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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游龙戏凤小说:瀚海群山 作者:丈量宇宙引力 更新时间:2022/2/22 18:02:59 1 鬼子的狙击手朝段奕开了枪,子弹打进庙墙腾起薄纱般的白灰。韩雪一把推开段奕道:“那松树下有瞄准镜在闪!”平媛一枪命中炉灰包。顿时灰烟迷眼,鬼子的瞄准镜全没用了。段奕翻身上马微笑道:“让俺念咒把咱仨变成兔子,现在开始一起朝外蹦跶吧!”三人打马冲出庙门,鬼子怕误伤特战之花安藤,只敢远远地胡乱开枪。三人的马鬃翻飞起来,前后接叠着扎煞开,擦着石踪树影疾驰而去。 韩雪似乎急于拿到特派证。段奕也深知没有特派证,接近不了总部,重大的密电便白费了。三人赶往野岭关的兴亚烟馆。韩雪想拿到特派证,必须得到三位同志的信任担保,这三位同志须是像老崔,段奕,平媛这样可靠的人!大家都知道段奕平媛很可靠,但他俩在地下党内的地位,赶不上得到老崔认可的韩雪。韩雪终于获得段奕平媛的担保,满足了三张信任票的要求,得到了去取特派证的线索——前往一家“蛇猴鳖”中药铺。 段奕很清楚事到如今:进入总部所需的暗语,烟荷包,特派证,都将被韩雪抓在手里了。不管韩雪的冰上处决是否可疑?他段奕目前还离不开韩雪!三人马不停蹄来到“蛇猴鳖”药铺——那是一套临街大宅院。三人入室登堂拜会店主。女店主正低眉绣花,抬头方见是一半老徐娘:“本店除了用蛇猴鳖入药,其它参桂茸丸,虎骨追风应有尽有。客官想买哪一类的?”韩雪道出了接头暗语:“我们来找一种蛇蜕,青斑网纹花锦蝰的。” 段奕从柜台的瓷瓶反光里,察觉东厢房门缝微启,闪过一道阴森的目光。段奕转身朝东厢房走去。那是一间窗棂窄密的老屋。房中形形色色的瓮皿,皆盖着透气的木栅网垫。段奕揭开一个网盖看了看,里面的活物非蛇即鳖。一些散养的去毒蛇,攀缠在虫蛀的屋梁上,朝一只笼中猴吐出蛇信子。竹篾里晾晒着药用蛇肉及蛇皮。刚清洗过的簸箕正靠墙沥干。 女店主坐在朗日天窗下,朝韩雪平媛淡淡地道:“客官是来取‘人面蛇’蛇蜕吧?”平媛十分诧异地道:“人面蛇?”女店主举起了自己的刺绣,上面赫然绣着一“凶”字!韩雪明白“人面蛇”有所指,但绝不会是皇军的人。她见店主朝向隅黑瓮努嘴,抢步上前掀开木盖,对准瓮中藏人就是一枪。一名军统特工从偏门杀入,不料一条蛇被枪声惊动,从房梁掉到那人头上,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耳朵,吓得那家伙浑身一颤,冒烟的手榴弹掉在地上,轰隆一声巨响,一起涌到偏门口的三个便衣,顿时被炸飞了起来。韩雪及时躲到了黑瓮后面,平媛则纵身跃入了柜台里面。只有女店主被暗钉固定住,牺牲在刺绣椅子上,手指指着绣图上的一条鼓腹蛇。 而东厢房内的段奕,正与从瓮中跳出的人搏斗,两人簸箕当盾蛇作鞭,好一通拳**加!失去左手的段奕不占上风,被特工膝盖顶胸刀尖逼脸。平媛的站位与东厢房斜对,她听见段奕大喊“帮帮我”,便“嗨”地一声扔出一颗手榴弹。手榴弹扔到了篾簸箕背上,借着竹篾的反弹碰到了特工。那特工不知手榴弹没拉弦,本能地闪跳到一边卧倒。段奕从那声“嗨”听出是媛,不用想就知道手榴弹没拉,抄起手榴弹砸昏了那特工,顺势拉燃手榴弹朝西厢一扔,冲到门口的伏兵又被炸翻! 段奕平媛配合得如此之好,只能用心有灵犀来形容了。三人与军统特工一通混战。韩雪带的狙击枪打光了子弹。