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真有眼光

下午上数学课时，班主任刘致兴说：“明天是周六，上午第三四节学校举行开学典礼，校长和乡里领导要来讲话，全校同学们都要参加。”

说着还看了包家伦一眼。

晚饭也没有去丁家吃野鸡肉，丁小盈喊他的时候，他摸着肚子说：“中午吃撑了，不想吃肉了，你要坚持捎个鸡腿来，我也肯定不能辜负你的心意吧！一定会勉强吃下去的。”

丁小盈抛来个大大的卫生球眼，就走了。其实，包家伦写到一个小关口部分，是顾不上走那段路了。

同学们吃完饭的时候，包家伦跑去厨房喝水。整个学校是不提供开水的，谁要是口渴了，自己到井台打水，纯天然深井水管饱。老施照例在外面透风凉快，顺便吸烟，看见包家伦过来，返身拿来两大块锅巴，还问：“吃肉了？这么喝水。”

包家伦扫眼看见丁小盈走过来，顿时噎住了，咳了两下说：“谢谢施师傅！”

丁小盈果真拿来个纸包，不用说就是鸡腿，包家伦连忙把锅巴递过去一块。老施在一旁看着，丁小盈红着脸解释：“我爹叫给你带来的小刀。”

包家伦对老施一笑说：“回教室吧！”

丁小盈问：“你拿锅巴也不要票吗？”

包家伦低声说：“我给他买条烟，搞得第一个星期就没零钱花了。”

丁小盈回教室了。纸包里冒着香气，包家伦不能回教室吃，就往操场走去。

在操场边上几口吃掉鸡腿，仔细打量手里的小刀，刀身很好，锻炼淬火之后，还开了锋，几公分的刀身看上去很流线，美中不足是，刀柄做得太差，那块黄铜被他搞白瞎了。一块圆形小护手镶嵌在后面，真的很土。从后面看，那就是一根细铁钉一样的刀柄，末端回弯，缠上些皮筋麻丝毛线混合的绳子，自己找到的电木根本就没用上，连个刀鞘也没有，带身上会伤到自己的，这个也得重新做一个。

包家伦决定提高这个玩具的档次，明天中午自己去修改。

范天水在操场上玩双杠，喊：“包家伦，过来玩一会儿！”包家伦摆摆手，返回教室。

包家伦到夜自习下课的时候，已经写到二十章，六万多字了。一张白纸，不需要顾及边缝，也不用管行线，比稿纸可以多写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字数，每页可以写六百多字。

包家伦脑子里有现成的模板，除了人名地名环境修改之外，人物性格渲染刻画、情节铺述，因果照应，动作对话之类，都有据可依，不用精雕细琢，就写的很快，除了少数一些用词稍加修改外，几乎页面上没有什么修改痕迹，整齐健秀的字迹很是让人喜爱。

他把一页字数限定在五百到六百之间，一章字数限定在三千五以内，不超过六页，就刹车休息一会儿，思考一下，就开始写下一章。

夜自习下课的时候，刘旭荣老师到班里说了个事儿，下周一下午第三节自习课时，咱们班和高一一班，举行一场硬笔书法比赛。要求用钢笔或圆珠笔参加，抄写第一课的课文，每人写一页，可以提前写好，下周一参评，一等奖奖品是一盒圆珠笔芯，二等奖是一支钢笔。

这个想法不错啊！看来刘老师是真的在替自己着想啊！

两天多书写了近三万字，这个速度，不说空前绝后吧！也算是绝无仅有。笔芯用了四支，还扔了一支不合格废品，都是傅校长给提前提供的。

包家伦躺在床上的时候，李亚忠问：“你准备写多久？这样可不能长时间搞，不然眼睛就搞坏了。”

包家伦说：“大概以后很长时间还得这样，这三年里，都会如此了。”

周六到了，今天上午还有两节课，然后是开学典礼，下午才不上课，离学校几十里的同学要回家，有的同学没有自行车，都是午后开始步行。

包家伦时间把握得很准确，老早就悄悄起床，洗理一下，刚好起床铃响了，电灯亮了，教室里也就腾出了课桌。

包家伦不去操场跑步，就坐在桌前开始写字。

早饭时，他没有上街，请李文超打了一碗二两米粥，一个馒头，五分萝卜菜。

预备铃响起来的时候，小姨过来，递给包家伦两支笔芯，问：“画呢！准备好了没有？”

包家伦故作叹口气，说：马上好！

小姨不知道傅校长准备给一百支笔芯，以为他的笔芯没有了，支持不到下午，逼他屈服。

找出厚纸扁铅笔，开始涂抹。这次是素描写生相结合的画作，除了五官和头发部位是细致的写实，用阴影渲染得很细致外，连头发外围的轮廓颈部一下的服饰，都是寥寥几根线条的简笔画。不到四分钟完成。不顾大家的围观，递给王梓楠。

张璇伸手拿过来，说：“很逼真哎！只是铅笔容易掉色。包家伦！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用镜框镶嵌起来，周围缠上黑纱，再扎两朵小白花，挂在墙上，那就是永恒的纪念了。”

