子，想把李文才送到野战医院，却不知道野战医院转到那里，眼下若不取出子弹头，将会酿成不良后果，可能会像安小平说的造成残废，现在只有尽快取出来。让谁取呢？到那里寻高手呢？他叫一声：“马全友！“马全友应了一声：″到！““你去把房东请来！“马全友道：“好！“马全友去叫房东赵大爷。不一会儿，赵大爷来了。

肖友恩招呼道：“赵大爷，你来了，请坐下。”

这时马全友给赵大爷倒了一杯水，递到赵大爷手里，肖友恩对赵大爷说：“赵大爷，向您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吧。”端着水杯的赵大爷问道。

“我们连长负伤了，子弹打在了肩膀头上，情况严重，野战医院转移了，不知道在哪里。你知道附近有没有治疗刀伤枪伤的医生，我们想请来给连长看一下。”

赵大爷听了，呷了一口茶，略一思索，对肖友恩说：“附近有一个黄医生，是从旧军队回来的，会治疗枪伤。”

肖友恩听了，急切问：“在那里，我们派人去请。”

赵大爷听了说：“此人脾气古怪，只能面医，从不上门就医。”

听了此话，肖友恩显得着有些着急的样子说：“那可有什么法子？”

赵大爷看着指导员着急的样子说：“不过这个黄医生与鄙人还有交情。”

肖友恩听了说：“那就麻烦您老走一走，请一下？”

赵大爷说：“凭着我这老朽汩的老脸去一回，看他是否能给面子。”说罢，就要起身。肖友恩对马全友说：“全友，你带着两瓶罐头跟着赵大爷一起去。“

二人出发了，情况紧急，二人脚步迈得也大，约莫一个钟头来到一个村庄，赵大爷指着一户门面说：“到了，就是那家。”

二人到了门口，赵大爷叩了一下门。听到里面问：“谁呀？”

“是我。”听到是老熟人的声音，主人开了大门一看说：“快进屋。“说罢，赵大爷与马全友进了门。

主人说：“伙计，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等赵大爷回答主人又问：“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你们有什么事吗？”

赵大爷说：“还真叫你说对了，我们确实有事，咱们长话短叙，我到你这里来，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直说无妨。”

“那我就实话实说，我家住着解放军，一位连长负伤了，较严重，想让你去看？”

“这个——”黄医生面上显示出难为情的表情。

“我知道你不上门就医，但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解放军是为穷人打仗负了伤，是大公，不是为私。”

“大公——？”黄医生略一思索道，“好，哪我就破例一回。”

“好，事情急，那就上路吧。”

黄医生嗯了一下说：“我准备一下。”说罢，转身收拾医具，刀子、钳子、镊子、扁针线，装在医用箱。马全友把罐头放在桌子上。

黄医生看见了，手摸一下罐头瓶，挡住说：“这个不可以。”

赵大爷说：“是人家解放军一片心意，放下吧。”黄医生只好同意了。

说罢，三人出了门，快速地往来路走去。

回到了连部，赵大爷对焦急等待的肖友恩说：“我把黄先生请来了。”

肖友恩急忙握住黄医生的手说：“欢迎你，黄医生。”安小平倒了杯开水递到黄医生手里说：“黄医生，先喝杯茶吧？”

黄医生把水杯放到桌子上说：“先看看病人的伤情再说。”

黄医生看着睡在床上的李文才，走了过去，揭开李文才的衣服，看着肿胀的肩膀，左手护着，右手几个指头轻轻地来回按了几下，随看他的手动，只见李文才猛均抽搐了几下。黄医生沉思一会儿，对肖友恩说：“子弹穿进骨头，得马上手术。”

肖友恩听了，同意了。黄医生问有没有麻药，肖友恩看了一眼安小平。

安小平说：“没有”。

黄医生说：“那可怎么办？”

躺在床上的李文才听了说：“没有麻药，我能挺住。”

黄医生听了，带着疑虑的神情看着李文才。

李文才明白黄医生的意思，对黄医生说：“当年关老爷刮骨疗毒，人家那时边做手术边看什么春秋呢？咱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言下之意，自己就是当今的关老爷，不用麻药可以做手术。

