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吼（ 第十一章）

来到老君顶的山洞里,李天龙这才挺着他强壮的身躯正式向赵德胜鞠躬感谢。赵德胜扶起比自己高半头的李天龙诚恳相劝：“别这样大哥，你这可是要折兄弟的寿，兄弟可担不起，”他看着李天龙这帮人由衷的佩服道，“就你们这几条枪和三十几个人就敢跟那么些日本兵和自卫队干，兄弟可真是佩服得心服口服。”

“哪是我们跟他干，是他们来干我们来了。”李天龙咧着嘴毫不掩饰自己的苦衷。

上次征粮，李天龙的成功抗拒让日本人非常恼火。本该当时就来剿他，但当时管兵的山田去关东军司令部开会，小林忍气吞声的等了好几天。山田回来后就开始布置新任务，直到开始新一轮征粮小林才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愿望。山田听他说完很不高兴的训斥他：“你也是堂堂的大日本皇军，对付那么几个刁民你就让我派战斗部队，你们也太不争气了吧，如果是真正的胡子你是不还要请上土肥原将军。”

小林被训的无言以对，但不甘心的他把希望寄托给了那个使他不争气的张秃爪子。他让张秃爪子给他多收拢了一些自卫队，结合上次吃的亏，这次他先搞好侦查，当他掌握了李天龙的行踪后便开始了有计划的行动。这次一上南天门，他就让自卫队开路，直奔老君顶。在自卫队有几个明白人的引领下他们成功的躲过了陷阱、地夹和卧弩袭击。

李天龙得知自己的阵法被敌人识破便无可奈何的跟他们在山里玩起了躲猫猫。整整大半天，他们都在鬼子和自卫队的追捕中度过。日本人仗着人多枪多训练有素追得他们那是个锲而不舍，他们凭着人杰地灵不甘屈服东躲西藏。几个有枪的抽冷子也回敬日本兵几枪。他们的计划是熬到天黑再找机会脱身，在这几个小时里，两头害怕的双方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结果赵德胜等人的到来这才改变了这尴尬的局面。

“有这么管用的家伙真不应该就这么放小鬼子走了。”大奎鉴宝似的摸着孙大个子的机枪不无遗憾的叨咕着。

赵德胜哈哈笑了：“你以为小鬼子好收拾，他们也是近百人呢。我俩的机枪为什么拼命打，就是为了吓住他们。我真担心他们不撤。”

“李师父，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办？”宝贵问着李天龙。

“这不还没来得及想呢吗。”

“干脆也参加救国军吧？”赵德胜急不可待。

“路到是条好路，不过家属可怎么办，他们还都在野鸡沟藏着呢，这我们要走了，他们早晚不都得让那帮龟孙子给祸害了。”

“家属好办。我给你找个地方安置。”赵德胜大包大揽。

“你能安置？”宝贵颇感意外，“你咋安置？”

“前些日子指导员他们躲鬼子不是在磨盘山迷路了吗？回来后他就相中那地方了，他把咱们连的后勤还有伤员都放在哪了。”

“那地方是败家，”孙大个子强调着，“我两次去送伤员到都是记不清路，要不是老郑领着我不但伤员送不进去，连自己都得困在林子里出不来。那片红松林好像没有边。”

“既然这样李师父还有什么意见？”宝贵征求着李天龙。

“我无所谓，不知他们……”他看着自己的这帮徒弟和朋友。

大奎看着众人都不表态便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我说咱们还是跟他们走，还得抓紧走，说不定天一亮鬼子就得来，今天这事小鬼子肯定不能完。”

有了大奎的带动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赵德胜趁热打铁：“那就连夜行动，免得夜长梦多，”

南天门的李天龙就这么领着他的徒弟朋友套了马车拖家带口跟着赵德胜参加了救国军。他们连夜离开南天门奔向救国军的驻地。

离驻地还有半天的路程时，迎面碰到了李文顺的通讯员。汗淋淋的张小子一见赵德胜惊喜的嚷道：“连长，你可回来了，指导员正让我去找你呢。”

“出什么事了？”赵德胜紧张的问他。

“没出什么事，就是有任务。”

“什么任务？”

“指导员没说。就说让你快点回去。任务好像挺大，五连和八连都集结到咱们驻地了，团长也来了。”

“团长都到了准是大事。”赵德胜紧张起来，“赶紧给我卸匹马我先走。大个子和柱子宝贵你们把人都先带到驻地去，”

吩咐完，他一跃跳上刚卸下车的铲马急急而去。

宝贵等人来到驻地时正赶上开晚饭，好几百人正围着二十几个大锅喝大碴子粥。见到宝贵这些人，李文顺热情的打了个招呼把他们领到两口大锅旁。：“来同志们，先填饱肚子。”

刚吃完饭，赵德胜急匆匆出现在李文顺面前：“老李，任务下来了，你就负责安排这些家属和新来的人吧。我得带队伍先走。”

“什么任务这么急，连我都不等？”

李天龙一抖手里的大枪：“就是吗，我们来就是跟着你们打鬼子，咋有任务还不带我们了？”

