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３章　铁血对决

10月初的一天黎明时分，第３０４团前哨阵地上，周小毛连１００多名官兵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从梦乡中惊醒。一个有经验的老兵叹口气，道：“敌轰炸机来了，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战士们都下意识地朝掩体、工事深处缩了缩。果然，不一会敌轰炸机轮番光顾上空，前哨及前沿阵地陷入一片火海。几分钟过后，官兵们透过浓浓的硝烟，隐隐约约发现在其阵地前方，日军升起两只留空气球，气球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恰似一只巨蟹的两只眼睛。紧接着，罗店后方似空中惊雷，闪光一片，日军大口径火炮及停泊在长江口内舰炮火力便进行“地毯式”轰炸，阵地上顿时响起一阵阵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阵地被炮弹和航空炸弹深翻一遍，工事、掩体有的被摧毁，官兵伤亡不少。

日军炮击十分钟后，炮火开始向后转移，纵深阵地也遭到轰击。在前沿阵地地下指挥所指挥的刘玉强，参加此次会战大小战斗几十次，如此高密度的火力还是头一次遇见。敌炮火又杀个回马枪后，玉强知道敌人将要发起地面进攻了，对传令兵吼到：“让各营汇报伤亡人数，做好战斗准备！”

防守前哨阵地的是周小毛连长带领的两个排，小毛透过硝烟发现，数不清的日步兵在坦克引导下，一头撞进雷场，触发了地雷群，连环爆炸声不绝于耳，几辆坦克被炸趴窝，步兵被炸死炸伤者不计其数。

日军吃亏后，再也不敢贸然前行，派出工兵分队开始排雷。同时集中95式坦克和92式步兵炮进行掩护。周小毛一声令下，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日军工兵才到雷场边缘就被撂倒数十人。但遭到敌坦克和92式步兵炮的疯狂压制。92式步兵炮反应迅捷，重达3.8公斤的高爆弹头对付机枪掩体绰绰有余，往往是炮响枪毁。国军有两挺机枪被打哑，机枪手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日军工兵乘机排雷，开辟通路。

由于前哨阵地没有战防炮，小毛对敌坦克只能望洋兴叹，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用拳头擂胸墙，对手下狠狠说道：“等狗日的近了再打！”

日军扫雷后，以20多辆坦克做先导，掩护黑压压的步兵一起冲了过来，坦克引擎的轰鸣声和履带的咔咔声响成一片。待敌冲到１00米距离时，国军轻重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便招呼起来，敌步兵纷纷被撂倒，有的缩到坦克后慢慢向前挪动。几名狙击手专打坦克的瞭望孔、潜望镜，使其变成“瞎子”，爆破队迅速前出，他们携带集束手榴弹、炸药包、爆燃弹，匍匐接近“瞎子”坦克，又炸又烧，有的坦克趴了窝，有的燃起大火，坦克乘员扛不住高温，纷纷爬向车外，但立即成了战士们的“活靶子”。

等敌步兵、坦克推进到离前哨阵地前沿约30米，小毛大吼一声“投弹”，上百颗手榴弹爆炸如同“地毯式”轰炸，鬼子被得血肉横飞，死伤不计其数。趁着手榴弹形成的弹幕作掩护，小毛率领手下沿堑壕迅速撤回主阵地。

在前沿阵地地下指挥所内，小毛见到玉强，大吃一惊，道：“三哥，这里十分危险，作为一团之长你的指挥位置应该在后方指挥所里，你怎么跑到前沿了？”

玉强大声说道：“哪里不危险？！后方指挥所有副团长王大力坐镇，我和参谋长杨学义在这里指挥，更能及时掌握前沿情况！你任务完成得咋样？”

“我已完成预定阻击、掩护任务，两排兄弟损失十多人，现已安全撤回主阵地！”

“好！有鬼子尾随吗？”

“撤回的堑壕已炸平，并设好诡雷，尾随的小鬼子想拣便宜，没门！”

此时，敌坦克推进到反坦克壕前。趁着日军架桥、步兵被迟滞期间，部署在主阵地后的４门迫击炮便开始发威了。由于事先测定好了射击诸元，炮击十分精确，直接在人群中开花，鬼子死伤累累。但炮击时间不久，便被敌“天眼”发现，立即遭到报复性火力覆盖。