面对寡不敌众的突发局面,仅靠三把手枪突围很难。段奕突然心生一计,将猴笼交给韩雪大喊道:“这是一只稀有猴!各位都是情报界的,想必风闻过猴血治病之事!你们的主子美国人,也很担心Y病菌失控,愿出天价搞到秘方或解药!梅津启三郎就更不用说了!无论哪一方都愿出高价!我怀里这猴儿价值千金!不放我们走就一枪打死它!”趁着段奕喊话的这工夫,平媛寻找店主手指的那条鼓腹蛇,在柜台抽屉里找到了鼓腹蛇。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死蛇,鼓腹盘绕在抽屉角落里。平媛刀剖蛇腹取出一油布包,里面包有一张特派员证,姓名性别和编号均为特种印制。 届时戴笠正与美国人打得火热,通过美海军少将梅乐思,与美军的柯克上将搭上了线。中美合作组的美国细菌战专家,深知日本在细菌研究上已远超美国,细菌战对美国的全球霸权举足轻重!美国人大有兴趣的事,戴老板也兴趣大有,电令军统江城站搞到菌种和秘方!菌种相对容易搞到——染病的人已有不少!但搞到秘方却难得多!桂系从段奕那搞到的秘方,被军统安插的内线横刀夺走!但秘方的关键码破解不了!听段奕说猴血能破解关键码,急功近利的军统干员便网开一面:放段奕等三人走出包围。韩雪将猴笼挂在树上,三人轮流用枪瞄着猴笼,特工若有异动就开枪。三人交叉掩护缓缓后退,到安全距离才飞马而去。 2 三人重返游击队的路上,韩雪向平媛索要特派证。平媛正在马上画着什么——她在自己手背上画小人,笔下凸现的人脸神似段奕。目光一触及到段奕的断手,平媛就像被触到伤口一样,莫名的苦恼便涌上来!这一次她虽救了段奕的命,可还是后怕得流下泪来!她便干脆在段奕的肖像中,添加一些戏谑来减轻苦恼。于是她给肖像画了副眼镜,刚刚咯咯咯地笑完,却又突然涌出一股泪水。 韩雪等姑娘平静了一些后,再次索要起特派证来,平媛将一本良民证交给韩雪,只是良民二字被笔涂黑了。平媛天真地希望蒙混过去:“特派二字我涂黑啦以防万一,到时候你洗掉墨迹还能用。”韩雪正要打开证件查看里面,平媛惊呼有蛇引开她的注意。蛇是平媛事先藏于马鞍下的。这种雕虫小技太过于儿戏,原本骗不过特战之花的法眼,可有时手法太低级反让人想不到,韩雪随手将良民证揣进怀里,拔枪将扭动的青蛇射为两段。 登上坪坝东面的扁担山时,段奕用望远镜观察山下发现:坪坝四周的山谷里,大白天也灰蒙蒙的,全是射击腾起的烟。开花弹划出的长轨迹,闪闪烁烁很久才消散。坪坝守军使用了铁丝网,网上挂着石质地雷。爆炸将铁丝网扭成了麻花。镇上塞满草褥子的窗口,冒出来动荡的白烟。从六七处柴草路障里,冒出来呛人的黑烟。烟尘落在接骨木枝条上,像铺了一层裹尸布一般!一群反穿衣服白衬里外露的人,像似由雪花凭空勾勒出来,正纷纷从雪堆里惊跳起来,在一群骑兵的马头前奔逃——新四军骑兵连正在夺回印染坊一带:用做染料的榆钱和椿叶堆里,横七竖八倒卧着不少日军尸体。 平媛眼尖手指扁担山脚下的丛林道:“快看!林坡后面有一面小黑旗!”没有望远镜的平媛看不清更多,段奕却看清了黑旗上画着一只红麻雀——那是县长联慕风的“红麻雀支队”,这支由政治土匪及失意伪军组成的队伍,虽然名义上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实际上亦匪亦伪助纣为虐,正沿山林小径悄悄包抄坪坝的后方。段奕等急忙飞马插到麻雀队的前面,准备阻击这支上千人的队伍!但游击队并非人人有马,及时插到麻雀队前面的不过十来人——韩雪借口腹痛也落在后面,将坐骑让给了一班的小王。