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壮拳！

“各位裁判！在场的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好！”突然，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韦凯林此时，还沉浸在无奈的失望和某种想说而又无以言表的不服气之中，他，没有回头。

“呃？”总裁判愕然的看着这位才二十出头的女孩，他不禁问到，“这位阿妹是……”

“大……”韦凯平刚要叫出声来，韦佩兰便急忙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叫唤。韦凯平也似乎心领神会了似的，把刚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是桂林新兴师范大学的学生。今天，观看了我们的比赛，我有几句话，想跟大家伙儿说说，不知各位前辈和父老乡亲们，愿不愿意听？”女孩微笑着回答。

“额……这……”总裁判疑惑的转向擂台旁边的其他裁判，除了韦壮武面带笑容之外，其他裁判，全是一脸懵。

“从小，我就非常热爱我们的民族文化，也是从小，我就跟我的爷爷练习昂拳，那时候，听爷爷说，我们的昂拳，历史久远，兴起的地方是田州府，哦，田州府那是清朝的叫法，现在是民国，我们叫它思林县，那时候，我们的昂拳还没有现在这么多招式和套路，现在我们所学到的招式和套路，都是历代昂拳师父们的传承，有些招式和套路，还是拳师们根据实战格斗和战场经验对昂拳进行了改良和提升变化，所以，我们壮家的昂拳，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拳术！”没等总裁判答应，女孩便开口说到，“昂拳流传至今，已有数据千年的历史，我们各县之所以每年都举行昂拳大赛，不仅是为了传承我们的民族文化，更是为了要把我们的民族文化不断的向前推进和发展，让我们的后人，记住我们的文化，继承我们的文化，发展我们的文化，这，就叫做历史，我们昂拳的历史！”

“好！好！”“佩盈说得对！”“佩盈说得好！”……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其中还有几个桂北县的乡亲们，大声叫出了韦佩盈的名字。

“这姑娘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真是水灵。”“是啊，两眉清秀，文质彬彬又不缺巾国豪气！这姑娘好！”……

台下，几个大婶谈论着。

“她？我们桂北县的。”桂北县的乡亲欢喜的回答，又指了指擂台旁边的韦壮武，“那位，是她阿爸，台上那位（指着韦凯林），是她阿弟……”

“啊？”一听到这儿，大家伙儿就不高兴了，大家一起起哄到，“这怎么能行？那个（指着韦凯林）是这阿妹的弟弟，她这是要为自己的弟弟说话啊，这怎么行。”

“对对，咱东兰县的乡亲也上台去给罗忠杰喊话去。”“对，咱也上去！”……

嚷嚷着，几个老妇人便要走上台去。

“乡亲们不要误会，乡亲们不要误会！大家请听我把话说完，我今天上台，并不是为自家兄弟说话的，我只是作为一个观众，作为一个宣传员，发表一下个人的观点，至于大家最后怎么判定，我相信大家有自己的判断。”韦佩盈耐心的微笑着，劝说台下起哄的人群，“请乡亲们耐心听我把几句话讲完好吗？谢谢大家，谢谢！”说着，韦佩盈向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

看这女孩像是个有学问的人，而她说的话也似乎句句在理，骚动的人群恢复了几许平静。韦凯林回过头，看着大姐，又抹了把眼泪，他回过身，又把头低了下来。

“姑娘，咱可不兴帮自家兄弟哈，赛场上比的是拳脚，洒的是血汗，咱可不能偏袒谁哈。”台下一位大婶不放心道。大家伙儿便又附和着，“说的是啊，可不能偏袒自家兄弟，要公平竞赛。”

“姑娘，你一个学生女娃，不懂武术，下来吧，回家看书去吧。”又一拨男人嘲笑着。

“对，我是个学生女娃不假，但我除了是学生女娃外，我还是一名G产党员，同时，我还是新政府的宣传员。”韦佩盈微笑着回答，“我不但要把新政府的新政策宣传给大家，还要把我们的民族文化宣传到全国，乃至全世界！”

“什么是G产党员？”“宣传员是什么官？能跟县长的官比吗？”……

“宣传员不是什么官位，更没有县长同志的官大，宣传员，只是把我们当下的时政、时事、新政等等好消息告诉大家，让大家知道我们国家的现状、人民的现状、和新政府的新政策。”

