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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路险阻小说:瀚海群山 作者:丈量宇宙引力 更新时间:2022/2/21 12:23:52 1 段奕一行人向路东总部进发的当口,正直根据地的多事之秋。军分区特三旅旅长周良玉在江城上过大学——国民党曾任命周为游击支队司令,上任不久周良玉便率部千余人,投靠了我边区第三军分区,被杜邦宪主任收编为特三旅。但这周良玉纯属有文化的投机分子,当段奕一行人抵达特三旅驻地时,对杜主任不满的周良玉正在密谋哗变! 原来,就在段奕他们到达的前一天,杜主任带着警卫经过一糍粑店,见周良玉的侄子周子华,抓起钵里两块糍粑就走。用木槌打糍粑的店员道:“同志哥,你还没给钱呢?”“老子在高刘集,下馆子都不给钱,拿你块糍粑算个逑?”杜主任勃然大怒,命人将周子华绑在柱子上。周子华竟破口大骂**,骂《放下你的鞭子》是丑化士绅,骂“**生活会”是黑手会,要挖周旅长的墙角。 当天晚上,周良玉叔侄俩边喝黄酒,边抱怨杜邦宪说话不算数:答应给的“一旅三团编制”黄逑了,答应将新固济安两地的河运税,让周旅自行征收的话也不提了。周子华啐了一口酒唾沫:“弟兄们抱怨当新四军太苦,靠一天一角钱的菜金,磨得起也捱不起嘛!” 2 段奕等人到达特三旅驻地后,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大伙支起煮衣服的滚锅,锅里漂着好多虱子。杜主任特别照顾女同志,给平媛韩雪发了洗澡的特供皂。平媛脱下碎花夹衫,耳垂红如枫叶,对自己的身体看都不敢看一眼。韩雪咯咯笑着数落她:“瞧你,洗个澡也像鸡蛋贩子赶大车,晃悠悠慢腾腾的……”韩雪出其不意在她胸口亲了一下,嘴碰过的地方留下了唇印:“没准你的段哥哥也亲过这儿吧?”平媛又羞又恼脸像喝醉了般,一着急差点让口水呛住,骂人的话没憋出来反倒咳嗽起来。 韩雪见她窘成那样笑得落泪,边扭头逃开边喘成一团:“平姑娘成了一根芦苇啦,一口水就能被呛死去!”平媛觉得韩雪笑得很夸张。韩雪与段奕在一起笑得越响,平媛的笑声越成了绝迹的物种。她黯然低头洗浴疲乏的身子,垂落的乌发密如菖蒲,被含矿温泉的水流轻摆,恰与款款的水波相谐和。与段奕在一起总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像她第一次骑上汗血马;第一次被段哥哥亲吻;第一次在暮晚风清中,送他上船走汉水入长江外出求学…… 晚霞的清光隔水穿林,将一泓温泉照成了赭石色。通往温泉的山林野径,一会消失在林际边缘,一会又从倒伏的椴树下,扭扭捏捏地挣脱出来。一个晃动的人影出现在小路上,满腿是泥浑身是血,见到男女分隔的温泉便喊起来。韩雪听出那是特三旅政委的口音——旅政委谢威带来了周旅哗变的消息:谢政委跳进一处藕塘与叛军扭打,棉衣被拉脱便穿着衬衣跑。谢威一身塘泥滑溜溜抓不住。叛军便开枪打伤了他的胳膊。“杜主任被叛军用麻绳勒死了!县委**祝华均县大队长王开运,均被叛军用铡刀杀害了。县大队在秦家堤被包围缴械。**员全被清洗。尸体凌乱地排列在堤坝上,后脑勺都留有手枪枪眼。” 谢威带来的这一惊人噩耗,让刚洗完澡的段奕大为震怒:“决不能让这个恶瘤形成溃疡。”如舌般伸入河湾的地岬上,叛军正朝温泉一带扑来。洗澡的同志都没带枪,人们胡乱穿上衣服四下乱跑。有的人鞋都跑掉了。叛军隐约看见还有女兵,不知是出于敌意、粗野,还是纯粹的**,乱兵趟过浅水滩冲过来:“快看啊,白嘟嘟的嫩身子,在等老子们压上去呢……” 段奕一脚踢翻了一个家伙。