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城北血战

战争自诞生以来，决定胜负的变数就难以把握，是天时，是地利，是人和。但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进步，通过各种手段来弥补种种的不利影响，一场近现代战争，往往在战争开始之前，便胜负已分。

中秋之夜，日军东路军团朔宁支队主将立间尚文的临时指挥部里，一份标注详细的平壤地形图摆在当中，炮兵参谋在地图前忙碌着，反复测算着炮击所需的数据，地图旁边摆放着清军各路将领的照片。

立间尚文对着一个身着洋装的中年男子说道：“渡边君辛苦了，你们参谋本部真是神通广大啊，连清军将领的照片都弄得到，先前测绘的平壤地形图，更是如虎添翼啊！”

“感谢立间将军夸奖，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后续的事情都拜托您和将士们了！”渡边深鞠一躬，随即拿着放在身边的一台英国兰卡斯特照相机离开了帐篷。

月光下，平壤城北大同江边，日军炮兵奋力地推着野战炮，通过江上刚刚架好的木桥，此次日军将尽数重型火炮积聚到这只军团。而步兵们嫌弃木桥太窄，大炮通过又太慢，纷纷脱下衣服，包好行囊，泅渡过江。秋夜，江水冰冷刺骨，而日军士兵们因对胜利的狂热渴望，驱使着他们奋勇争先地跳入江水，顿时江面沸腾起来。渡边想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眼前这一刻，而任何光亮可能会引起清军的注意，将导致全盘计划化为泡影，但这幅画面则永远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天色渐亮，日军朔宁支队2400人成功渡江，听到江对岸的船桥里的战斗已经打响，他们立刻向城北的坎北山和爱美山两处防御核心高地发动进攻，这两处分别由奉军左、右步营防守。双方随即进行激烈战斗，日军炮火凌厉，给奉军两营造成大量伤亡，但清军凭借坚固的工事和毛瑟1871式连发步枪的火力优势，接连击退日军的数次冲锋。

左步营管代陈平超对所部士兵们大声喊道：“弟兄们，倭兵也不过如此，几次冲锋都被咱们击退，任他炮火再猛也没摧毁咱们的工事。粮草弹药能挺个把月，咱们要守住坎北山，只要朝廷援军一到，定让倭兵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日军再次发起进攻，三三两两的散兵冲锋，节节逼近奉军前沿。清军也吸取前几次的交锋经验，连发步枪多点交替射击，有效地解决了烟雾的问题，刚刚起身冲锋的士兵就被放倒，使得日军不敢冒然冲锋，双方就在百余米之间僵持不下，战场上的烟雾愈加浓烈起来。

透过浓雾，清军士兵依稀看到顺安方向有大队人马赶来，心中不由窃喜，想必是援军到了。等雾气稍散，仔细一望，才发现那支军队的旗帜不是清军的龙旗，而是日军的太阳旗。难道是顺安失守，这平壤岂不成了一座孤城？清军大失所望。而日军士兵见援兵已到，纷纷起身，不惧枪弹，奋勇向清军阵地发起冲锋。此时，双方士气一衰一盛，胜利的天平渐渐向日军倾斜。日军士兵一下子冲进清军的战壕，双方开始了残酷的白刃战，可此时的清军却无心恋战，一触即溃，纷纷败逃平壤城。

眼看坎北山危急，左宝贵立刻派遣前马营前去支援，夺回阵地，前马营管代赵彪临危受命，随即率领全营500骑兵火速支援。

半路上，赵彪遇见退却的陈平超：“娘的，你怎么带的兵，这才守得几个时辰，就落荒而逃，手里的枪是烧火棍吗？”

陈平超喘了喘答道：“赵老弟，你有所不知，日军炮火猛烈，我部死伤过半，可援军迟迟未至，又逢倭军援兵抵达，面对数倍之敌，只让我如何抵挡？”

“哼，贪生怕死之辈，妄为军人！”说完赵彪向坎北山狂奔。

行至山下，赵彪看到日军已经占领堡垒，正在架设重炮准备炮击右侧的爱美山堡垒，心想：倭兵凭借火炮之威才得以攻取我军堡垒，若能摧毁其重炮，我军则能凭借地利固守。

他当即让副手率领大队人马从正面佯攻，自己则带上一哨人从小路偷袭炮兵阵地，可日军的要地岂能不做防守，又与重炮守卫部队激战。而日军发现炮兵阵地遇袭，立刻分兵支援。赵彪一伙渐渐陷入重围，这百余人眼看突围无望，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向炮阵发起冲锋。击毙防卫的日兵后，他们夺下一门重炮，可赵彪身边只剩寥寥数人，身上的弹药也不多了，而赵彪本人也右腿中弹，动弹不得。

只见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装填炮弹，并堵死炮口，又爬到炮栓后，坐了起来，说道：“感谢众位弟兄同我赴死，咱们黄泉路上不孤单了，我赵彪此生死而无憾了！但若能再带上几个倭奴垫背，岂不快哉？”

士兵们齐声喊道：“愿来生再同将军并肩杀敌！”发射完所剩的子弹后，装上刺刀向围上来的日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而赵彪也拉响炮栓，一阵浓烟从炮阵上升起。

至此，坎北山的堡垒彻底陷落，在山上架起的重炮连翻轰击和上千日军的冲锋下，爱美山堡垒随即失守，一旁的几座堡垒也被接连攻克，日军从东、北、西三个方向直趋牡丹台。而牡丹台则是平壤城的制高点，可览全城之胜，若牡丹台失守，全城将遭受威胁。而这时一位头戴翎顶、身着黄马褂、腰挎战刀的将军，登上了牡丹台旁的玄武门城楼，亲自督战，此人正是奉军之首——左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