仅凭这十来人要阻击上千人,无异于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恰在这时,山道上出现一队行脚戏班,段奕想起这联慕风是汉剧戏迷,曾对汉剧痴迷到茶饭不思,逢场必赶逢戏必看的程度。段经曲曾因贩盐的事请过他堂会,说联县长迷戏跟上了毒瘾一样!段奕拦住戏班简短说明了打算,戏班头听说是为了保卫坪坝,拍着胸脯满口应承道:“新四军从没拿我们当贱戏子,这出戏我们一定唱好唱绝啰!”戏班里的两个女角都十分水灵,穿上戏装的平媛更是光艳照人!众人将一块硕大的台地当戏台,锣鼓铿锵地“彩排”起来! 3 联慕风趁着日伪军进犯坪坝,也想“收山赶鸭子”捞一把。老蒋颁布《异党问题处理法》以后,联慕风就像惊蛰后的长虫,一时间欢窜气势起来!他嗅着鼻烟自编汉腔唱到:“扁担山高又高,罗山寺黑旗飘。麻雀队逞英豪……锵锵起锵……锵个里格锵……”联慕风嘴里正敲着铜锣,耳朵里竟传来真正的戏锣声!扁担山的汉剧大神,朝响锣处转过鹰爪似的额角,眼里闪动出喜悦的磷光:“咦?那边像是有戏班子在排练?” 联慕风三步并作两步,朝林坡边的一处台地窜去。平媛的唱腔扮相就像一抹霞光,由熹微到华彩浮泛,燃烧着蓬勃生机。联慕风的脚有点迈不动了,边走边看越看越来劲,大部队也跟着他慢下来。队伍后面的副司令觉得奇怪:“前面怎么堵住啦?咋他娘的不走啦?”副司令挤到队伍前一看,只见司令在台下席地而坐,正笑眯眯地摇头看戏呢。副司令无可奈何地解嘲道:“老联这人喜欢汉剧,锣鼓起了点旱船起了坡,就跟鸦片上了瘾一样。” 平媛特意邀请联慕风一起登台,老联乐得涎水喇子直往下掉,嘴上却还一个劲自谦:“俺要是唱砸锅了,那可是高粱地里打伞——面子难撑了哩。”联慕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步迈八字一本正经地唱起来,唱到亢奋处掏出手帕擦汗,从裤兜里掉出一张纸片,被台上的箭衣插旗遮挡,除了平媛谁也没有察觉。会魔术的平媛用脚粘手切法,将纸片收入“妃子的皇帔”中。汉剧《**》中有一节:妃子向采茶女抛去御带,平媛故意抛重了一些,御带落到台下段奕的脚边。段奕从平媛的眼色中心领神会,利用弯腰捡御带的片刻,从道具中取出了纸片——那是一份官长花名单。 等联慕风乐够了继续进军的时候,五师早已获知段奕派送的消息,迅速调整兵力及战斗部署,在坪坝后方一带严阵以待。麻雀支队一头撞在了火网上。段奕等人则从联慕风的身后射击。段奕举着戏班的报幕喇叭,对照着那份官长花名单,对麻雀队实行攻心战:“杨卿副司令,沈文杰营长,赵春山营长,李郎星队长……你们都听好啦,我手上有你们几人的照片。我们的神枪手都认得你们。你们是想听我点名,还是想听神枪手点名?” 联慕风手下的军官们一听,很诧异段奕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杨卿从屎溺横流的尸堆后面,战战兢兢探出头来道:“你们咋知道我的名字?竟然还有我的照片?”段奕大笑道:“各位身边就有我方的卧底,而且我们也知道:你们几人各有各的打算,有想与我方暗通款曲的,也有一贯执迷不悟的,卧底从背后下手很容易啦。”李郎星朝身后看了看,脸上顿时失了形:“我的亲妈呀,早听说**无孔不入,咱们还是悠着点吧。犯不着为了这坪坝镇,真的在这儿‘平着罢了’。”赵春山掏出罗盘算了一卦,大摇其头道:“黄道违和,脉犯太岁、穴冲三煞!古人言:‘天气有转徙,而地运乘之,地运有推迁,而人事乘之,三者缺一,则方轮不行!’”