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血染平壤

时间回到昨夜，部署完防御作战的计划已是深夜，左宝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心睡眠，于是叫来侍从为他准备沐浴。

帷幔中摆放着一条凳子，一张方桌，一个脚踏。左宝贵熟练地坐在凳子上，进行**的沐浴仪式：首先他洗了洗双手，口中叨念着切记莫要偷窃、赌博、拿去不义之财；随后就是漱口、呛鼻、洗脸，口中叨念着不得胡言乱语诬陷他人、要表里如一、要顾全自己的体面和荣耀；然后起身打开头上的吊罐，清水淋到身上，从上至下，由左及右，冲洗双臂、胸背、双股、双脚，口中叨念着做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人；最后又用白净的干布擦拭全身，一切不洁和过错都随着洗涤而退去，此刻他的心灵无比平静与纯洁。

沐浴过后，侍从取来盔甲。左宝贵则说道：“不是这套，去取我的顶戴花翎和黄马褂来！”

侍从劝道：“将军，万万不可，此战危险万分，若头戴花翎，又身着朝服，恐为众矢之的！”

“我穿朝服，是想要士卒知道我身先士卒，这样他们就能前赴后继了，敌人注目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快快去取，城东已传来枪响，我要速速返回大帐。”

得知坎北山、爱美山等堡垒相继失守，左宝贵立刻奔赴玄武门城楼。此刻万分危急，城北一线仅有玄武门东面的牡丹台一处高地可守，左宝贵即刻召回城东的左马营，又召来驻守在牡丹台上的前步营管代关德胜，说道：“牡丹台乃全军重中之重，如若有失则平壤不保，我就在此地与诸君共存亡。”

关德胜见奉军统帅身着华服、视死如归，自己深知退无可退，便说道：“将军尚不畏死，我等何足惧哉？前马营上下誓与牡丹台共存亡！”说完就连忙返回阵地了。

不久，日军开始对牡丹台的进攻。只见日军步兵乘势发起冲锋，蚁附而上，山上的清军凭借修筑的矮墙随即反击，玄武门的左宝贵亲自指挥城上的速射炮向进攻的日本步兵猛烈还击，日军死伤激增，不得不停止冲锋。但随之而来的是，坎北山和爱美山射来的炮火，重炮齐列，炮火精准地轰击在矮墙上，堡垒的北侧墙体尽数被毁，使得清军无处藏身。而牡丹台上的75毫米德国克虏伯野战炮立刻反击，炮弹落在对方的阵地上，虽有几处火炮被毁，却阻断不了日军随后的炮击。这次发射的炮弹颇为奇怪，落点不是山上的工事，而是在半空当中，炮弹飞至随即爆炸，其中飞出密集的弹片和铁屑，如同骤雨，在清军阵地上倾泻，清军死伤无数，遍地哀嚎。密集地轰炸也使得山上的火炮尽数被毁，更要命的是，一发炮弹竟击中清军阵地上的炮弹，阵阵爆炸声响彻全城。

得到翻译带回来的将军手令，杨头马上和与之换防的毅军做了交接，带上亲兵和少数人马飞奔城北，而大队人马刚刚和日军脱离战斗，随后也跟了过去。

赶到乙密台时，杨头看到牡丹台上的大清龙旗倒了下来，随之升起的是一面太阳旗。

杨头大叫一声：“不好！”手中的**疯狂地抽在战马身上，飞驰地奔往城北。

一到玄武门就看见总兵耿风明和后步营管代张保国浑身是血，相互搀扶地走下城墙，杨头上前连忙问道：“左将军呢？”

二人答道：“还在城上，杨兄弟，你去劝劝左将军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先退守乙密台，再图反攻。”

杨头让大葱和翻译带着二人撤往乙密台包扎，自己则和三木、小武冲向城门楼。只见城楼尽毁，仅余四柱，兀然耸立在城头，一位身中数弹、浑身是血的将军正在拉动着炮栓，一旁的伤兵也通过残存城墙上的射孔扣动扳机，城下的日军被再次击退。

杨头连忙下拜，“卑职来迟了，玄武门我来守，将军您快前往乙密台吧！”

左宝贵摆了摆手说道：“孩儿你来了，甚好甚好。你不必多说了，此战吾已抱必死之决心，若此时退却，又如何面对战死的将士？你快……”

忽的，一发炮弹飞来，将清军的火炮击碎，弹片击穿左宝贵肋下，顿时血流如注。杨头紧忙上前搀扶，发现左宝贵的身体已被炮弹击穿，鲜血不住地从口中流出，左宝贵含混地说道：“乙密台……死守！”说完最后的命令，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轰然而去。

见清军炮火骤歇，日军当即派一小队士兵潜奔至城下，由玄武门旁侧用绳梯爬上城墙。玄武门的守军见主将已死，城下的日军又如同潮水般涌来，不由得四下惊散。

杨头背起左宝贵的尸体在三木和小武的掩护下，从玄武门冲出，可谁知日军已经攻破城门，数发子弹射来，杨头身中数枪应声倒地。三木的腿上也挂了彩，翻身蜷在一处土墙后向日军射击。杨头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扯下左宝贵的血衣和一只朝靴递给身旁的小武，口吐鲜血说道：“小武，快跑……”

小武接过血衣和朝靴，满眼泪水喊道：“大哥！”之后，他又向三木望去。

此时，三木身上又中了数枪，但依然还在拼命地反击着，他喊道：“小武快跑，别回头！”

说完一连串子弹射向日军，枪口泛起一股浓烟，借此机会，小武怀揣血衣和朝靴奔向乙密台，身上的军服已被怀中血衣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