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不叫许晴吗

后天就是立冬了，月亮出来得很晚，寒气逼人的深夜，散发着明净的清辉。

二叔门口的棚子搭起来个框架，上面支开薄膜，里面很亮堂，二叔把床铺搭在外侧，丁三睡得死狗一样，鼾声呼呼，指望他打更，看来是所托非人。

二叔没睡，出来看看，问：“喝酒没？给你烧瓶开水吧！”

“没喝！七爷爷回去了吗？”

“走了！地里看看，清理麦地墒沟，挨黑就回了。”

“说妥了！明天大队来几个人，现场看看，咱家得管顿饭。你和我妈说一声，这顿饭得丰盛点，可以省好多钱的！明早杀只鸡，我叫人买些菜和烟酒回来，叫福伦哥和街上老丁来陪客，要求是，期限尽可能的长，面积尽可能的小，花钱尽量最少，肯定有人来提议重新丈量，你和福伦哥再安置一下，和跑腿的说些好听的，给条烟塞些钱也行。”

见二叔有些为难，他连忙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沓钱来，说：“包福伦的种地钱我没要，他应该明白这里面的事儿，这里有一千块钱，你先拿着，给量地的每个人两百块吧！”

“啊！败家精啊！你知道麦子多少钱一斤？大豆多少钱一斤吗？大豆三毛二，小麦两毛四，你轻飘飘的就给了三亩地的收入啊！”

“没事儿，咱有钱！你睡吧！我睡外面！”

天亮了，丁三刚起来，包家伦就递给他两张纸，招招手，周小林也跑过来，听老大安排事情。

“你俩骑自行车去上街，随便买点包子吃，然后，把这张纸交给丁玉盈，你们分头买这个这个，刘老师的自行车还在她家，叫小盈把老爹带来，今天家里来客人，老爹一定要来。信里和她说了，尽量过来早点儿，把烟先带过来，招待客人。”

两人一听，连忙骑车子走了。

包妈刚刚起来，刚开门，准备打开鸡笼门放鸡，包家伦就过来，伸手就抓住两只公鸡。

“干什么？”

“准备一下，今天家里来客人，不用你操心，不想做饭一边坐着，别胡言乱语多说话。”

现在的卖豆腐是挑着挑子下乡吆喝，大清早的叫卖声传得很远。

黄登科离包家隔着周绪汉家，还有一条塘沟子，看见二叔匆匆去买豆腐，周小林丁三骑车子上街，包家伦开着机器去给包达容家种地去了，就摇摇头，这小子说风就是雨，自己还没有和老于支书见面商量，他这边就在杀鸡打豆腐做准备，还去把干爹叫来，看来还是快去通知老于吧！

包家伦今天很忙，包达容家和包子福家，人多地多，牲口和别人共用，都还有十来亩，还得抓紧时间才好，昨夜月晕缺口，预兆今天北风，早起见水缸出汗，那就是要下雨了。

新机器动力强劲，包家伦操作熟练，犁子肯定没有调那么深了，快二档跑得很快，地头转弯，稍稍提升犁子，并不换挡，缩小一下油门就转过来了。唯一的问题就得地块太小，他们这不到二十亩地，分在六个地方，有些麻烦。

三张犁效率很高，三个小时左右，就犁完了。回家换上铁耙，再来给逐块耙拉一遍，由他们自己撒种子，转过来再耙一遍，就算完活。

丁三回来了，赶到南坡里，说家里来客人了，你回去看看吧！

包家伦以为是老爹来了，说那好吧！你来开车，包达容给带路，搞完回来吃饭。

丁老爹确实来了，是坐丁三自行车过来的，周小林和丁玉盈还在后面买东西。

家里还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包家伦一看，小肚子就开始发热，然后心脏有点疼痛。两个人站在外面，对包家伦的草棚子指指点点的评论着。

这两个人，一个是潘晓雷的姐姐潘晓圆，另一个是许俪，县广播站的记者。

“你们怎么来了？这位美女是——”

潘晓圆笑了起来，说：“包大歌星回来啦！搞这么大动静，姐姐还真的小看你啦！对不起！”

包家伦当然知道她是为上次见面的态度道歉，她也知道自己当时生气了，或者是理解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

见他一直盯着许俪看，就笑着说：“我这个姐妹漂亮吧？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有着六年在同班级同寝室的同学，亲如姐妹。她叫许俪，是县广播站记者！不是来采访你的。”

包家伦伸手和许俪握手，故意把手套上的机油抹在她手上，说：“幸会！我还以为你叫徐晴呢？”

“徐晴是谁？”

包家伦呵呵着打岔，说：“什么风把两位仙女吹落凡尘了啊？我这里可没有梧桐树呀！”

“昨天，小雷星期六回家，说看见你回来了，今天早上，许俪去我那边采访麦播进度，去我家看看，我们就来了！看来你出门一个多月，发财了啊！上次见你，弄得要哭一样！”

“唉！别提了！都是贫穷闹的，咱乡下最底层难民，折腾一下，能翻身就翻身，还能再穷到什么地步？”

许俪惊奇地看着包家伦，这句话很有哲理啊！就开口问：“这个磁带是朋友寄给我的，我想知道这些歌都是你写的吗？”