沈文杰接口道:“今日先是误了天时,现在又失了地利。操!老子们不干啦。” 联慕风见部下军心已散,他手眼再大也遮不住天,便一咬牙略带不甘地道:“今天这场仗算是‘抽了架的丝瓜——打蔫了’!赌气打下去也没个好,没准气篓子被打成筛糠子。得!都给老子脚底抹油,开溜回巢吧!”麻雀们呼啦一下飞得影子都没了。 4 条桌上铺着摩茸了的台布,那封密电摆在吸墨纸旁。参谋处长栗在山蘸着墨水瓶,飞快地记下段奕的口述。栗处长身姿伟岸挺拔,鼻梁高得像西洋人,若戴上雉羽铜盔松纹胸甲,准保一身贵族气派。平媛一边嚼着咸菜疙瘩,一边大啃脸盆里的玉米饼。其他队员们也饿得够呛,可没人具备平媛那种憨态,敢在首长面前大吃大嚼。媛丫头似乎还嫌不够,直接端起政委的茶缸子,咕嘟嘟一口喝干了,完了一抹嘴打了个嗝,方见众人齐刷刷望着她:“咋的啦?我的脸吃花了吗?你们怎么不吃啊?” 钟政委亲自往茶缸里续水,笑眯眯地望着平媛问道:“要不要在茶水里加点糖?我的一位老首长,在莫斯科养成了俄国人的习惯,喝茶加糖是指含一块糖在嘴里。我们哪晓得他说不加糖,是指只需在嘴里含糖,就把糖碟子给撤了,急得他干脆动手抢糖碟子。我那位老首长的性格,就有点像这位平姑娘!”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韩雪在听段奕的口述时,手指哆嗦着伸向一个蒜头。从不吃大蒜的帝国之花,下意识地剥着蒜瓣,借手指的劲道掩饰内心的波澜——她安藤佳代这一级别的特工,接触不到日军战略级的情报!帝国大军是北上攻打苏联,还是南下进攻英美,这一有全球影响的大政方针,只有东京大本营和少数内阁阁僚才能知晓,如今竟被一无名小卒窥破了端倪?话又说回来,这毕竟只是段奕个人的猜测,就像栗处长说的“事情过于重大,仅凭一封橡胶电报不好判断!” 坪坝镇十三旅司令部内:窗户都贴上了遮光纸。翘角屋檐下大雨滂沱。钟政委正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屋梁上吊的铜盏马灯,映照着土墙上的地图。栗处长气宇轩昂地指点地图:“敌人此番采取的是‘分进合击,抉剔清剿’战术,白天摇旗呐喊齐头并进,夜晚则互为拱卫沿圈点火,妄图困迫我于荒山死岭!” 烛光摇曳的老房内阒寂无声,每个人都面色凝重,意识到情况紧急。钟政委突然问栗在山:“紧邻战区的桂军有何动静?”栗在山道:“今天拂晓时分,桂军已撤到**店地区去了。日寇正是从桂军撤出的空隙,杀入我根据地腹地的。”钟政委愤怒地道:“这明明是给鬼子让道,借刀杀人消灭我们。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栗在山用教鞭指点地图道:“旅部特务营业已越过了平汉路。总部令我十三旅放弃坪坝镇,沿与总部相反的方向从赵家棚突围。” 段奕一听有些焦躁起来:“沿与总部相反的方向?那密电如何才能送到总部?用电台告知总部行吗?”栗处长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总部电台现已处于静默状态!而且,只有总部的大功率电台,才能与延安沟通联络。我估计这密电若情况属实,只有通过延安才能通报苏联或英美!”钟政委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我让四十五团派出特务连,护送你们携密电前往总部,总部的突围刚刚开始,你们动作快点轻装简行,也许还能赶上他们……” 5 钟政委给段奕等人补充了粮弹,并送给他们五只冲锋枪。