敌装备有专门的架桥坦克，功夫不大，竟架起三座铁桥来。敌坦克交替通过后，翻越壕沟一侧的土岭，坦克“肚皮”正好暴露出来，正是战防炮打击的良机。部署在前沿阵地上的三门37毫米战防炮同时开火，在一百米的距离上，其37毫米钨芯穿甲弹弹无虚发，击穿坦克如同串糖葫芦，敌七八辆坦克都被摧毁于此。但日军坦克、92式步兵炮占有数量和火力上的绝对优势，战防炮只要打上一炮，就会招来五六发炮弹的回击。虽然玉强要求像宝贝疙瘩似的战防炮务必要打一炮换一个地方，但还是有两门被摧毁，另一门被压制得再也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有十多辆坦克过了反坦克壕，引导成群的步兵，如洪水般气势汹汹涌向前沿。国军所有武器一齐怒吼起来。两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四挺捷克轻机枪组成的交叉火网封锁住鬼子的冲击路线，就像收割机一样，将鬼子成片成片扫倒，敌步兵被迟滞。但其坦克和92式步兵炮打哑几个机枪火力点后，坦克开始肆无忌惮猛冲，不知不觉已把步兵落在后面。

玉强一声令下：“退守到第二道堑壕内阻敌！”并吩咐营长石金印（原是第８８师一名连长，其作战有勇有谋，玉强带他一起过来后，推荐上级提拔他为一营营长）按计划诱敌深入，歼灭敌坦克后，实施反冲击。

日军坦克见国军“不堪一击”，以为国军战防炮被毁，再也没有办法阻挡其前进，如入无人之境，见前方地势平坦，便一路猛冲猛打，哪知却一头扎进了玉强给它们准备的“坟场”——预设反坦克阵地内！

先是打头的两辆坦克轧上了反坦克地雷，顿时冒着浓烈的黑烟瘫痪在地，阻塞了其它坦克前进道路。趁着这个当口，隐蔽在堑壕的战士们甩出几十枚“爆燃弹”、黄磷弹。“爆燃弹”由空酒瓶子装上煤油、汽油制成，瓶口用棉花或布条封住，点燃后扔向敌坦克，专烧其观察镜、发动机、机枪发射孔等。爆裂之处，大火熊熊，敌坦克置身火海中。与此同时，剩下的一门战防炮如幽灵般冒了出来，开始对坦克一一“点名”，当其一口气打掉五辆后，自己也被摧毁。紧接着，从坦克周遭突然蹿出几十名爆破队员。他们事先埋伏在挖设的掩体、弹坑内，有的携带集束手榴弹，有的携带炸药包，义无反顾扑向敌坦克，有的把炸药包、手榴弹投向坦克的同时拉响了导火索，但有几个还没来得及拉响就被赶来的敌步兵射杀。随着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数辆坦克又被炸毁。但随后敌大批步兵赶来，再想摧毁剩余的坦克十分困难。

按照玉强的设想，是要摧毁敌坦克后再实施反冲击的。玉强看到还有两三辆未被摧毁，它还能向步兵提供强大的火力，心想我方即使实施反冲击，胜算的把握也不大。爆破队员又丧失殆尽，玉强心急如焚。就在此时，他的警卫员张大山和另两名战士挺身而出，要求前出炸毁敌坦克。玉强心里虽有些犹豫，但在如此紧迫形势下，只好点头同意。

张大山对身旁的两个战士道：“你俩用炸药包，我用手榴弹，赶快帮我把这些手榴弹捆到腰上！”那两个战士犹豫一下，还是照做了。大山打开手榴弹的防火帽，眼含泪水给玉强敬个标准的军礼：“团长，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您保重，我去了！”玉强泪如雨下，再想拦住大山，但他已和两个战士跃出战壕，飞身跳入一弹坑里。玉强大吼道：“全体火力掩护！”轻重机枪一起怒吼起来。趁着这个当口，大山跃出弹坑，又是匍匐，又是“蛇形”运动。跟在他身后的一名战士却被子弹击中牺牲了。离坦克还有十多米远，大山也被敌火力击中，他倒下去的同时，就地滚到坦克腹下，毫不犹豫地引爆了手榴弹，随着“轰隆”地一声巨响，坦克被炸得侧翻冒起浓烟。另名战士也用同样的方式炸毁一辆坦克。

打掉了敌坦克，敌步兵没有了火力支援，敌炮兵害怕误伤又不敢开火，正是反冲击的良机。玉强操起一把中正式步枪，大喝一声：“全体上刺刀！白刃格斗，胆气为先！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冲啊！”这是玉强平时突刺训练时，教战士们诵唱的壮胆词！他认为，在白刃战中，胆气尤为重要，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没有胆气再好的技术也是白搭。