“这不是一般的任务。”赵德胜劝着李天龙，“这次鬼子派了近万人的讨伐队来清剿咱们活动的地方。救国军大多数都躲了，只有团长领着咱们团的七百多人准备给鬼子点教训。你们刚来也没参加过训练，所以这次行动就不要参加。”

“七百多人对付鬼子的近万人，能行吗？”李天龙担心的问。

“团长说了，当年有岳飞八百破十万，咱们七百破一万应该没问题。”赵德胜说的很有自信。

“这本来人手就少，我们就更得去了。”被他的自信感染，李天龙为自己寻找到了理由。

“去，都去。”李文顺果断的说着自己的决定，“全连一个不落，炊事班也去，营地就交给家属们看着。”

“这能行吗？”赵德胜不同意。

“能行。”家属们突然有人开了口。大家看去，只见天龙婶子一脸严肃说着，“孩子们你们放心去，小鬼子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再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我们连流浪的地方都没了。”她的话赢来了全体队员的钦佩目光。

其他的连队开始集合了，赵德胜严肃的看了大家一眼，他给家属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你们的支持，看我们的表现吧。”，

一夜的行军。天亮时，队伍在晨雾中来到一座不大的山包顶。这是一个光秃秃的石头山，几棵歪脖树光头上剔剩的余发似的支棱在石头缝间。赵德胜仔细看了看地形后开始了布置，他把三挺机枪分三角形布在山包的左中右，他让宝贵跟他居中。其他有枪的分三组，每组以机枪为后盾自己找石头缝藏身，机枪不响谁都不许露头。李文顺领着没有枪的战士全在枪阵背后找地方藏身，如果有枪组顶不住往下撤时，你们就等敌人到来时同他们进行肉搏，杀他们个冷不防。

刚布置完任务，天龙婶子带着十几个妇女来到石头山上，赵德胜觉得很奇怪：“老嫂子，你们是怎么找来了？”

“我们顺着你们踩倒的草坷就找来了。”天龙婶子爽朗的说着。“你们走的急光喝了那么一碗粥，这怎么能干过那帮吃香喝辣的玩意。我们没能力让你们吃香喝辣送点干的还有能力。”说着话她们把带来的包袱打开，一个个黄洋洋窝头展现在大家面前。”

李天龙等人高兴的围了上来：“老东西，你想的太周到了。我还真饿了。”说完拿起窝头就吃。他边嚼着窝头边对战在旁边犹豫的赵德胜说：“赶紧吃呀，你们不饿？”

赵德胜咽了下口水：“咱们队伍有规定，不能随便动老百姓的东西。”

“不能动老百姓的…...”顺口搭音的李天龙停下了嚼咽，他奇怪的看了看赵德胜指着自己的媳妇，“老百姓？以后我就不能吃她的东西了？”

天龙婶子更惊愕了，李天龙的徒弟和他的朋友们也都不解了。他们看着自己手中的窝头处在了吃还是不吃的选择。

本来热情洋溢的天龙婶子看到李天龙等人的尴尬，终于在惊愕中醒来，她把笑脸一翻变成了孙二娘：“咋地，嫌我们老百姓了？真是捧着屁股亲嘴不知香臭。走，把东西带走，饿死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李文顺拦住她：“大嫂别生气。老赵是跟你客气。老赵，赶紧让大家吃。一会儿太阳就上来了。”

听了李文顺的话赵德胜这才大梦初醒的满脸堆笑：“老嫂子，别生气，是我的错。我光想着任务的事了，忘了你不是老百姓，你是咱救国军的家属。来弟兄们，这是咱自己家的饭，可劲吃。等一会儿给我豁命打。”

战士们得令，一窝蜂将窝头抢光。天龙婶子看着这场面流着眼泪笑着说：“这才像一家人。”

太阳驱散了雾气把宝贵身边的歪脖树照出树影时，挤在石缝里的宝贵才看清石头山对面情况。距离石头山的对面是一座更大的石头山，这座山的形状如同被撅断的树干横担在两座高峰之间。断裂处只有一车道之宽。在阳光的照射中那条裂缝被反光的石头山显得特别幽深。宝贵看着眼前的山形脱口而出：“这不是一线天吗？”

“你熟悉这里？”赵德胜闻言搭腔。

“去年追一只熊到过这里。”

“你给我讲讲这里的地形？”

“看见那条石缝了吗？当地人叫它‘一线天’。走在那里只能看见头上一窄溜天。两边都是立陡的石砬子。连山狸子都爬不上去……”