黄医生听了，叫安小平帮忙，把李文才的衣服撕开，然后取出手术刀，让安小平点着食油灯，在油灯上撩了燎，算是消了毒。黄医生担心李文才受不了，拿过来一条小木棒，对李文才道：“李连长，把这个含在口里，手术时可以减轻痛苦，没有麻药，动手术时，你得忍着点。”

李文才道：“你老放心，我能挺得住。”看着黄医生还没有动手，又说道：“当今的刘军神令，早年作战时子弹伤了眼睛，为了不影响神经线，在不用麻药的情况下，动眼睛手术，没有吭一声，我自己的伤在肩膀，只是痛，比起他老人家，危险性小多了，怎么怕疼呢？黄医生，动手吧。”

旁边的肖友恩听了说道；“老伙计，别吹牛，我看还是把家伙给你用上，省得到时候哭鼻子流眼泪。”说完对黄医生说道：“还是把家伙给他用上，按程序来吧。”

黄医生点了点头，一手扳开李文才的口，一手就把一支小木棒塞进李文才嘴里。木棒进了李文才嘴里，由于木棒的刺激作用，李文才眼眶显出泪花。黄医生又说：“再来两个人。”站在门外旁边的两个战士听到声音，进来了，黄医生对二人嘱咐说，“你们给我帮忙，把连长按好，不要叫他动，一动害怕影响手术。”

肖友恩对两个战士说：“你们几个给我听看，摁稳着点，别让他乱动。”

被人摁着的李文才，思绪着往事。这是自己第三次负重伤了。

眼前出现了西北野战军第二次攻占榆林城的情景。榆林城周围是一片开阔地，国民党军在城外修了防守线，给攻城部队造成了很大威胁，为了减少伤亡，前线指挥部命令各部把壕沟挖到敌人的鼻子底下进行爆破。眼前又浮现出战士挖土挑沟的身影，壕沟向前不断向前延伸，一点一点向城墙靠近。????

围攻开始了，榆林城四周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不时夹杂着炸药包沉闷的爆炸声，敌人的叫声和我军战士的呐喊声响成了一锅粥，总部和纵队的各级指挥员不停地询问着各支部队的进展情况。

高大的城墙与坚固的碉堡，阻挡着部队的前进，只有炸开城墙，才能打进去。连部挑选突击队爆破队员，担任班长的李文才报名了。他的小组作为第二梯队整装待命。

在炮火与炸药包炸起来的各种碎石还没有落地的时候，第一组爆破手冲了上去，接近了城墙，守军从城上扔下手榴弹，三个突击队员中弹了。指挥员看见爆破组没有了动静，喊第二组上，在炮火烟雾笼罩的掩护下，李文才带着两个队员，挎着冲锋枪，抱起一捆手榴弹，顺着壕沟冲到了城墙下，他们寻找着爆破点，城墙上的敌人发现了他们，又扔下了一捆手榴弹，在他的身边爆炸了，他被飞起的尘土碎片手榴弹片掀到了几米以外，他被埋在了尘土之中，他失去了知觉。

另一次是在沙家店战役中，解放军主力将整编三十六师主力和前锋部队分割包围以后，进行围歼。解放军集中黄新廷第三五八旅、王尚荣独立第一旅、郭鹏第三五九旅、顿星云独立第四旅、张贤约新编第四旅、罗元发教导旅，再次发起攻击。自己身为尖刀排排长，带领全排隐蔽在前沿阵地，接到359旅旅长郭鹏发起的攻击命令，带领全排发起攻击，当他们接近敌人阵地时，敌人发来一颗重型炮弹，在他身边爆炸了，他的背部被炮弹炸起的公路路基硬块重重撞击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前扑到了，胸口撞在一个硬物上，当即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

对于前两次负伤他没有么概念，只有这一次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一枪打在肩膀上了，子弹扎在肌肉了，钻心地疼痛。

