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７章　全线退却

１１月５日上午，在３０４团土木结构临时指挥所内，参谋长杨学义拿着一份电文，对玉强道：“团座，我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今晨，日军派遣小部兵力在我右翼金山卫登l进行袭扰，在我沿岸部队顽强阻击下，敌被压迫在滩头阵地迟迟不能向纵深发展。”

玉强一把抢过电文，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面色凝重，一屁股坐到行军床上，担心地说道：“这可能不是敌人的小部兵力袭扰，而是大规模登l作战的前奏！”

“可电文上并没这样说啊？”

“能这样说吗？即使是大规模登l，战q指挥部也会说成小规模登l，他们担心会影响军心士气。”

“情况不会像你想像的那么严重吧？”

玉强并没有回答，急问杨参谋长：“当面之敌可有什么动静？”

“还是原样，要么炮击，要么试探性进攻，不温不火。”

刘玉强大声道：“大事不好！这是敌人在牵制我们，以等待他们的登l部队截断我们的后路，再发起强攻，到那时，我必将陷入敌前后夹击的绝境之中！”

杨学义也担心起来：“那该怎么办？”

玉强道：“局势危急，应赶快向上级报告！”

随后，玉强把当前危急的情况及自己的判断立即向罗师长进行了汇报。罗师长因前期进攻失败伤亡巨大，受到陈忠严厉批评，正窝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便拿玉强出气，奚落道：“电报里不是说了吗？只是小股部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就守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就行，记住，你只是一个团长，要是兔子能驾辕还要马干啥？！再瞎琢磨，当以蛊惑军心论处！”

刘玉强碰了一鼻子灰，气愤极了，仰天长叹道：“党国培养罗鹏举这帮酒囊饭袋，不误国才怪呢？！看来是难逃一劫了！”但他又一想，这关系到七十万将士的性命和国家的生死存亡，个人荣辱根本算不了什么！他马上又写了一份报告，让杨参谋长立即越级直呈陈忠军长。但还没见回复，上级的撤退命令便到了。

其实，正像玉强判断的那样，金山卫登l之敌不是小部队，而是两个师团４万多人，还有２００多辆各型坦克。国军虽然成立了右翼军，但由于成立较晚，且第８集团军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人员素质差，武器落后，再加上没有建立坚固的滩头阵地，因此根本阻止不了敌大规模登l行动。日军两个师团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举突破滩头阵地，一路势如破竹，占领黄埭、张堰镇、张庄、松江后，以一部沿沪杭铁路向上海推进，以主力直扑青浦、南翔，欲把国军七十多万大军一网打尽。蒋委y长尽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如梦方醒，被迫于９日匆匆下达了全线退却的命令。

７日上午，在日军第３师团指挥所里，加藤友次郎正与其参谋长山县文朋对弈中国象棋。在日本，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下围棋是一种很普遍的“手谈”活动。而加藤友将军却喜欢下中国象棋。他认为，围棋虽然在计算上远远超过象棋，但毕竟只有黑白两子。而中国象棋则有车、马、炮、兵、士、象诸子，每子相当于一个兵种，各兵种战力长短不一，只有把它们协调起来，才能对外发出最强战力。这也是对弈者取胜的关键所在。象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它蕴含的深奥战争哲理一点也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

此时，山县文朋在子力上已明显占据优势，有点洋洋得意，便找些轻松的话题，缓解一下绷紧的神经：“将军阁下，派遣军司令部如果早采纳你的建议，现在我们恐怕早就占领南京了。”

加藤友次郎正在酝酿一个陷阱，漫不经心地说道：“晚采纳有晚采纳的好处。”

“此话怎讲？”

加藤友次郎轻轻跳了一步马，道：“以便将支那７０万大军一网打尽！”

山县文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自信地进了一步车，在他看来，这盘棋已经是稳操胜券了，不觉有些飘飘然来，又问道：“我们只有３０多万人，能吃掉他们７０万？”

加藤友次郎也不答话，绝地反击，抽马踏象将军。

山县文朋再看棋局，脸色陡变，上老将进老将都不行，对方已成连杀，输局已定。但他心有不甘地问道：“将军阁下，这盘棋你只剩下双马，而我拥有双车、一炮，占尽优势，而最后却输了，这是为何？”

“这盘棋和中国一著名古谱——‘二马饮泉’十分相似。我迟迟没有放弃，是因为它暗藏杀机。”加藤友次郎话题一转，道，“你知道中国象棋名字的来历吗？”

山县文朋头摇得像拨浪鼓。

加藤道：“中国古代大学问家刘向说，是因为‘用战争之象为棋势’，故而得名。象棋是模拟战争的棋戏，所以自古棋、战一理，兵不在多而在于势，我赢就赢在势强上。现在帝国军队从支那军队的翼侧登l，已形成前后夹击态势，我３０万人能以一当十，支那军队就是再多一倍也无力回天了。”