段奕一行在特务连的护送下,从竹布岭穿过西面山口,朝着总部突围的方向追赶过去。在前面开路的肖连长跑回来报告:“段同志,前面几个村庄有火光,看样子咱们遇上鬼子了。”段奕凝望着前方的山岭道:“按栗处长在地图上的标示判断:以敌人的运动速度和时间计算,中路日军正好到达这一线。”安藤佳代正面临两难的选择:她必须接近总部才能刺杀首长,可密电也会随之进入总部!她只有靠自己卓尔不凡的身手,既杀死总部首长又毁掉密电!她见有火光的村子呈一线排开,表明日本军缺乏纵深配置,便建议连夜穿过这道封锁线。 平媛见韩雪急于去总部便道:“我们这一路人数太少,敌人又占着山岭隘口,打起来我们会吃亏的。即便我们夜间偷过了封锁线,泥泞中留下的足迹,天一亮就会被敌人发现。还是改道南进吧。”肖连长赞同平媛的意见:“我赞成转道南进避开当面之敌!总部目前在哪我们一无所知,冒险北上也未必能找到他们!”韩雪坚持己见道:“他们突围的方向还是清楚的!**骡马牲口多,吃的又大多是黑豆,”韩雪从驮袋里抓出一把喂马的黑豆:“我是相马配鞍这一行的高手,能选出一匹鼻窦大的老马,让它追踪上黑豆的气味。”段奕觉得送密电重于一切:“行军打仗最忌朝令夕改,敌人占据了山脊岭线,我们已失去了地利,再来回折腾还将失去天时!就从发现火光的村子以西,大胆向北穿插过去!” 6 段奕等人朝西北面的村子摸去。这时,路边钻出一位出来藏牛的老汉:“同志哥啊,你们别往村子里去,鬼子在村里烤火哩。我出来藏我的牛,免得牛也被鬼子烤了。”段奕握住老汉的手道:“老人家,能不能给我们带个路呀?”老汉满口应承:“行啊,这方圆十里,我闭着眼睛都能走。我知道一条小道,道口平时被‘十人团’拿树枝遮着,鬼子压根发现不了。” 段奕一行在老汉带领下,从小路朝北插穿过了封锁线。段奕留在队尾断后,看是否有人掉队。他搜索口袋掏烟,摸出一块银元样的硬物,却是那枚神奇的帽徽——正面是伪军反面是国军。他向最后一名掉队的人借火,点烟时见对方身着黄呢大衣,是一名出来巡哨的鬼子!段奕反应极快有如神助,一边抬手像是敬礼,一边将帽徽搁在帽檐上。鬼子瞅了一眼帽徽道:“你的帽徽脱落啦!站岗放哨要加倍小心!” 段奕追上停在队尾等他的平媛:“赶快走!刚跟小鬼子借了火!”平媛一时没听明白:“接了火咋没听见枪声?”段奕呵呵笑了:“我是这一行的高手,接火都听不到枪声!枪口插进鬼子肚脐眼放的!”平媛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直嘟哝:“我是这一行的高手,我是相马配鞍这一行的高手!相马配鞍这一行的高手?”段奕见平媛像魔怔了一般,便轻轻拉起她冰凉的小手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累坏啦!被抽去两袋血难免神志不清……” 平媛若有所思地道:“马鞍与马镫是一个整体,韩雪说她是相马配鞍的高手,那会不会所有马镫都是她配置的?”段奕暗自打了个激灵:乔恩曾经说过:“游击队在娃娃集买马配鞍时,他正与段奕在黑屋里决斗!”韩雪说马镫是乔恩替全队配置的,这就有些说不过去!段奕的目光落在了平媛的小手上:手背上还残留有钢笔画的人像,脖子上挂着一个护身符。段奕猛然想起平媛说过的话:“……我等不及了就留了张画给她:画了一个男的骑马在前面跑,一个姑娘撒丫子在后面追。为了表明那男的是你段奕,我还画上了你戴的护身符。” 