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上哪说理去

小时候放了寒假，一家人便早早在一起。三十晚上，水根要值班，水生也要去工厂慰问上班的工人，也要值守，除夕夜都无法团聚。虽然一家人不能在一起，但幸福依然飘荡在小院子里。

父亲嚷嚷着要过最富的年，也不过是吃了一段海参。再让吃，父亲摆手：“啥家伙啊，还没肉香，留着给水根吧。”

父亲就是这样，连水香也不再劝，但只要他老人家心里高兴就行。父亲也越来越谨慎，亲自下了封口令，任何人都不准对外说，水生占有毛纺公司一半股份。

水香故意逗父亲：“这可以让您在村里更有威风，为什么不让说呀？”

“说什么说！”父亲急了：“有这么多钱，不怕遭人嫉妒？”

其实水生觉得父亲是担心和害怕，就像前几年，秀兰看着九万多块现金一样，都担心钱挣的太多，被派出所抓走。

现在秀兰一点不怕了，倒是父亲，又开始了担心。

初一水生呆在村里，上午和老支书聊了一个小时。老支书抽着旱烟袋，笑眯眯地说，现在我也算“超期服役”了，还是想着把村里的旗帜交给你，翠莲也是这么想。水生没有说话，但给老支书说了自己打算。

他还见到了陈启贵和二赖子。两人家具厂生意仍然不错，今年又挣了大概三十多万。二赖子拿着中华烟使劲往水生手里塞，还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水生听明白了，陈启贵还是再回村里，竞选村主任。

“以前都是因为钱闹的，自己脑袋进水了，现在有钱了，咱也想着给村里办点事，不是吗？”陈启贵最后总结，亮明了态度。

后来听说，他在争取所有村里人，中华烟也不是只给水生一个人。如果真的这么想，到时村里改选，水生也乐意投上他一票。可隐隐约约，水生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晚上，老支书和翠莲嫂子来到家里，边喝茶边聊着村里的情况，当然也说道了陈启贵和二赖子。水生也大致明白陈启贵为什么要回村了。

兄弟俩还是无利不起早，陈宝刚大规模养殖长毛兔，数量已经达到两千只，翠莲嫂子的儿子陈晓伟已经承包将近百亩水洼，但在他俩眼里，规模还不够大。陈启贵已经放出话来，如果让他当上村主任，就以集体名义扩大养殖规模，到时全村跟着分红。

“你觉得他是真心为村里考虑？狗屁！到时候每人能分到十块钱就不错了。”老支书气呼呼地骂道。

究竟兄弟俩背后隐藏着什么猫腻，水生还不得而知，但他也确信，陈启贵肯定为了更多利益而来。莫非陈启贵和他想的一样？

如今市场上黄鳝价格已经涨到十五块钱一斤，养殖黄鳝将会给村民带来更多利润。但想要养殖黄鳝，比养兔子要难上很多倍，更需要技术。水生想着，拿出一部分钱来，对水洼进行改造，至少养上两百亩黄鳝。仅此一项，就可为村里获利两百万元。

他已经给老支书说了自己打算，但老支书推脱说，自己老了，精力跟不上了，你有时间，可以回来做这件事。

但老支书又要要头：“你在外面那么大产业，也不好回来。”

水生仍没说出自己意愿。

翠莲嫂子也说了陈启贵和二赖子几句。俩人已经把水生当成了目标，还想着扩大生产，要和水生一决高下。

这话是当着翠莲嫂子说的，还说水生不过是靠着南方的罗红，才有今天。一个依靠女儿的男人，为人所不齿，怎么能当上村支书。陈启贵还鼓动说，让翠莲接任支书，由他来担任村主任，这样全村就能提前奔小康，甚至过上大**活。

老支书也说，你干嘛非要给罗红当总经理，自己建个厂，他不香吗？

既然股份还是个秘密，水生也不想再解释，只是笑着摇摇头。他是在笑陈启贵，你干你的，我干我的，非要拿我当目标干什么玩意？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家伙私心太重。

在村里还能暂时守住股份的秘密，但在战友之间，已经传开来。

初三战友们聚会。

得知水生也是毛纺公司的老板，而且和罗红占比一样，刘辉差点惊掉下巴。从羊毛衫厂到毛纺厂，好歹已经呆了一年半，水生竟然没有给他透漏一点信息。这家伙的城府竟然越来越深。

水生解释说，不是不想告诉刘辉，如果说了，就凭刘辉的大嘴，早已满城风雨。

刘辉气的挥起拳头：“行了吧，之前我还觉得是给罗红打工，没想到也是给你小子打工！”

但刘辉又不得不佩服水生，有胆魄，有眼光。

“你咋不说，月茹也在给水生和秀兰打工？”郑义山笑着说。

刘辉白了郑义山一眼，又抬头，兀自笑笑，这世界变化太快了。想当初卖鱼小子，穷酸又落魄，现在却成了灼灼生辉的老板。当初以为能在工厂上班，就是铁饭碗，自我感觉良好，可就几年时间，完全变了模样，自己这个正式工成了水生手下的临时工。

上哪说理去？

水生也说不清楚。之前的努力，修成正果，但却又觉得是刚刚开始。他已经感受到，从去年开始，强劲的风已吹过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那长鸣的号角声，催人奋发。

他给刘辉商量，明年再买五台车，加上之前的，一共十台，成立大众运输公司。二懒和向东跑车可以，但管理车队，心有余而力不足，水生想着让刘辉从毛纺公司辞职，转来负责运输公司。亲兄弟，明算账，报酬是利润的百分之二十。

刘辉摇头指点着水生：“看看吧，在部队没当上军官，现在成精了，想让我干啥就干啥！”

黄耀华哭哭脸：“行了，你好歹也都是经理，水生，你想怎么安排我？”

造纸厂也因为设备老旧，生产效能低，面临困境，工资还是五年前水平。谁不想要更好的生活，黄耀华也想辞职，可他刚当上车间主任，还想着带着手下兄弟姐妹往上冲上一把。

他也仍觉得，造纸厂是集体企业，自己是正式工，有些拉不下面子。

郑义山劝他，车间主任又不是啥领导了，还不如出来，多挣些钱实惠。他哼了一下鼻子：“谁不知道你们俩是战友加亲戚？”

吴明说道：“我不是水生亲戚，我可以说话吧？你也不看看这几年黄源新型企业，从生产技术到管理模式，都和之前大不同了？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啊。”

黄耀华明白这个道理，老企业已经像是逆水而上的破船，新兴企业，就如同水生和罗红的毛纺公司，像血气方刚的少年，还顺风顺水。但他没有刘辉的爽快，心里还是有所顾忌，低头沉默不语。

水生有心邀请黄耀华过来，和自己一起努力，兄弟们在一起才开心。看着黄耀华犹豫眼神，也只好举起酒杯：“我随时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