“唉呀，闹了半天，就是只小鹊鸟啊……”“是啊，还不如县长的喇叭……”……

下面的人群，又开始说笑着。

一听是宣传新政策的，观台上的各大财主们便都睁大了眼的挺直了腰杆。这时，宜山县的大地主莫北山转向台下的观众，严肃道：“宣传新政策很重要！关系到田租地租税赋的事儿！大家伙儿都别瞎搅和了。认真听！”

一听是有关田租地租税赋的事，台下近万的观众，顿时不再吭声了。

“我先向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韦佩盈，有些乡亲也认识我，是的，我就是韦壮武裁判的大女儿，台上这位参赛选手，韦凯林，是我的弟弟。”韦佩盈始终保持着微笑，让人看着很舒服，她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弟弟身旁，接着道：“同时，我也是一名G产党党员。大家可能很少听说G产党，但我相信大家都听说过孙先生提出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联共，说的就是联合我们G产党人，一起革命，一起打倒军阀，一起推翻压迫，一起建立一个民zhu、自由、平等的新中国！”

虽然韦佩盈说得慷慨激昂，但台下的听众，像是什么也听不懂，又像是无所谓听不听得懂似的一脸麻木，他们觉得，连年的战乱，他们除了吃苦受罪，就是倍受地主豪绅的压迫，仗打了这么多年，可人民的生活，却始终没有得到发展，现在的生活，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民zhu、自由、平等？这话十几年前我就听说了，什么共和什么反封建，你们越反，官匪压榨得我们就越厉害，我们的生活就越苦！”一个黝黑的，瘦削的，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声说道，“别总宣传些没用的！”

“对啊！这么多年，我们除了要给地主田租地租外，还有政府的赋税、摊派、杂捐等等等等，各种有名目的税种就有四十多种，这还叫什么民zhu？我们不交，就要挨打，打完了还要被抢，这日子！你说我们还能过得下去嘛！！？”紧接着，又一个衣衫破烂的五十多岁的老人家站了出来，他一脸无奈的痛苦着。

“我们每天早出晚归的在田间地头劳作，却连一日三餐都吃不饱，有山不让打猎，说是地主的地盘，有河不能抓鱼，还说是地主的地盘，就连我上山捡些柴火，他们都要让我给他们交捐交税……”一个老婆婆，含着眼泪，也向前走了两步，她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可当她看见观看台上的莫大地主瞪着她时，她无奈的双手拍在膝盖上，重重的叹了一声，“唉！！！”然后，她转身走进人群里，擦拭着眼泪。

“对啊，说革命的那些人，联合的是你们G产党人又不是联合我们这些穷人！我们怎么能有翻身的日子！”台下，又一位光着脚的、衣衫破旧的大叔站了出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乡亲们的无奈和苦难，韦佩盈从小就看在眼里。还记得小时候，她和妹妹上山拾些干柴，后来被李老爷（地主）的家丁抓住了，李老爷硬逼着她们家交了半袋粮才把她们姐妹俩儿放了。

“这些苦楚，我们家包括我本人，又何尝不曾体会过呢。”韦佩盈愤怒的转向观看台上的土豪乡绅，她咬了咬牙，道：“我们G产党人是穷人的队伍，我们会和大家一起，沿着孙先生未尽的革命道路，一起革命，一起推翻封建余孽的剥削和压迫！让受苦受难的人民大众，真正的当家作主！”

“对！革命！反对剥削和压迫！反对荷捐杂税！”台下，韦佩盈的几个同学带头高喊着，顿时间，场下一片嘈杂的议论了起来，慢慢的，一些愤怒的农民也跟着高喊了起来，“革命！反对剥削和压迫！反对荷捐杂税！”

接着，加入呼声的民众越来越多，呼喊声也越来越响亮。

其实，这些民众，他们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革命……他们只知道，反对剥削和压迫，反对荷捐和杂税，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们也希望这么做。

“诶诶诶！韦家娃子，今天咱们只谈比赛，不扯其他。”莫大地主实在听不了一帮泥腿子高喊“革命”的声音，他站了起来，对韦佩盈说道，“怎么革命那要看革命军仗打得怎么样再说。现在只谈比赛。”

擂台旁边的韦壮武也向韦佩盈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现在不是做“宣传”的时候。

“对！这位老爷说得对，今天，在这个擂台上，我们主要是谈比赛，刚才我们所说的比赛，需要继承，需要发展，需要创新，昂拳，也要像我们的这个社会一样，需要继承，需要发展，也需要创新！”韦佩盈说着，又向前迈了两步，大声道：“为什么我们祖祖辈辈，作为农民，作为比任何人都勤劳的劳动的人民！却从来都吃不饱、穿不暖呢！？”韦佩盈说着，安静的看了台上的地主老爷们一眼，又转台下的乡亲们看，她的双眼，是对压迫的愤恨，也是对被压迫的人民的同情。