黄医生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因为伤口在肩膀上，子弹从上钻进去，手术时不能躺下，只能坐着做。两个战士摁着李文才，很有经验的黄医生放好木棍塞后，用手术刀轻轻地，慢慢地划着伤口，因为没有麻药，这时刚强的李文才疼得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滴，浑身有些哆嗦，要不是嘴里噙着小木棍，说不定他疼急了还要咬人呢，要不是被几个人架住摁着，说不定痛得早就抓人踢人呢？说不定早就趴在地上乱滚哩。

刀尖在李文才的肩膀肌肉里慢慢移动，看到弹头了，黄医生用刀尖拨开肌肉，一手拿稳钳子，把尖嘴钳子伸进去，在划开的肌肉里把子弹头夹住了，他握紧钳子，用力一抽，在拔出的一瞬间，李文才全身猛地一颤抖，带着血肉的弹头出来了。黄医生舒了口气，舒展了一下紧缩的眉头。接着用剪子小心翼翼地剪掉溃烂的伤口肌肉。然后问安小平：“有没有抗生素。”

安小平说：“没有，只有止痛药。”

黄医生让安小平给上了止痛药，由于伤口过大，缝了几针，然后用白沙布条缠住了伤口。黄医生这才收拾刀具，洗手，然后坐在凳子上下，端起水杯，手指一靠水杯，觉得有点凉，站在一旁的马全友看见了，立即给换了热水，黄医生端着水杯，边喝边对肖友恩说：“弹头取出来了，但是没用抗生素类药，可能会感染，为了防止感染，最好的办法用外敷中药膏内服中药汤，这样可以防治感染。”

指导员问：“那里能找到这些中药？”

黄医生说：“附近有一位老中医处有。”他说了住处。

交代后起身要走，肖友恩挽留不住。肖友恩把他送出门外，一看太阳已经落山了。指导员说：“叫人送你回去去吧？”

黄医生说：“不用！”说罢，转身走了。

由于没用抗生素，李文才感觉伤口越来越疼，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好咬牙坚持。到了半夜，李文才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

第二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发烧，知道是因为没有用抗生素的缘故，这是军人懂得的常识，可是在战争年代，由于国民党的长期封锁，解放军部队里，药品奇缺，特别是在陕甘宁边区，药品更是紧缺得不得了，药品短缺导致大量的伤员本来可以活过来的，但是却没有看到胜利的曙光。这是在前线，那里有抗生素，李文才只能忍着。????

肖友恩看着李文才难受的状态，又想把他送到野战医院，可是野战医院随转移了，现在也找不到。总不能让人活受罪，得想办法，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照黄医生说的，近处找一个老中医进行治疗。挨到天明，肖友恩派马全友去寻找那位有名中医。

马全友按照黄医生说的地址，找到老中医，说明了来意，老中医听了，得知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里的人负伤了，就随着马全友来到了连部，到了连部，肖友恩沏茶招呼他，他摆了一下手，示意先看病人，他看了李文才的伤情，说虽然伤情很重，只要及时治疗，还不会有大问题，然后才坐到凳子上，端起茶杯喝水，边喝边谈了治疗方法，内服几副中药，外敷几张刀伤药就会好的。战士们听见老中医说的话，都很高兴，李文才现在就是连里主心骨，他要是没事了，大家心里就都塌实了。?

马全友跟着老中医取回药，有内服的，有外敷的，交给安小平，按方法按时煎内服的药，外贴外敷的生肌散。伤口上敷了药，李文才感觉凉丝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安小平每天给李文才熬喝两次中药汤，换帖一张生肌膏。李文才的肩伤逐渐收口了，几天以后，伤口完全恢复了。

战斗结束以后，部队在驻地休整，他们住在老百姓的家里。

任务就是让指战员们吃好喝好睡好，别的什么也不用操心。战士们吃完就睡，睡完再吃，接连几天终于把战斗中疲劳的身体缓过来了。

一天刚吃过早饭，好多战士还正在刷洗碗筷呢，指导员肖友恩就跨进了一排的大院。战士们一看指导员来了，停下了正在刷洗的碗筷，蜂拥似的围上来了，盼望着指导员给他们带来好消息。肖友恩对大家说：“我看大家来了，一进门就把大家正忙着的手中活儿给耽误了。”