一个削肩瘦臀的老兵痞,亮出把长柄的刺刀。段奕闪电般夺下刺刀。他近来用惯了马刀,刺刀显得有些不顺手。划开老兵黥刺的纹身时,段奕的刺刀几乎脱手。那老兵有一双水唧唧的肿眼,浑身骨头磕碰着,像泥捏似的散了架,跌滚到周子华的马镫旁。周子华踹了那老兵一脚:“滚远点,老子的马正脱毛呢,你也不嫌瘙喉咙?”周子华突然一扭屁股,连马鞍都带动了,眼睛里血蒙起来:“您有只会飞的脚,红崽子丫头。真他妈一只金脚。”平媛的飞踢脚又到了,周子华像松开的发条,斜着弹了起来,手在空中乱抓着。…… 段奕平媛韩雪三人都离马很近,周子华的马却只能载俩人。三人谁都不愿意先上马。乱兵人头攒动包围过来,像食蚁兽舌上沾满的蚂蚁。段奕扔了刀举手投降朝叛军跑去——他若持刀扑向乱兵群中,肯定会被当场打死,那会让姑娘们乱了方寸,结果是谁也逃不脱了。平媛飞身上马将韩雪也拽上马,俩人慌乱中成了相拥而抱的姿势。血脉贲张的马筋肉隆成硬块,肚皮贴地四蹄溅起水花,竟将人和马都遮住了。被叛军抓住的段奕回眸一望:俩姑娘宛若两株水薰香,相缠互绕着消失在灌木枝头。 3 周子华被河水呛得半死,像一只汁水淋漓的烧鸡,举刀扑向冲他冷笑的段奕。只着内衣的段奕袖子被撕掉了,胳膊上露出一块刺青纹身:那是汉留舵主的圈形绳结,据传与用绳圈自缢的崇祯有关。一混过汉留的壮汉被绳结惊呆了,急忙挡开刺向段奕的尖刀:“慢着咧,这小子来头不小!你这胳膊上的刺青,怕是私刻的吧?”段奕冷冷地道:“你听说过谁敢私刻舵主刺青吗?那是要被断臂砍手的。老子已经断了一只手,还想再断掉一只吗?我是总堂段会长的独子,成年礼上由舵主亲刺的纹身。” 周良玉听说捉住了段经曲的儿子,眼珠上似乎映出汉留会袅绕的熏烟。亮得像鹅油的脑门上,多出几道权衡利弊的皱纹:“咂巴一下他段会长的油脂如何?他会不会割去我的消化道,让老子用肠水肿去补油脂?”周良玉闷声征询周子华的看法。贪财和怕事这两种痉挛性纠结,在周良玉脸上像蓬乱的胡子纠缠不清。周子华建议将段奕带来审问一番再说。 段奕被带进客厅时先由警卫搜身,从裤袋里搜出手绢烟丝什么的。段奕自己都大吃了一惊:那手绢不是韩雪的吗?怎么跑到我口袋里来了?见手绢上绣着“我爱你,韩雪”,段奕猜测准是韩雪悄悄塞给他的。自从段奕自断左手后,韩雪便有些魂不守舍,目光简直都离不开他,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段奕回想起在江城的大学校园里,也曾有那么一双爱恋的目光,像是从一处深黑的水潭浮上来。 段奕想起周良玉也在江城读过书,俩人曾同在一个校园却并不熟,他听说过周是因其调戏女生被处分。段奕突然想到了一条脱身之计:开始直呼周良玉为大学学长,并向他打听这个老师那位教授还曾健在否?周良玉听出段奕确曾呆在同一大学,脸上的神色便缓和了一些。段奕指着那条手绢冲周良玉笑道:“周学长可知这条手绢的来历?”周良玉纳闷地摇了摇头。段奕便开始即兴发挥胡编乱造: 说是这位名叫韩雪的美人儿,曾当着周良玉的面“掉落”了这条手绢,只是周当时转身去买烟没留意(段奕从周烟不离手牙齿发黄,判断他在校时即抽烟),让他段奕捡到了这手绢。恰巧段奕正暗恋这位“绝代佳人”(这四字让周良玉两眼直放光),便以为手绢是女生故意掉落给他的。好一番阴差阳错后,方才搞清韩女暗恋的是周学长。他本想告知学长却因奔丧耽误了。再往后日军进犯他未能再返校园。今日得续旧缘这手绢理应物归其所。 周良玉听得满脸的麻子都涨红了。段奕针对其攀龙附凤的投机性格,又胡吹说这韩雪是**杨揆一的外甥女,与本省皇协军总司令叶蓬也沾亲带故。