包家伦还在胡说，小姨已经侧目怒视，黑眼珠转到一角去，只剩白眼球了。

第一周的课程没有学完一单元，不具备考试条件，相对很轻松。上午第二节课后老师还布置了作业。

同学们开始搬着长条凳子到外面会场集合，会场就在教室外面，这里有桐树树荫，等会儿太阳上来，就开始热了。前面摆了三张书桌，两个老师搬来靠背椅，就组织学生们遵守秩序，安静不要讲话。

包家伦不想出去，在屋里也能听见。潘班长说：“包家伦！你也是班干部，出来听听吧！”

没办法，只好到后面挤在李亚忠的凳子上，继续思考自己的故事安排。领导们喜欢讲话，但太阳不允许，很快，**台就暴露在阳光下，不用督促，他们自动就简化了程序，还有教体工作站的领导直接就省略放弃了自己的讲话机会。包家伦根本不知道台上站的都是谁，谁讲了什么话，就随着大家散会回来了。

还不到放学时间，包家伦继续自己的工作。同学们则开始自习功课，等午饭后回家。

今天中午包家伦依旧没有去街上吃饭，李小虎在窗外太阳底下看包家伦写字，看了两分钟说：“要不？我给你端回来一碗。”

想象着李小虎端着饭碗往学校跑，路上尘土飞扬的景象，包家伦连忙说：“谢谢你！不要！我等会去学校打些锅巴就行。你吃完饭回家吧！别忘了那事儿。”

李小虎走了，包家伦继续写字。

午后，同学们开始陆续回家，张璇来了，对包家伦说：“别忘了！明天下午我把照片拿来。”

包家伦看她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包家伦忙到天快黑了，发现光线暗下来，才开始收拾稿子，自己不用数，也知道今天写了八章，四十多页。整理一下，看见桌子上放着个钥匙，这是叫自己锁门的。

带上书包，去刘老师家送稿，发现他还没回家。就很歉意地说：“刘老师，你还没走啊！”

刘老师却说：“包家伦啊！你写的这些稿子，越看越觉得有内涵，表现形式和文字技巧也越发熟练自如起来。这部作品属于传统现实主义风格范围，现在报刊上鼓吹各种文学新思潮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风靡现代派、伤痕文学、意识流等观念，文学期刊上的小说都在形式和技巧上的求变求新，令人目不暇接。你这作品赶快搞出来，肯定有市场，老一辈传统作家肯定能支持。”

包家伦说：“写着玩的，没有想那么多。”

心中却在腹诽：这个刘老师，真的有眼光，获得矛盾文学奖的经典，能有错吗？

刘老师说：“你这是要回家吗？”

包家伦说：“学校没饭，夜里没灯，只好回家了。老师你不回去吗？”

刘老师说：“不回了。学校周末晚上不停电，你家里也没活儿，家里又是煤油灯，也看不清啊！就在这里睡吧，也可以继续写字，我要改作业，咱们是个伴儿。对了，这稿子还给涂老师看了，她说文字很好，绝对可以发表。”

“怎么好意思？还得你陪着喂蚊子。不耽误你谈女朋友吧？”包家伦连忙表示谢意。

“还没有的事儿！”刘老师很有信心。

包家伦说：“我还是回去一趟，换洗衣服什么的，补充些零花钱，买饭票。”

刘老师说：“拿些你先用着，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些。”说着拿出橡皮筋扎着的一小捆十多支圆珠笔芯。

包家伦说：“我明天午后来吧！今晚不写了，休息一下。”说着把稿子交给老师，又拿些白纸，装进书包就走。

“你骑我的车子吧！能节省些时间。”刘老师很关心地问。

包家伦这次没有客气，推出车子，出门就骑上了。

经过丁小盈门口的时候，她家已经关门了。傍晚的蚊子上来了，很少有人在外面流连。这次没有耽搁，十多分钟包家伦就到家了。

小妹喊：“哥哥回来了！还骑谁家的车子。”包妈端出大饭盆，放在门前竖起来的石磙上，好大一盆面条，下的是红色的苋菜。

二叔已经吃完饭了，和回家来的七爷说着话。两人坐在门前打扇子，小妹就坐在他的扇风下。

西边的周家，也是门口池塘边围坐一片人，吃着饭还在白话什么话题。

包妈问：“怎么回来恁晚？”

包家伦说：“借刘老师的车子，有事叫留下。”说着就找碗吃饭。

包妈的手擀面不怎么样，面活的太软，就不够劲道，包家伦几乎没有嚼，就呼噜了两碗，再去看盆里，已经坨成一块了。在书包里摸出锅巴，分给小妹三个，还给二叔一块。这东西焦透了，不会变质的。

农村孩子没有零食，现在连中午的馒头，晚上也不让吃，一锅馒头有数的，那正好是够明天的干粮。小妹都很高兴有稀罕零食，顿时也不吃面条了，她已经在碗里挑来挑去，早都不想吃了。

包家伦拿条短裤手巾，就去水塘洗洗。衣服照例是一起洗的，不需要什么肥皂洗衣粉，就按在石头上搓洗一下。周小弟也来洗澡，包家伦说水被搞浑了，把他赶得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