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人梦授

夜自习预备铃声响了，包家伦见小师妹看过来，知道她是提醒自己上课了，不能再吃东西了。就把点心塞进抽屉，却起身出去了。

快步跑到大门口，在第一家罗总务家开的小卖部花一毛钱，买了两张厚纸。那里卖了些文具之类，薄些的白纸四分一张，厚纸五分，写对联的红纸九分，还是自己刷上的红颜料。

包家伦回来，刘老师也跟着走进教室。

不顾影响到同桌李亚忠，包家伦把纸叠成特殊的二十四开，用李亚忠的小刀裁开，这种厚纸，画铅笔画最合适，写字就有些浪费了，写字还是四分的薄纸更经济些。

经过一番考虑，包家伦已经决定了，这一回，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记忆力优势和特殊能力。既然一些禁制暂时打不开，历世储存的物资也就弄不出来，只有记忆没有离开自己，那就要把它发扬到最合理地步。

自己对于环境的要求太高，现实中的恶劣现状不是自己能长期适应的。生活平静固然是好，但以前口舌之欲和生活舒适的追求，都得努力实现。刚才回家，见到二叔家黑漆漆的墙壁，黑沓沓的床铺，他的努力适应现实生活享受生活的愿望大厦轰然倒塌。还有二姐那惨淡的愁容和绝望的眼神，都压在自己心头，迫使自己要改变现状。

在没有发现发扬发掘出自己潜力之前，包家伦决定还是从本行来做，在这和平安静的校园里，尤其是在这八十年代初期的大环境里，临摹些画，剽窃些文字，盗版些歌，欺骗那些脑子一片空白的青年，无疑是很美妙的事情。如果扬名立万的同时，顺便赚些钱改变一下生活环境，那就是此生意义真谛。

什么拯救地球，天下争霸，统统见鬼去吧！

刘老师叫刘绪君，刚刚二十出头，暑假从河师大毕业，就分配到乡中学高中部任教，很是雄心万丈。他教学实践经验少，不是班主任。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也姓刘，叫刘致兴，四十多岁的中年，他女儿刘望秋，在隔壁高一一班，很醒目的美女。

他的家离包家伦家仅有七百来米，却分属两个乡，两人还有一层隐藏关系，包家伦的妈妈有个舅舅刘有德，在东边一里多地的张庄，刘有德的大儿子刘培善，是县里文教局局长，刘绪君经人介绍，找他的关系才分配到这个工作的。两人还认了本家，刚刚开始走动的兄弟关系。

包家伦知道这些事，可刘绪君不知道啊！

轮流值班守堂的刘绪君只是过来看一下纪律，顺便拿回自己布置的作业，对学生们做什么课程的作业并没有要求，转了一圈就走了。

守堂就是守在教室里，监督学生自习，顺便接受提问。

刚开学，作业很少，包家伦的数学作业语文作业都是直接在练习册上写划的，没有在另外浪费作业本。现在钱很值钱的，能省就省才对。

摸出包裹里的扁铅削好，在墙边磨几下，在第一张纸上，开始作画。他想画出第一眼看见的小师妹。

原有的记忆中，是没有小师妹的印象的，换句话说，上一世或者某一世里，交集中并没有这个人，现在她出现了，那就是缘分。包家伦看人很准的，小师妹现在并不是太漂亮，个子也不太高，但下肢骨节很长，胳膊瘦弱，骨节也很长，这就是增高潜力。后天发育怎么样，就要看营养跟进了。

她的皮肤很白皙，紧凑细腻，五官位置正常，鼻梁笔挺，眼睛有神，眉毛细长妩媚，圆脸没有长开，有着坂晶泉水和李利珍的脸型特点，以后，绝对是祸国殃民级别的美女。

松松的马尾长发，看上去时间很紧，来不及打理，就一根皮筋扎着，但光泽良好，整理一下，拍个洗发水广告，绝对养眼。短袖衬衫下，两颗蓓蕾初成，很是青涩。不像她的同桌张璇，眉目虽然如画，胸部发育超标，一位很漂亮的美女。

包家伦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她的耳垂和脖子那边，过于光洁，没有了那层浅浅的细绒毛。

他发傻一样看着人家，被同桌发现了，抵了丁小盈一下，丁小盈转眼见包家伦眼睛发直，顿时就暴怒起来：“你看什么看？”

包家伦醒过神来，茫然说：“看什么？看画啊！”

小师妹往对面墙上看去，哪有什么画？挥舞着拳头说：“再敢乱看，挖了你的眼睛。”

包家伦在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轮廓线条，再用粗线条涂色，还不断用指头涂抹铅色厚薄，调整光线角度，几分钟后，一幅铅笔人像画新鲜出炉，相貌神似，眼神更生动，正是包家伦第一眼看她时，眼神带着些关切，又有一丝嘲谑的矛盾，逼真度可以和3D接近，和一种照片的编辑版本一致。

在同桌李亚忠的惊讶中，包家伦悄悄递给丁小盈，说：“小师妹！刚才看的就是这幅画！”

张璇大叫起来：“啊！好厉害！跟活的一样啊！你还有这本事？你叫什么来着？”