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姑娘至今守身如玉,谁来提亲都待字不嫁!说得周良玉捧起那方手绢直哆嗦,恨不得在“我爱你”三字后面,再读出个“周郎良玉”来。段奕与周学长推杯把盏,喝了个昏天黑地。段奕将老崔他们此行的目的,说成是往边区送税款:“老子想半路捞点钱,这才一路跟着他们。若周学长肯给个一官半职,本人愿意效犬马之劳!” 周良玉一掌将桌上的酒杯划拉到地上,酒气熏天地拍着胸脯道:“咱俩是有缘分的兄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秘书,有我吃肘子就有你啃排骨!”段秘书想去哪自然没人敢拦着。等周良玉第二天酒醒,段奕早已远走高飞了。 4 虎口脱险的段奕与搜索过来的平媛,在离匪穴不远的一处树林里邂逅了。平媛坐骑的马掌跑挂了,一只蹄子都跑得裂口了,马上还搁着一挺轻机枪——原来,平媛韩雪跑回小分队驻地,突然撞开门冲进去时,将没去洗澡的老崔等人吓了一跳。很久以后老崔都还记得:平姑娘进门时那张惨白的泪脸。她抓起搁在桌上的轻机枪,转头就要往外冲,被韩雪一把死死抱住:“快拦住她,她要去救段奕找叛军拼命!”平媛被众人堵住门急得大哭:““你们要死活不让我走,还不如把我上磨子磨过,把我活活磨碎了去吧!我心口上正被碾子碾呢!” 平媛啜泣着夺过老崔的香烟,狠狠猛吸了一口,因控制不住手指的哆嗦,她赌气地将烟头朝手指上烫去!众人一下子都惊呆了!不知谁傻傻地冒出一句:“你的手不疼吗?”平媛勃然大怒道:“段奕失去了手那才叫疼!”——姑娘私下里曾神经质地一遍遍自问:“他断手那会究竟有多疼?”老崔见平媛手上烫起了灼痕,赶忙用冷水替她冲洗:“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疯子才会拿烟头烫自己!” 正在不可开交时,不愿叛乱的进步连长周兆林,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周连长带来的消息,让大伙稍稍松了口气:段奕与周良玉攀上了同学关系,正与叛军称兄道弟大灌烧酒。老崔气哼哼地问周连长道:“这狗日的周家军都是些什么烂人?”周连长苦笑道:“他们原本是周家的‘护院队’,下乡收税的‘短裤队’,烧人房屋的‘逼债队’。杜邦宪同志到了周旅后,拿着一本《共产主义ABC》,就想改造这支部队,无异于缘木求鱼。这下可好,刚给他们补充了弹药,他们就叛变了。”趁着大伙正在议论周家军的来历,平媛拿起斜靠在墙上的轻机枪,突然跃上窗台从窗户跳了出去。 乔恩既没去洗温泉,也没同老崔他们在一起。他与两名保镖(实则是监视他)在镇上喝酒,嘴里还哼唱着低俗的小调:“山里的路哇,往四边岔,姑娘的腿呀,往两边分。山路断了靠脚缝哟,姑娘迷路了靠……”外面突然传来砰砰的枪声,乔恩拔出手枪跑到街上,当听说是周良玉哗变了,乔恩反倒显得若无其事,将枪口伸进皮带下面,刮起腰间瘙痒的疖子来。两名战士“保护”乔恩急匆匆跑过街口。乔恩瞥见叛军出现在西街上,在翻过一处围墙缺口时,故意将脚踏进墙边的破簸箕里,然后冲那俩战士大喊道:“我的脚被簸箕缠住了!你们赶紧撤我来掩护!”他装模作样地从缺口朝墙外打枪,两名战士只好先撤走了。 乔恩有意让自己被叛军抓住,趾高气扬地指名要见周良玉。周子华瞧他那得瑟劲就来气,不容分说先揍一顿再绑了。渗入雨水的绳结绑得太紧,气得乔恩竟用牙去咬。乔恩被押解到一处乱坟岗。周子华从马衣下扔出一把铁锹:“请你先生自掘坟墓吧。”乔恩急得跺脚大骂:“你他妈有眼不识泰山,若敢动老子一根寒毛,他周良玉得吃不了兜着走!”