“将军博学，神文圣武！”山县文朋心生佩服，请示道，“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对当面之敌发起强攻，配合金山卫登l？”

加藤友次郎道：“不可，为避免打草惊蛇，与其保持接触即可。一旦登l部队迂回到位，形成铁壁合围，我再发起强攻不迟。另外，挑选一些会讲汉语的士兵，编组精干的挺进队，化装成蒋的部队，大胆快速挺进敌后，破坏道路、桥梁，迟滞其撤退，配合正面部队作战。作战部队混编成数个快速特遣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胆分割穿插。在我前后夹击下，支那军队必将成为瓮中之鳖！”

山县文朋道：“将军阁下，我７３联队在前期作战中，坦克发生殉爆事件，有八辆坦克被毁，经过调查，是因为昭和十年、昭和八年生产的炮弹出了问题，其它年份的炮弹不敢确定有没有问题，从华北和本土调运的炮弹还在路上，还要不要坦克参加追击？”

加藤友次郎叹口气道：“如果再发生殉爆事件怎么办？命令所有坦克退出追击！”

山县文朋小声嘟囔道：“没有坦克参加的追击真有些遗憾，恐怕大鱼要漏网了！”

他们谈兴正浓，一军曹进来报告：“将军阁下，你的外甥渡边一雄求见。”

加藤友次郎惊喜道：“上海正在打仗，他跑到这干吗？快叫他进来！”

渡边一雄一进指挥部见到加藤友次郎先深深鞠上一躬：“舅父，一向可好？”

加藤友次郎上前拉住渡边的手端详半晌，慈爱的目光在渡边脸上慢慢流淌。渡边在上京都大学期间，就寄宿在他家，长期的相处，尤其性格上的“情投意合”，使他对渡边一雄疼爱有加，视其如同己出。二人都崇尚武力拯救日本，都崇尚绝对效忠天皇，都是不折不扣的铁杆武士。不过，二人也曾因为意见、观点相左大吵过一次。那是渡边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那年，加藤友次郎一心想让渡边在军队服役，他认为血性是一名武士的第一要素，只有经过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真枪真刀的历练，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而渡边一雄则认为，对于一名真正的武士来说，血性固然重要，但如果能开启智谋，巧妙地利用血性那才是最为重要的，而谍报工作就能做到这些。他举例说，日俄战争期间，如果没有“天才特工之王”明石元二郎在俄国进行“逆天性”的间谍活动，日本不可能赢得此次战争。因此，渡边一毕业就想去谍报部门工作。加藤友次郎见说服不了他，只好动用关系安排他进入日本内务省“黑龙会”。

加藤友次郎在中国战场上征伐多年，亲身经历使他认识到谍报工作确实重要，虽然没有正面战场刀光剑影血性残酷，但同样惊心动魄，且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也是一个真正武士值得从事的职业。他逐渐改变了对渡边的看法，尤其是当听说渡边在中国屡建奇功时，心中甚是欣喜。他们已有数年没见面了，在决战即将打响的节骨眼上，外甥亲自找上门来，说明肯定有要事相商。

此时，加藤友次郎笑了笑，道：“我一切都好。现在上海战事正紧，二郎不在中原，跑到这凑什么热闹？”

“主要是想来看看舅父！”

加藤友次郎眼睛一转，道：“不光是来看我吧？你这个情报课长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让舅父为你做点什么？”

渡边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舅父，那我就直说了，我想策反当面支那军队第１２师师长罗鹏举！”

加藤友次郎一惊，略有所思道：“那敢情好。如果成功的话，我们既可少牺牲帝国勇士，又可壮大我方力量，加速对方的灭亡，何乐而不为？！你有绝对的把握吗？”

渡边一雄道：“没有金刚钻也不揽这个瓷器活！经过多年的努力，我已点中了他的死穴，只要再加一把火，他必将成为瓮中之鳖！不瞒舅父，我已拜谒过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将军，他让我全权处理此事，让您全力配合行动，这是批复公文。”

加藤友次郎接过批复公文瞄了一眼，道：“二郎真是用心良苦啊！以前舅父误解过你，但事实胜于雄辩！你取得的成绩就说明了一切。这次，你如果能把罗鹏举争取过来，必将名垂史册！舅父定当全力以赴支持你！说吧，让舅父做些什么？”

渡边一雄说道：“中国兵法云，制人于危难，扼人于深绝，诱人于伏内。我虽然点中了罗的死穴，但如果不把猎物逼到死角，他是不会轻易就范的。”

加藤友次郎道：“你是说对猎物应软硬兼施。我来硬的，你来软的？”

“正是这个意思！”渡边道，“支那军队的防线很快就会完蛋，舅父一旦把猎物逼到死角，我立即出马对罗施压，保证猎物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