她的话引得前排女生回头，周围的男生也伸长脖子看出了什么状况。张璇也很大方的抬高画纸，叫周围的人观看。同学们对包家伦行起侧目礼，包家伦却拿出李小虎送来的《小说选刊》翻阅起来。

然后，那幅画被丁小盈收走了，从此没谁再见到。

以前的包家伦是个文学爱好者，对任何书籍都有兴趣看看，是个远近闻名的书迷书呆子。现在他有着多世的记忆，脑子里存储着无数的各种格式文件，根本就不用看什么小说，也能改写摹写大量文字作品。只是，任何创作都需要一个激情触发点，必须要有个解压缩的双点击。

人们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可包家伦总是自觉猥琐不已，对周围一切都不满意。身后这墙面虽然高低不平，但很凉爽，可一靠上去，就沾上白石灰了。灯光也不够明亮，眼睛很累；更难以接受的是，这衣服总觉得很粘肉，贴在身上，不够爽快，哪有自己的轻奢阿尼玛纯棉衬衫爽汗舒适？想起伙房的饭菜，包家伦更加绝望。

这个时代好是好，可它的物质需求矛盾也难以调和啊！

第一节下课了。

夜自习要上两节课，从七点到九点休息，都是自习课，学生们可以任意看书写作业，你可以不学习，但就是不能胡乱喧哗，影响别人。放学后还有半小时洗漱时间，九点半，全校熄灯断电。

下课了，包家伦感觉很饿。饭菜油水少，消化太快，几口把馒头吃掉，又开始吃锅巴。都是年轻孩，这时谁不饿？大家听着他吃零食，感觉更饿了。

有同学围过来，问包家伦，能不能给咱画张像，最好画潇洒些，这可比照像快多了。包家伦说：“好啊！有空时给大家每人一张，看见没？这里准备四十八张纸呢！要是有彩笔，画个彩色的更好。”

李德勤在后面唱起歌来：“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 ...”

课间的时刻，同学们的游乐很丰富，这还都是新朋友新环境，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小声唱，要不是天黑，估计就到外面大声广播了。

他所学唱的歌曲很不标准，正是一盒宝岛校园歌曲卡带里的《蜗牛与黄鹂鸟》，没有唱出韵味，还有许多跑调地方。

班主任刘兴改完作业，踏着上课铃声进来，正是一鸟入山林，百鸟不做声，教室立刻安静下来。

刘老师个子不高，白净脸，平头很精神，说：“说个事儿，大家才入学，先相互认识一下，咱们周四晚自习把班委选出来，咱们有八门主要学科，到时选出五个小组长，一名课代表，他们也是班委委员，正副班长也从其中产生兼任。大家提前心里有个准备，到时投票选举，认为自己行，也可以投自己。”

这是开学老套路了，大家没有放在心上。包家伦知道，刘兴还是很有一套的，他最后选用的基本都是自己调来之前教过的学生，谁听话不听话知根知底，用着顺手。包家伦也不想负担额外任务，自然无心争取。咱是来这里享受青春健康身体的，连作业都不想写，还当班长，那不是自套枷锁吗？

老师走了。大家都写完作业了，开始交头接耳。后面的李文超和孟凡瑞、闵朝虎、包子修伸头过来。包子修问：“包家伦！你这画画本事跟谁学的？”

按照本家辈分，包家伦辈分高一级，两人邻村，相距不足五百米，一起从小学初中升上来，再熟悉不过。只是，在学校，就不能喊小叔了。包家伦说：“我下午睡着了，梦见神人传授，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肯定行！你费心给咱来一张呗！”包子修连忙说。

神人传授的桥段大家知道的还真不多，是个稀罕词语。初中时，包家伦找到一套评书《隋唐演义》，里面就有程咬金神人传授三板斧的戏码，还有水浒传里宋江梦授天书，包子修也看过，当然知道。

包家伦说：“行是行，现在不行！你的画像，你们的画像，必须自备材料。我时间紧，准备好再找我。”见一班伙伴迷惑，包家伦补充说：“就是纸和铅笔。”

大家恍然大悟，各自低头看书去了。包家伦手下还有好厚一摞纸，还叫咱买纸，真小气。

包家伦没事儿，再次胡乱涂抹起来。这次直接用扁铅下笔，粗线条涂画更痛快。没有更多的资源可用，只有这样可以挥洒了。

李亚忠就看着包家伦画线条，两分钟后，一个形象跃然纸面。

这依旧是一幅人像，一个中年人躺坐在竹椅上，摇着蒲扇，面目和善，神态自然，身边的小凳子上放这个小茶壶。身后没有背景，一片空白，这是丁小盈的老爹。

包家伦用钢笔写上：包家伦一九八二初秋 还画了个小印章图形。再次递给小师妹。说：“小师妹，今天赖三截住我，要打架，我躲进你家了，谢谢老爹。”

丁小盈看了眼包家伦身后，有几个人伸着头在看包家伦画的是什么，很高兴地接过来，说：“很像！为什么要打架？你撞着人家啦？”

“没有！他要借刘老师的自行车，我没空跟他玩。”包家伦说。

“别跟他们打交道，都是小流氓。啊！老爹也是你叫的吗？”

包家伦连忙说：“是！是！”也不知道是答应那一句。

丁小盈没顾上欣赏画稿，下自习铃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