周子华刚因段奕逃走一事被臭骂,见又来个煞有介事瞎咋呼的,气得一脚踢翻乔恩道:“再他妈肿脸充胖子托大装老,看老子不把你的**给堵上?” 乔恩突然瞥见一只翡翠鸟,转着浅色的小眼睛,将胖嘟嘟的肉蚜虫,钉进一把木柄的裂隙里——那是听见枪声的砍柴人,慌乱中留在树上的一把斧子,被绵软蓬松的松针遮住,周子华的对眼没看见。乔恩扑过去凭蛮力拔下斧头,挥起利斧朝周子华的大腿砍去,周子华惨叫一声滚落马下。周子华的马牟刚拔出手枪,脖子上便挨了一斧头。滚进草丛里的头颅,怒目攒眉与乔恩对视,那目光像一件重物,死压在乔恩的额头上,然后移到带泥点的肩膀,移到沾着松针的马靴上。那马靴正踩住周子华的脸,发疯般踩得一双对眼暴突出来,踩得枝叶泥土在其脚下塌陷。乔恩足足踩了半个钟头,将周子华活活踩死了。 5 特三旅的哗变,形同一个小肿瘤,隆起得快,被切除得也快:周良玉部叛乱不久即被包围歼灭。段奕一行人继续朝总部进发。鉴于四处都是桂系的人马,且桂军非常不好对付。大伙决定斗勇不如斗智:一行人来到桂军把守的山口,远远望见有桂军在巡逻,一名过路的军官大声朝同袍打招呼:“189师的弟兄们,你们辛苦啦!”段奕暗自思索起对策,他冲老崔韩雪低语道:“这189师属桂系84军,号称‘发扬光大’部队,军部佩戴‘发’字臂章,按顺序189师的臂章,应该是个“光”字,咱不妨做个“光”字臂章戴上,兴许能蒙混过关。少川最有语言天赋,与桂军交手过几次后,能憋着说几句广西话!” 等到天黑以后,一行人戴上“光”字臂章,涉过起愁川朝隘口接近。桂军的守望哨棚搭在树上。哨兵朝天鸣枪大声喝问道:“站住!你们系嘅嘢部分的?”少川憋着广西话骂道:“丢你老母的嘅眼泡子,189师后勤卫生队的,没看见这‘光’字臂章吗?”桂军士兵不看还好,一看“光”字臂章,纷纷举枪对准段奕等人,喝令举起手来!桂军哨兵冷笑说:189师早就换成“大”字臂章了——原来,191师奉调入皖归48军指挥,调入174师划归84军,189师的臂章按顺序往后挪了一个字,现在是‘大’字臂章了。 段奕觉得一枪没放就当了俘虏,这也太他妈窝囊便骂道:“老乡称呼你们‘189师’是‘一把狗屎’,你们跑到这起愁川来串起臭,系想做嘅嘢勾当乜?!”乔恩觉得是该自己亮明身份了,便声称自己是军统少校站长。奉命搞到一份珍贵的解药秘方,若桂军有电台请联络**波段,他可以报出代号和密码,对方便会向你们的上级解释:他乔恩是何方神圣? 乔恩之所以此时出手帮段奕,是因为担心密电落入桂系手里,桂系虽说**坚决可抗日也不含糊:当年的淞沪大血战时,在蕰藻浜杨树浦赤膊冲锋,三天阵亡两万多人,把日军大将伊东政喜看得目瞪口呆。乔恩这一路上都未能查探到密电下落。他虽然怀疑密电就在平媛身上,但他无法公然去搜平媛的身,除非杀死她后彻底搜身,但皇族将军梅津的治病药方,据说关键代码与平媛有关:段奕曾告诉他秘方代码可能是猴血,他已将此消息报告给了竹机关。竹机关凭此破译了部分秘方代码:并密令Y计划小组附带捕捉灵猴。但秘方代码并未完全破译——与平媛有关的或她知道的到底是什么?竹机关遂严令他不得杀死平媛。另外他还从竹机关获悉:段奕身边潜伏有一名高手,等段向上级交出密电时会突然动手! 6 乔恩以为桂军也是国军,军统在国军面前是“见军大一级”,桂军少校营长柯梅克,理应朝他这个少校站长敬礼。但乔恩有所不知的是:这柯梅克在蒋桂战争中受过重伤,对蒋介石的鹰爪军统恨之入骨。他亲热地紧搂住乔恩道:“你是何方神圣并不重要!神圣的俄国十月革命,你这样的人都被绑上石柱,一根根沉河入海。神圣的中国大革命,是将镰刀绑上杆子,割下人头在桌上沥干。神圣的中原大战那会,老子懒洋洋地眯起眼,倾听一名蒋军政工的训斥,然后抬手一枪毙了他!