段奕终于想起他在哪里见过这张画——在日军伤兵医院院长办公室!冈田茂的木乃伊提早了一天,被从医院运去了乌东港!段奕原本以为这只是运气不好:现在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报信人来不及另找纸张,便随手将指令写在画的背面?传递指令既要用代号也要密码,院长只要向上级报告代号和密码,上级便能查出代号是谁及密码真伪——这种办法虽然易造成代号和密码失密,但在紧急情况下是传递信息的高效手段。 7 厥水河白浪翻滚,恍如汪汪叫的白狗儿,狠咬树根抓挠着岸坡!段奕等人在河边与鬼子遭遇了。子弹搅得河水吱吱响。苦辣的硝烟气浪灼人。段奕失去了左手,只能替平媛当送弹手,蛇形的弹带像齿轮一样,轧轧地卷进机枪弹夹。机枪的烈焰不住气地吹开积雪。“别用那尸坑里的水冷却枪管,水沸起来臭死人的。”韩雪以忍受不了恶臭为名,阻止一战士冷却枪管。平媛的机枪不响了:弹仓已被炸扁,瞄准器也弯了。另一挺机枪的散热筒,不知是熔开了焊缝,还是被子弹打穿了。段奕只好下令朝附近的山上转移…… 众人爬上了峰随路转的鹰嘴崖。薄如轻绡的晨雾,在坡陀谷岱间弥漫,就像初**中绽开的奶花。韩雪遥望山下吩咐战士小王:“你去带那放牛人过来,沿山脊走一趟,看他能否发现咱们的藏身处?”段奕道:“我去好啦!从草甸沟带他上来。”韩雪见平媛爱打扮了,笑她掉进了爱河:“媛儿,别用红花抹嘴唇,都出疹子啦。他一打身边跑过,你连隐蔽姿势都不对劲了。”平媛摆脸道:“吃冰砬子啊你?没话(化)找话(化)!也不怕风大煽舌头?”韩雪将匕首扎进树干,震得树枝簌簌摆动:“臭丫头白蜡杆结桂花——心根儿不正。”被震落的积雪中,带着一股枝桠间的暖气。“你还是别来这一套吧!”平媛露出了一股稚气的笑容,心想这女人再也别想占据段奕的心了!若能套出老崔告诉她的暗语,平媛现在就能揭穿她! 放牛人一见段奕,丢下牛逃入林子里。段奕败兴而归,驱马返回山脊,忽然听见拖长的溜子声:一发日军的哑炮弹,呼啸着插进土里,像一颗发光的铜玉米!战斗打响了。马尸被拖进雨沟,堵成横垛,上面压石填土。鬼子顺沟冲来,机枪声如筛碎米。手榴弹落进沟里,炸起的腐殖腥臭难闻;有一颗没炸响,被日军捡走,这让平媛颇为起疑。 机枪烫得冒烟!有人却碰翻了储水桶,冷却水白白流干了。平媛想下山搞点水。山下的日军战马如林,喷出的鼻雾,竟连绵成一条飘带,在巉崖绝罅间杳杳环绕。为“天长节”燃起的祝火,在野蛮的军歌声中摇曳,像被吹乱的马鬃。媛将水筒沉入涧底,灌入泥金般的溪水。她忽觉脑后刀光一闪,劈向她的鬼子战刀,被一把刺刀隔挡开。水面上摇晃的人影,如一幅波纹的织物。张卓刺死了握刀的鬼子,告诉虚惊一场的平媛:伪军全体住茅棚,日军住白帐篷。要突围夜走草甸沟,穿过结霜的茅棚。 草甸沟草起如潮。平媛顺着马蹄印,惊讶地发现:在戟麻鸢草之间,只有葛草被马啃过!这一诡谲的怪象,让她想起一个无脸人,嘴边沾着一根葛草,骑马穿过她的梦境。草甸沟迷雾重重!雾,到处是雾!。。。。。。 平媛发现了一条雨沟:虽长满棘藜,却可直通山下。大伙砍断棘藜拖走,雨沟遂能通行人马了!为了尽量不出声,众人用布缠裹马蹄,上嚼子勒口绳。段奕发现白马爱打响鼻,边打边摇尾巴,便在马尾上绑块石头。 穿云之月变暗了,由金盘子变成土盆子,接着就泥碎消失了。丛荫桠冉的草甸沟,峻棱莫辨,虫声嗤然。白马边走边啃食野草——如同平媛白天的发现:那马只啃食葛草!平媛突然脸色煞白,惊叫道:“快停下!赶紧撤回去!”张卓浑身是血地跑来:“不好啦!鬼子今晚不住帐篷,全住进了茅棚!”