大家一听懵了，排长李柱国不知所为地说：“没有呀？”

“没有？”肖友恩指着放在凳子上的碗筷说：“这是什么呀？”

大家随着指导员的手指望去，不由自主地呵呵地笑了，几个战士赶紧拿起碗筷洗刷去了。肖友恩双眼扫了一下班长张吉荣二寸多长的头发，走到他跟前，伸出右手指，拽住一缕头发，一捏一拽，一捏一拽幽默地说：“都快齐耳了，快变成大姑娘了。”黄文华听了大姑娘几个字对着张吉荣说：“哪我们什么时候吃大姑娘的喜糖呀！”

张吉荣痛得“啊呦”“啊呦”地叫道：“哎呦！轻一点，哎呦！轻一点。”

肖友恩这才松了手，张吉荣手揽了一下被拽的头发，立即回答道：“报告指导员，张吉荣服从命令，下去立即修理，立即修理。”肖友恩抿着嘴一笑，张吉荣知趣地站在一旁。

肖友恩与李柱国到其他班宿舍去了。

肖友恩从宿舍出来，对排长李柱国说：“一定让战士们把卫生搞好，叫大家吃好，睡好，这是任务。”然后到二排驻地去了。

排长李柱国立即作了安排，战士们立刻开始洗澡的洗澡、理发的理发、换洗衣服，整理清扫房间。做好自己的卫生工作，麻利地做完了。有的帮助别人，有的抽空就去睡大觉。为了尽快恢复大家的体力，炊事班宰杀了一头猪，为大家准备了好吃的，让大家尽饱地吃。

晚上，睡在床上，张富卿脑袋里就跟放电影一样回忆着，诉苦，训练，奔跑，战斗，爆破，抓俘虏，所有的经历，来来回回在脑海里闪烁着，萦绕着，和自己一起战斗的战友有的负伤了，有的住院了，有的牺牲了。战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自己还感觉不到什么，认为这些都是应该的，打仗那能不死人呢？可战斗过去以后，再想起他们的时候，就让人的鼻子酸酸的。牺牲的战友里有好多都是自己认识的，可惜他们再也不能和自己在一起说说笑笑了、打打闹闹地开玩笑了，想着想着，心里难受极了，嘴唇微微动了，抽泣了。

思绪又回到了几个月以来的经历，自己和战友们跟随359旅这支英雄的部队，转战在渭河以北、洛河以东的广大地区，他们几乎天天不是在行军就是在打仗，在硝烟弥漫的战火中不断磨砺。在炮火连天的战斗中，自己从一名普通的战士到突击队员，从突击队员到突击队长，从突击队长到一名班长。他成长为一名勇敢无畏的坚强的革命军人，激战在东府的大地上。

又回到了杨家凹战斗结束后，连队总结会上。指导员对张富卿说：“张富卿，谈谈你当突击队的想法？”

面对指导员的提问，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突击队员就是敢死队，是冲入敌阵、消灭敌军火力点的先头部队，伤亡最大。我是一名革命军人，在党需要的时候，越是艰险，越要向前!”

“突击队是最危险的！”

张富卿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为党和国家牺牲是光荣的。”

张富卿作为积极分子被吸收入党。连长李文才和指导员肖友恩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在评议会上，指导员介绍了张富卿历次作战勇敢顽强的战斗经历与事迹。

一天，部队停下来休整了，连队召开党员大会，专门为张富卿一个人举行了入党宣誓仪式，张富卿十分激动，幸福之情难以言表，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张富卿被党组织接收了。

在入党会议上，站在党旗下，面对着临时挂在墙壁上的党旗，他举起了右手，跟着指导员肖友恩庄严地宣誓：

“我决心加入中国***，诚心诚意为工农劳苦群众服务，为新民**主义和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自入党以后，努力工作，实事求是，服从组织，牺牲个人，永不叛党……”

张富卿以一个***员的标准时时事事严格要求自己，投入到新的军事训练与战斗之中。

欲知张富卿如何战斗，且看下文

红色军旅《攻战永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