您看要不这样吧:先用马鞭替您挠挠痒,再谈那传说的秘方有多值钱?”柯营长咬住胡子尖,一边从牙缝里吐字,一边将马鞭涂上柏油,笑眯眯地一抖手腕,将乔恩从头抽到裆,抽得乔恩满地儿打滚嘶嚎。乔恩在昏迷前供出了秘方所在。 柯营长不想被人骂为土匪,便安排了一女兵搜平媛的身。平媛会家传魔术“移物大法”,搜这一侧她会悄然移物到另一侧。桂军撕开一根根纸烟找,撕开俘虏们的衣裤找,甚至连小镜子都砸碎了找,还是没有找到秘方!柯梅克亲热地搂住段奕道:“您将秘方记在脑海里,将那小纸片毁掉了?”段奕也亲热地道:“大哥说笑哩,秘方上的公式和符号,没人能记得住!秘方就藏在您的口袋里,桂系要能制出解药来,分一点给我们就可以啦。”柯营长一摸口袋掏出了秘方,他拍拍段奕哈哈大笑:“还是你这小哥爽快!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是段经曲之子段奕。”“什么?你是段会长的儿子?老段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这柯梅克年轻时做过私盐贩子,将段家的矿盐长途贩往广西。如果说从崇高到可笑只有一步,那这老柯从凶狠到友爱只有半步:他一把抱住段奕又哭又笑,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段奕很想知道“救命恩人”是咋回事,见老柯不提了便也不去追问。这老柯喜爱段奕到了虚荣的程度:为了让段奕看得起如今的老柯,他事先令人将重武器架在路边,待段奕一行人经过后,再把那些武器悄悄搬到前面去,让段奕再从同样的枪炮旁经过一次。段奕忍不住对平媛道:“没想到桂军武器这般精良,碗口粗的炮,两腿三架的枪,一摆就是好几里。”平媛早已看出破绽来,指着一门迫击炮冲段奕道:“从炮筒上沾的油和泥来看,这门炮与它前面的两位,一定是一母生的三胞胎。”段奕明白过来强忍住不笑。 进入长着桐梓树的营部大院,老柯请段奕吃竹签烤山鸡:“吃山鸡讲究半熟冇熟,还冇‘哈口’(哈口指张嘴)的时候最好吃。”得知段奕如今是新四军的人,老柯不以为然道:“新四军是瞎胡闹,一身虱子两脚泡。穷得连军装都只有一套,将薅草塞在袖筒里取暖。”段奕道:“就是在这般困难的情况下,新四军依然同日寇血战到底。每当新四军撤离根据地时,百姓带着牛和被褥跟着劝都劝不走,称要像‘贴烧饼’一样贴着新四军。而在你们桂军驻地,老百姓却把碾子驼走,让桂军无法磨谷子,这是为什么呢?” 老柯想了想摘下一颗桐梓,顺手剥出橘色的果实道:“新四军打游击需要百姓掩护,在收买人心上可能确实有一套。”平媛也顺手摘下两颗桐梓:“人心不是靠收买来的。将这桐梓倒进水窖里,等桐梓皮腐烂后,再捞出果实榨桐油。这比你用手去搓皮要方便。老百姓就象水窖,军队就像这桐梓,在水的渗泡帮助下,才能露出鲜活的果实。” 老柯惊讶地注视平媛道:“你很会说话嘛,我一直有种直觉:你丫是个巾帼豪杰!”段奕道:“老百姓才是豪杰。你们却信不过老百姓。就说桂系‘小诸葛’白崇禧吧,他宁愿将大量的新式武器,储屯在蒙山县的陈村塘,却不愿用新武器武装人民。结果新武器全为日寇所掳,小诸葛自己也悔之莫及。”柯梅克与段奕平媛交谈良久,渐渐对新四军有了新的认识。他主动提出派一个排护送,将段奕他们送到路西坪坝去。据说五师总部已经到达了坪坝。 7 段奕谢绝了柯营长的美意,只请求他安排几条船,以便沿起愁川桡楫西去。起愁川直通厥水河。河面上晨雾迷漫。几只水鸟争抢着河蚌。一阵波浪涌上滩头,水鸟抬头察看浪花的来源——有几条船正顺流过来。船上既有乡下人,也有城里人。