张卓倒下了,右胸插着一把刀,刀捅入肺叶后,向下豁了一寸。 8 撤回鹰嘴崖的半路上,段奕问平媛如何预感到有危险?平媛怔怔地盯着他突然冒出一句:“除了韩雪还有一人与鬼子暗通……”姑娘垂头低语道:“这一发现太可怕了!……我发现白马只吃葛草……”平媛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完。段奕深知平媛的性格没有多问。 山顶找不到草料。平媛便拿自己的口粮喂段奕的马。除段奕的白马还能跑,其它马都饿得吃起马粪,嚼碎的干硬粪便,在嘴边腾起灰烟。马匹站立不稳,得靠着拴在一起,突围已然无望了!围成铁桶一般的日军,用空包弹发射来传单:“若媛姑娘肯献血,各位即可平安离去,否则玉石俱焚!” 平媛便要去献血,跳上白马跑下山。段奕疯了似地抄近路追赶,攀藤跃崖飞檐走壁,不惜摔死跳入深涧;终于拦在平媛的马前。姑娘只说了一句:“别无他法,你知道的!”驱马撞开段奕。段奕拔枪打死白马,扑倒平媛制伏了她。平媛流着泪道:“我太饿了才被你制住。” 平媛遭到禁闭。段奕亲自当看守!利用雨沟改建成禁闭室:两头用棘藜一堵,头顶用粗枝一盖。平媛见隔着棘藜,用荆棘勾住衣服,喊段奕下来帮忙。段奕摘开钩刺时,姑娘低眉颔首,纤腰向后弯去。段奕被硝烟熏黑的脸,微微泛红了。媛用食指勾住一根藤蔓,扯过来又勾过去:“黑藤上面开白花,随心所欲任你摘。”段奕咬牙嗫嚅:“没见藤上有花。”姑娘飞了他一眼,扭过绯红的脸吃吃笑:“你看那……两只鬣狗!”媛低头侧身脱下外套,双眸像一串水珠,被树荫轻轻托起,朝他闪了一下。那是久旱甘泉般地一闪,轻如抿唇飘如烟梦。 段奕幡然醒悟:姑娘如此含情脉脉,娇羞地要委身于他,是决心要自我牺牲了!他吓得浑身哆嗦,说话都结巴了:“得去找根绳子,捆,捆住你这疯丫头!”平媛见段奕转身欲去,悄悄抬手往嘴上一抹,便“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段奕忙将她抱出禁闭沟,正想跑去喊人来,忽见鬣狗在拉屎。鬣狗爱嚼骨头,粪便是灰白的,色泽类同媛吐出的白沫。段奕俯身闻了闻白沫,拍了拍平媛的脸:“别装啦!为了口吐白沫,你竟去嚼鬣狗粪便?”平媛只好用配发的雨水漱口洗脸,又拿出玉米**,咔嚓咬一口压住恶心:“你拦住我的马时,歪着脖儿生气……一根树枝恰好咔嚓一响!……我刚才咬这玉米,嘴里咔嚓一响,你那生气的模样,忽然就……”她喘不过气来,想把泪水憋回去。段奕递上手绢:“快擦擦鼻涕,难看死啦!瞧,这嘴角也破了。”平媛使劲擤鼻涕:“被手榴弹弦缧破的。”俩人沉默了好一会。 平媛继续着奇怪的谈话:“白马鞍上有泥印,与你断手的印记一样。我辨认了很久,疯了那么久,竟亲吻你的手印……”段奕脸色发白嗫嚅道:“你到底想说啥?你不是喊饿吗,吃点玉米粒吧,生嚼会费点劲。”平媛接过玉米粒看了看:“变成一粒粒子弹才好。”姑娘说着将叠放的弹链抻直,插进苏式转盘弹鼓里——苏联的军火都给了国民党,给**的只有少量机枪和冲锋枪,还是**首长找切列潘诺夫(注:苏联驻华军事总顾问)索要的。段奕叹了口气:“就只剩半条弹链了。帆布弹带全空了。”平媛抓起一把空弹壳,向山崖下抛去,任其像瀑布一样蹦跳:“那电报真的那么重要?值得你牺牲一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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