战士们高叫着“壮胆词”，端着刺刀，跃出战壕，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敌阵。两股滚滚洪流旋即撞击在一起，一时间战场上没有了枪炮声，取而代之的是喊杀声，嚎叫声，枪刺、大刀撞击在一起的“咔咔”声。如此近距离的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

日军《步兵操典》中，把白刃突击作为决定战斗胜负的最终手段，因此深得具有“武士道”精神的日军的极力推崇和喜爱。和玉强对阵的是一个壮得像头牛的矮胖子，这家伙手持带刺的“三八大盖”，先杀猪般嚎叫几声，而后一股脑把枪里子弹全退了出来。它有两层用意：一是害怕短距离射击造成误伤；二是想展示武士道的精髓——“纯粹的白刃战”。玉强虽然知道其用意，但在实战中第一次遇见还是吃了一惊。

这家伙显然是个刺杀高手，两腿呈跨步，以45度角持枪，这是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姿势。他嘴里“呀”的一声率先突刺。玉强把枪向左下方一磕，这家伙的刺刀立即偏离了攻击方向，刺刀尖擦着玉强的左肋扎在胸墙上。玉强乘势转身，一枪托砸在那家伙的肩膀上，痛得他拔枪的同时单手持枪用力横扫，刺刀划个弧线擦着玉强前胸而过，玉强惊出一身冷汗。他乘对方用力过猛、身体扭转之际，挺枪朝那家伙面门刺来。那家伙反应迅速，收枪猛向上挑，但这只是个虚招，玉强半道却骤然改变方向朝他下肋刺来，他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刺刀穿透他的腹部，狰狞的面孔抽搐几下便痛苦地死去。玉强刚想松口气，前、后、右突然有三名鬼子扑来，混战中，反应机敏、快速出刺就是王道，玉强顾不得什么招式了，单手持枪横扫一圈，抽个空档，直刺后边的那个，但右边的那个鬼子的刺刀也快到其肋下了，他一躲闪，一个趔趄摔了一脚，这下可要了命，三个鬼子挺枪围来便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声清脆枪响，三个鬼子像三个面袋子闷头倒下，其中一个鬼子的刺刀贴着玉强的肋骨插在地上。玉强定睛一看，大志提着还冒着烟的匣枪，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三个打一个，净来阴的，老子的枪可不是吃素的！”玉强向大志投以感激的眼光，道：“好小子，这次多亏了你，我命差点休矣！”

小毛也在和鬼子血拼。他刚从日本兵刺刀下救出一战士，但那战士很快便被另一名满脸横肉的鬼子用刺刀从背后捅死。小毛个小，“横肉脸”眼里放着凶光，根本不把小毛放在眼里。小毛顿时血脉偾张，用脚从地上勾起一杆枪迎了上去。“横肉脸”先发制人挺枪便刺。小毛闪身躲过，脚下一个扫荡腿，将那家伙扫个“仰八叉”，并飞身骑到他身上，抡开双拳一顿猛砸。“横肉脸”被打得满脸开花，在地上狂抓，抓起一块碎砖砸到小毛的鼻梁上，疼得小毛眼冒金星。“横肉脸”翻身骑上小毛，高高举起砖块正准备狂砸。突然，只听“咔嚓”一声响，小毛惊奇地发现“横肉脸”已经没有了脑袋，脖腔里的鲜血像喷泉竟蹿出几米高，手下排长张江涛提着一把大砍刀，飞起一脚将“横肉脸”的躯体踢翻，骂道“去你m的！”

半个时辰的白刃战只杀得天昏地暗，鬼神皆惊。刀进刀出，血光飞溅，遍地流红！双方士兵的力气渐渐不支，动作慢得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玉强的步枪上的刺刀也折断了，提溜着枪筒用枪托砸，但已经没有了力气，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可就在这时，突然从其后方杀出一哨人马来。打头的那位人高马大，提着一口镔铁大砍刀，耍得呼呼生风，红光闪过，鬼子非死即伤。玉强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生死弟兄王抱犊！他作为预备队实施反冲击赶来的正是时候。玉强精神为之一震，大吼一声又杀入敌阵……

日军损失惨重，后续力量不济，无心恋战，丢下四五百具尸体和二十多辆坦克狼狈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