最前面一条乌蓬船上,平媛着戏装扮成说唱艺人,敲着一面旧皮鼓,清唱着楚韵大鼓:“……赤面雄心须髭乌,绿袍金甲逞威武;赤兔胭脂连声吼,青龙偃月神鬼愁;忠义慨然震河山,英雄威名响宇宙。”稍后面是一条白蓬船,船上的段奕朝远处的水卡张望,手指在棺材盖上轻轻敲打。平媛有些担心地问少川:“哥,藏在棺材里的那些枪,会不会散发出枪油味?”少川大大咧咧地道:“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船舱里有两头剖肚猪,枪枝藏在猪肚里。机枪则用油布裹绑在船底。平媛回头看了看紧跟在后的船:那是一条粪肥船,藏在肥堆里的枪枝,不慎露出一大截来,想遮掩已来不及了。平媛焦急地皱起眉。船经过水卡的拱桥下时,桥头的伪军巡逻过来了。一伪军色眯眯地打量平媛,朝媛姑娘打起了哈哈:“咦,好俊俏的娘子!丫头,你有夫家了吗?”平媛指指伪军腰间的手榴弹:“老总,能买你一颗手榴弹吗?我这有中储券哩。”伪军立刻警惕起来:“你一个大姑娘,要手榴弹干嘛?”桥上的伪军都被吸引过来,粪肥船趁机从另一边驶过,悄然之间化险为夷。 平媛冲伪军们笑了笑道:“想用铁疙瘩炸几条鱼解馋。现在正是水美鱼肥的时候。”桥上的伪军们哄然大笑。平媛将‘中储券’扎上撑竿尖头,举起撑竿将钱递给桥头伪军。一伪军笑着解下腰间的手榴弹,探身桥外小心地抛给平媛:“姑娘是属‘花脸猫’的吧?馋鱼馋成这样儿?”平媛接住手榴弹道:“属花脸病猫儿,有鱼儿才翘尾巴。”“你后面又没长根尾巴,倒是老子前面那根,早巴巴翘起来啦!”桥上爆发一阵淫邪的大笑。平媛故意举高手榴弹拧开盖子,做出要拉燃导火索的样子,伪军们又是一阵大笑! 船在松弛的气氛中即将过桥,扮成商人的乔恩,突然打开一把折扇,扇面上写着“乔老板”仨字。乔恩故意将乔字遮住,伸出四指头朝“老板”二字比划。一名机灵的伪军班长,从乔恩的手势及神态悟出:乔恩是在暗指“四老板”!“四老板”是指新四军啊!伪班长悄悄拉开枪栓,低声朝身边的士兵吩咐:“都给俺听清楚:他们是新四军!准备好开火吧!” 伪班长说话的声音稍大了点,恰巧通过桥上的排水口,像传声筒一样传到了桥下。平媛将已经拧开的手榴弹,顺势拉燃导火索,猛地朝桥面上一抛!轰!几名伪军被炸飞进河里。双方顿时爆发了一场混战。 水卡里原本只有十个鬼子,可当天恰好是换防日,来换防的鬼子兵刚到,人数一下变成二十人!河堤上有几个防雨储盐洞。鬼子训练有素抢占了储盐洞,将段奕等人压制在河东岸。老崔当过段府盐管家,知道这儿原是盐矿码头,储盐洞是按五十米间隔,在堤坝上挖的防雨洞,只要确定一个洞的位置,其余的洞即可定位,就可以用芦苇火攻。老崔见韩雪在自己身边,便将去总部的联络暗语,及一个菡萏烟荷包交给她:“储盐洞的情况只有我最清楚。我上去查明头一个洞位,你们按五十米间隔准备火攻!” 老崔冒着弹雨冲了出去。河水不太深可以徒涉,但老崔还没爬上堤就被发现,遭到鬼子狙击多处负伤。他咬牙硬撑着爬上堤坝,拖着血淋淋的身躯往前爬,在离一个储盐洞不远处,听见了下面鬼子的声音,他实在是爬不动了,便一把扯断已流出的肠子,扔到洞顶标明了洞位,随即壮烈牺牲了。 众人以老崔的肠子为标记,每隔五十米扔一捆芦苇到堤坝后面,接着扔火把点燃芦苇!“烧死这帮小鬼子!替崔兆川同志报仇!”大伙带着哭腔喊出复仇口号。着了火的小鬼子携烟带焰,鬼哭狼嚎地逃离了储盐洞,被众人像打活靶一样击毙在田埂上。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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