包家伦见他手里拿着盘复制品，不知道什么内容，就不喜欢听这种口气，说：“把那个吗去掉，重新问？”

潘晓圆一看他脾气很臭，摸不清情况不熟悉之前，还是不能把关系弄僵，就说：“她的意思说问，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曲目？每一首都很受喜爱。”

包家伦说：“很好么？我不觉得多好，我会继续努力，再搞点更受歌迷朋友喜欢的歌曲。”

“你上次说去把歌卖了，真的卖了啊？多少钱一首卖的？我能买一首吗？”

“可以！多少钱嘛，真的不知道！我有代理经纪人，签约了宝丽金和太平洋音像公司，词曲和演唱，加上磁带唱片发行，收成分几部分，这是根据发行量计算的，还真不知道未来卖多少钱？你们想买也可以，那是很简单的事，我和你们不熟，要是朋友的话，送你一些也没问题。”

潘晓圆激动起来，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你们是吃皇粮的体制内干部级别，我是普通小农民，这代沟就不说了，你们空着手来看朋友，就这样高傲吗？”

两个人红了脸，她们还真的没注意这些细节，你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吧？

潘晓圆脸皮较厚，性格泼辣些，就说：“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吗？来得急了些，下次补上吧！你今天家里有客人啊？”

包家伦笑了下，说：“远来都是客，中午在这陪客，是这样，朋友见面，也得拿点诚意对不对？我知道徐晴，啊不！许俪是县委**的女儿，今天就借用一下，拿你当大旗用用。大队有块林场，要承包出去，我准备接下来，等会儿大队来人，要实地看看情况，然后谈合同的事儿，我的意思是尽量时间期限长一点，投资才有信心对吧！费用当然是越少越好对不对？这个你俩配合一下，还可以写篇报道，这可以给全县类似的体制改革项目一个指导范例，是吧？”

两人惊讶起来，不是要去唱歌吗？真没有要包地？许俪就问：“你不是在上学吗？为什么要回来包地呢？”

“这是正式采访吗？有两个答案，一个官方的答案，一个是个人的答案，你要听哪个？”

村口传来狗咬声，黄登科领着几个人来了，包家伦说：“回头再说哈！”

有丁老爹和包福伦出面，这场合就热闹多了，几个人坐屋里吸烟，有包家伦提前送出的红包铺垫，于支书根本没有出门的打算。

许俪和潘晓圆也坐进屋里，泥巴小房子的客厅还有个供桌，闲得很狭窄，三个大队委员都是包家本家，就出来坐外面闲聊。

包家伦介绍了县里广播站记者，还是是县里许**的女儿，老于就客气多了，也怀疑这小子关系网很热闹啊！连县里领导也能扯上关系。

丁玉盈带着周小林回来了，买了些包景华那里的卤肉熟菜，一个小镇上竟然没有一家卤肉店，还得等饭馆加工好才拿回来。

周小林回家说伦子的媳妇来了，周妈周大嫂周大姐都过来看。

丁玉盈并不认生，把菜篮子送进厨房，就要去烧锅，包妈一看她穿的鲜艳洋气，哪能让她帮忙，说：“堂屋里还来了两个姑娘，去外面玩儿吧！”

堂屋里丁老爹正在发表意见，说：“还是得实地看一下吧！弄个数字出来，画个简易图纸，这都是合同内容，你搞个干巴巴的文字合同，哪有说服力？这是要存放几十年的凭据，一定得慎重点，叫全体大队小队干部签字同意，搞好了还得拿到公证处公证一下。”

于支书笑笑说：“那咱们现在去看看，别耽误等会喝酒哈！”

丁老爹听着话就不入耳，想着这是干儿子也是自己女儿未来的事情，就按耐住怒气，忍了下来。

包家伦见他难得的穿上了义肢，就说：“你在家坐会儿吧！我们等会儿就回来。”

许俪和丁玉盈几个也一起跟着去地里，已经十一点多了，明显就是敷衍了事。包福伦在外面和三个委员交流了一会儿，他们三个两个姓包，一个是姓周的妇女主任，丈夫也姓包。

老爹坚持要去地里看看，包家伦只得用自行车驮着他，推着走。

野外暖洋洋的，西北风三级左右，地里还有人使唤牛耕种，还有人打坷垃清理墒沟。

林场离村子有五六百米远，有一圈围沟，二十多年了，围沟嚯嚯牙牙的快平了，已经没有排水功能了。围沟内栽着一行行的梨树，没有技术员管理，任其旺长，哪里会结果子？

这里是附近放牛孩的天堂，也是缺柴火的家庭的森林，四周的树被盗伐走了，尤其是西南角，好大一片都是荒草地，那一带过于低洼，别说庄稼了，梨树长了二十五六年，还没有胳膊粗。

只有中间部分，还盖了一排房子，是几个种地的人临时住所，树木粗壮一些。

林地之间，有三四米的空行，那些人就在中间种植小麦和大豆，管理不严，收成可想而知，林场收成还没有周围村民偷走的多，大队没有赚钱，还得养着这些人和牲口。

那里还有一片苗圃，育了些杨树苗。年后开春可以卖掉，那都是林场几个人的小收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