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５章　假意投匪

玉柱之所以“叛变”，是因为另有隐情。玉柱被掳进寨子时正好碰到一独眼人骑着一匹蒙古高头大马从他面前经过。押他的几个喽啰见独眼人便点头哈腰，并一个劲地喊着“师爷”。玉柱心中一喜，心想现在落入虎口，如果不表现乖巧就有可能小命不保，如果能取得这位独眼师爷的信任，也许时运会有转机。他仔细打量师爷骑的那头马一会，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俗话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虽然玉柱一身的臭毛病，长相丑陋，但他从十几岁开始，就有一个“骨灰级”的兴趣和爱好——识马、养马和驭马。他潜心研究过伯乐著的《相马经》、唐人著的《相良马宝金篇》等，平常栏里驯养的良马就有十多匹。但凡是他看中的良马，无论花多少钱他都要弄到手，他常常为驯化一匹烈马而摔得鼻青脸肿。久而久之，他就成了马专家。

当师爷走近时，他便自言自语地嘟哝一句：“马是好马，可惜它骑不得啊！”

独眼师爷听罢登时从马上跳了下来，高声喝斥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肉票，死到临头，还瞎咧咧啥？我这匹马咋就骑不得了？”

玉柱道：“我就是顺口一说，信不信由你。”

师爷更好奇了，说道：“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一二三来，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使。”

玉柱诚惶诚恐地道：“我在家一直学养马，对马病略知一二，我是为了师爷你好才给你说，师爷你看这马的前左腿上这个筋包，你知道叫什么吗？它叫‘满蹄煞’，这马既不能干活，更不能当坐骑，迟早有一天它会突然马失前蹄而摔坏主人的。”

师爷将信将疑，仔细察看，果然发现有核桃大小的一个包长在马蹄上边的腿窝里。他唤来一个喽啰说：“替我遛遛马，骑上它围着寨墙跑上一圈。”

喽啰得令，绝尘而去。

师爷回头对玉柱道：“回来没事，我要你的脑袋。”

玉柱顶嘴道：“我说是迟早要出事，并没有说一定是今天。”

约莫半个时辰，独眼师爷来到关押玉柱的房间，正准备对其“滤叶子”，突然两个喽啰气喘吁吁地跑来，其中一个挂彩的喽啰说道：“师爷，你的那匹马马腿夹在木桥的缝隙里，腿被别断了，你看我都磕成啥样了？”

“别断的是哪条腿？”师爷急问道。

在一旁绑着的玉柱抢着答道：“不用问，肯定是右前腿！”

独眼师爷乜斜着玉柱，道：“为什么是那条好腿？”

玉柱侃侃而谈：“师爷，马的左前腿长有‘满蹄煞’根本用不上劲，其重量几乎都压向右前腿，右前腿遇朽木而先沉，因此，别断此腿一点也不奇怪。”

师爷一惊，回头问那喽啰：“是这样吗？”

那喽啰道：“是右前腿。跑起来我没太注意，好像马蹄着地不均匀，马身不平衡。”

玉柱又道：“马得了这种疾病，越是先期越危险，事先腿没任何征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往往会摔坏主人。”

师爷转怒为喜，对看守玉柱的喽啰道：“这是刘大公子，怎么还动粗？赶快松绑。”

从刘玉柱识马一番宏论开始，独眼师爷已经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当过私塾先生的他清楚地知道东汉名将马援所说的“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的深刻含义。春秋以来，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都是从马背上赢得江山的。对于流动性很大的土匪来说，马就是王道，就是他们的腿，如果没有马，他们就成了瘸子，必为官兵所擒。如能留下这个“马专家”识马养马，兄弟们跨马驰骋天下，呼啸山林，官兵将奈我何？于是师爷决定，软硬兼施逼迫玉柱入伙。他客气地说道：“刘公子受惊了。干我们这一行不容易，你知道我们啥意思，就是想找刘公子借点钱花花。”玉柱想极力隐瞒家产，但师爷对他的家底了如指掌：“刘玉柱，弟兄四人，你排行l二，你爹叫刘耀宗。你家在龙骧寨是第一大户，有十二顷地，在开封、洛阳也都有生意，我说得对吧？”

没等师爷把话说完，玉柱额头上已挂满豆粒大的汗珠，手一个劲地哆嗦，心想这家伙真厉害，对我家了如指掌，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他。玉柱无可奈何地说道：“师爷你想要多少钱，就说个数吧。”

师爷那只独眼里闪出一丝诡光，嘿嘿一笑，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千？这保证没问题。”玉柱道。

师爷嗔怪道：“你打发要饭的。五万现大洋，外加四百斤烟土，一个子都不能少！”

玉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下我家要倾家荡产了。”

师爷得意地说道：“五万大洋换回你和你媳妇两条命多值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另外，我可告诉你，我们大当家可看上你媳妇了，今天晚上就要‘破瓜’。”

玉柱一听傻了眼，心想反正横竖都是一刀，这回豁出去了，回顶一句：“要是那，你们一个子也休想得到。”