乡亲们听了，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了起来，近万人台下，连一丝小孩的哭闹声都没有。

“因为！我们一直以来，备受封建地主阶级的压迫！因为！劳苦的人民从来没有翻身当家作主过！因为！我们不思变革！墨守成规！愿意被人宰割！甘愿给地主豪绅们当牛作马！因为！我们从来不愿意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任人剥削和压迫！！”韦佩盈的气势，像是在怒斥台下的观众，又像是在攻击看台上的各位大老爷们，此时，台下的观众们心酸了，台上的大老爷们也心酸得连嘴角都跟着酸了起来，他们斜视着擂台上的韦佩盈。

他们想喝止她，可他们又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民国宣传员”的身份，算是个什么官职，官职到底有多大，所以，他们也只敢怒而不敢言。

“先zong理孙先生，带领着数以万计的革命同志，抛头颅撒热血，最终推翻了封建专治的统治，建立起民zhu共和的新政府，然而，新政府的新政策在封建军阀的阻挠下屡屡受挫，所以，顶在我们头上的封建压迫至今还没有切除……去年，孙先生在北京逝世，在他逝世之前，他曾嘱咐革命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要努力！而今，我们的革命同志们，正冒着敌人的炮火，从南向北，一路北伐，一路凯歌，为的就是，推翻封建，推翻压迫，让我们农民，从此有自己的田，有自己的地，有自己的作为国民一员的民zhu的权力！让我们农民，从此不再遭受剥削和压迫，让我们农民，从此可以吃饱穿暖，不用再面对那些如洪水猛兽般的类目每繁多的苛捐杂税！”韦佩盈说着，又换了个调子，道：“国既如此，拳何以止！我们昂拳，也需要不断的发展和前进，今天的比赛我也看过了，韦凯林在上半柱香使用的，是纯粹的昂拳，从下半柱香开始，他使用了南派拳术和太极，最后使出了擒拿术和摔跤法，这些拳术，各有所长，如果让它融入我们的昂拳里，那就是我们壮家最独特、最具有创新意义的新的拳术，壮拳！”

听了壮拳这个新名字，场上场下一片安静……

突然，总裁判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嗯！壮拳，壮乡子弟之新拳，壮拳！好好好！”壮拳好！”

或许还沉浸在韦佩盈的“国体”说里，观众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当听到总裁判叫好的时候，大家也都欢呼了起来，齐声叫道：“壮拳！壮拳！壮拳！”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昂拳从今天开始，就向前大迈一步！变成壮拳！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的社会，也会变得更进步，更美好，就像我们的壮拳一样！”韦佩盈接着说到。

“对！社会要发展！拳术也要发展！我建议重新判定壮拳第一名！”韦佩盈的同学们又应声附和着。

“对！要变革！要进步！要发展！要重新判定胜负！”“对！重新判定！桂北的小伙子综合能力强！昂拳底子也不弱！我支持他拿第一！”“我也支持！请裁判重新判定！”……

突然间，台下的观众们纷纷呼吁重新判定结果。

总裁判犹豫了一会儿，又走到场边和裁判团一起商议了起来。经过一番讨论后，他走到擂台前，拿起喇叭，郑重宣布到，“庆远区！本次昂拳大赛！正式更名壮拳大赛！本次壮拳大赛的第一名是！！！韦！凯！林！”

“呜呼！”“呀吁！”“肯漏啦！（喝酒啦的意思）呀吁！”……（观众们的欢呼声）

那天晚上，在宜山县，大家伙在为壮拳第一的韦凯林庆祝的同时，庆祝着元旦节的到来。那天晚上，有篝火的晚宴，有酱香的壮家美酒，还有脆嫩的香猪、菜牛，大家伙儿载歌裁舞，欢声笑语，他们期待着，自己的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社会，像昂拳发展到壮拳一样，不断进步，不断发展……

（在此要说明，作者花了大量篇幅介绍桂北县的人物、地理、民俗等，都是为后面日军入侵桂北时，桂北人民的抗日而设的伏笔。毕竟日军入侵广西北部也有一年多时间。另外，也为描写出桂抗战的人物及性格特点做一个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