师爷冷笑一声：“刘玉柱，你是我案板上的肉，我想怎么剁你就怎么剁你，你还给我耍横？惹急了老子，起了五万块钱的票，让众兄弟尻了你媳妇，再把你俩剁了喂狗，叫你家人财两空！”

玉柱顿时软了下来，乞求道：“只要不糟蹋我媳妇，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叫我做什么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办法不是没有，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师爷略有所思道，“我们杆中就缺少像刘公子这样的人才，大当家的惜才如命，久闻公子的大名，如公子愿意，入我们的杆如何？”

玉柱低头不语。

师爷乘胜追击：“如果你同意，我给大当家讲，媳妇不但还给你，还让你坐第六把交椅，你家的银子象征性地交一点——五千，你看如何？”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玉柱想先假意投匪，一有机会再逃走，想罢便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从门外闯进一喽啰禀报道：“师爷大事不好，大当家被那新娘子劫持了，现在正赶往寨西门，准备出城。”

师爷独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对玉柱道：“有了，玉柱你立功的时候到了，你能控制住你媳妇，救出大当家的，就是入伙的最好见面礼，我答应你的条件全部兑现，这下就看你的了。”

于是才有了“刘玉柱弃刀救匪首”这出戏。

经过这场变故，麻小五虽然虚惊一场，但他仍气愤难消：“奶奶的，老子什么样的女人没尻过，我就不信驯不服她。今天晚上就砸了她的‘皮碗子’（指强j），而后掏出她的心肝做下酒菜。”

师爷马上制止：“小五，万万不可。我已成功说服刘玉柱归顺，赵芝兰是他老婆，我已经答应不再为难他了。”

麻小五鼻子里哼道：“一个乡间无赖有什么本事还值得你劝他归顺！”

师爷接着就把刘玉柱如何识马、论马以及如何规劝他入伙说了一遍。师爷道：“看在他救你一命的份上饶了他吧。他会养马对我们有多重要不必多说，如他归顺，你想啊，大财主的儿子放着清福不享，加入我们杆队，那是多大的号召力呀！我们何愁没有人才，何愁没有千军万马，到那时，官府拿我们没办法，不招安才怪呢！”

“你说的招安我不感兴趣，但扩招人马我稀罕。”麻小五抢白道，“三叔，我就放不下那小娘们，这不太便宜他们了吗？”

师爷道：“‘黑脊梁沟子’（指女人。那时豫东女人都留独辫，远看像一道黑脊梁沟）还不多的是，再找就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现在不比从前，只有两千人马，从山东到河南惶惶如丧家之犬，现在刚有个固定的窝，再有几天官府的人马可能要来，到时如果我们再不迅速扩充人马壮大自己，必将为他人所擒。”

一席话说得麻小五脊梁沟直冒冷汗。但他仍心有不甘地道：“我正好刚得一匹宝马，用宝马试他一试。如果这小子真像你说的确有本事，那我们就留他，如果就是个耍嘴皮子的家伙，那就任凭我处置了。”接着，他命人牵来一匹黄骠马，又让人叫来玉柱过来相马。

这马是前段时间三当家从西域一商人那里抢来的。它体型高大健硕、修长优美、头细颈长、四肢健壮、通体金黄、油光锃亮，突然一阵长嘶，声振屋瓦。玉柱围着骏马转上一圈，回头惊喜道：“麻爷，给你道喜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此马应该是西域汗血宝马名曰‘飞黄’，就是传说中周穆王巡视天下所乘坐的八骏之一，麻爷有幸得此良马，预兆麻爷必将飞黄腾达！”

麻小五先是一喜，进而蹙眉道：“我可能与它无缘了。它性如烈火，根本无法驯服，我被它摔过几次。”

玉柱道：“这种烈马是不太好驯服，如果一旦被驯服，它就会死心塌地地为主人效忠终生。”

麻小五道：“你能帮我驯服此马吗？”

玉柱道：“当然能！古往今来，无论是刘备、曹操，还是秦琼、李靖，凡征战沙场的将军，坐骑都在紧要关头救过他们的命。将军得一匹良驹就如同多得一条命。我愿竭尽全力为麻爷驯服此马！”

麻小五道：“只要你能驯服此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玉柱道：“麻爷，驯马是个功夫活，一天半天不成。再一个就是麻爷不要心疼马。驯马如同熬鹰。先饿它，让它几天不进食，饿到极点，去其力；再磨，可着劲折腾它，让它不停地奔跑，不让它休息，夺其劲；接着，在它疲惫时，将它的四肢固定不让它动，困其志；最后一招，如果以上招都不好使，就拿鞭子使劲地抽它，直打到它屈服为止。”

几天后，玉柱果然驯服了此马。

麻小五大喜过望，任命刘玉柱为六当家。像孙悟空一样当上了“弼马温”专司管马。麻小五还赏赐给他一套院落。赵芝兰心中虽有一百个不愿意，但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委曲求全，随刘玉柱居住，继续跟随他当名义上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