原来这是宁安地区的一处险境。一线天两边的高峰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一线天的西面叫香女峰，东面叫石娃岭。据说在很久以前，镜泊湖畔有一个叫石娃的小伙子。从小失去父母的他为了能在湖畔和高山之间生存，他凭着自己的胆识和聪明硬是降服水中的怪物和山中的虎豹。他的足迹遍布湖边的高山峻岭，他的身影游遍湖底漩涡涌流。他的名字被风带到所有的山谷林木之间。他的举动被雨灌注到所有的沟壑溪水中。湖神的众多女儿中有一个叫香女的，她听说她家的领地里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就想见识一下，为了一睹石娃的模样，她变化成一只红色的燕子飞出了镜泊湖。她在湖面盘旋了一圈没有看见她期待的身影，她振翅飞向茂密的丛林。就在她将接近一个山峰时，一只鹰发现了火一样的她。那东西舞动黑乎乎的巨翅向娇小的她扑来。她和鹰在空中盘旋了起来。短时间内她因为小巧没让鹰占到便宜，时间一长，她的体力开始不支，她想钻进林子以求躲避。鹰，猜透了她的心里。他挡住了她的去路。就在鹰的利爪将要抓住她时，一支飞箭带着哨音穿透了鹰的胸膛。她得救了，丧了命的鹰坠到了山顶。她跟随下坠的鹰来到山顶。变成一个俊俏的村姑等在死鹰傍边。她坚信这只鹰一定是石娃射死的。

射死这只鹰的果然是石娃。正在林间寻猎的石娃看见空中一只大鹰在欺负一只罕见的红燕子，从来就看不惯以大欺小的他想都没想就向鹰射去了致命的一箭。他看清了鹰的落处就一路找来。当他看见俊俏的村姑，他的眼里流露出爱慕的星光。香女见到健壮的石娃羞答答的给他施了一礼。受宠若惊的石娃忙回礼问道：“姑娘何来如此？”

“感谢壮士救命之恩。”

“救命？”石娃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事情。

香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石娃惊奇的看着眼前的香女，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湖神的女儿青睐。他为香女采来百花编成花环挂满香女的全身。就在两个人幸福的嬉戏之时山神爷领着狼虫虎豹前来兴师问罪。原来那只鹰也不是凡鸟，他是山神爷的儿子。听说一个凡人杀死了自己的儿子，山神爷的胡子都气的站了起来。他传命树精围住石娃的去路，让乌鸦遮住天上的太阳。然后令狼虫虎豹上前捕抓石娃。石娃怎肯束手就擒，他与猛兽在山间厮杀起来。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从白天杀的晚上，从山上杀到平原。最后身单影孤的石娃射光了壶内的箭砍断了手中的刀。力尽了的他终因寡不敌众被源源不断往上冲的狼虫虎豹累死在平原之上。石娃死了，余怒未消的山神爷把气愤移向香女。湖神听说自己的女儿有难带着他的水族赶来相救。山神爷驱赶群山要填平湖泊，神爷聚来湖水要淹没群山。两位神仙都动了怒，一个地动山摇一个是翻江倒海。他们的举动可苦了周边的百姓。房屋被大山压没，人口被洪水卷走。以被带到阎罗殿的石娃在望乡台上看见了这一幕，为了阻止二位神仙给百姓带来的危难，他哀求阎王爷把自己的肉身化做高山阻挡二位神仙斗法。阎王爷答应了他的要求。

香女见石娃死后还在为弱小的百姓着想，就把自己也变成了高山站在石娃身边，为了表明自己对石娃的爱慕，她把自己的手和石娃的手紧紧拉在一起。湖神见了这场面掩面流泪撤走了自己的水族。山神不甘，他想继续与湖神斗法又跃不过当在面前的高山，气急败坏的他选择了一圈最后他用开山钺劈开石娃和香女连接在一起的手。他带着狼虫虎豹想跟湖神继续酣战。天空飘下一卷天书呵退了他的虎狼之师。石娃与香女的义举惊动了天庭，玉皇大帝亲自下诏：“山神量小贬入地狱。湖神狭隘不该殃及百姓，念你能在见到石娃香女的义举主动撤兵，故免去湖神之位贬为平神。石娃香女之举感天动地，特赐天婚，永驻长白。”

宝贵的故事讲的很生动，同他躲在一个石缝里的赵德胜和柱子都听入了迷。宝贵停止了讲述时，柱子还意犹未尽的问着：“那后来呢？”

柱子的问话把赵德胜由故事里拽了出来，他一拍柱子带着树枝伪装的脑袋：“你怎么在这听上了，不是让你看着一线天吗？”

“我看的眼睛都疼了也没见他们的鬼影。”他看了看已经照到石缝里的太阳，“这都该吃午饭了，他们还能来吗？”

“这个谁说得准，”赵德胜训斥他，“你赶紧好好看着去。放过一个鬼子上面就要我的头，上面要真要我的头，我就先砍你小子地。”

柱子顽皮的冲宝贵做了个鬼脸，站起身子，在一处有蒿草的沟边探出头去向一线天瞭望。

“鬼子真能从这走吗？”宝贵问赵德胜。

“团长说可能性很大。咱们这一段时间在这一带闹的挺有名。小鬼子特意从新京调来了大部队要灭咱们。这条路是必经之路。团部已经派牵驴的去引了。”

“牵驴的？”宝贵奇怪的问，“还帮他们牵牲口？”

“这牵驴的不是牵牲口。”见他不明白赵德胜连比划带解释，“他就是‘托儿’骗他们，让他们上当，往这来，上咱们的当。不过也算牵牲口。”

“我好像明白了。”宝贵略有所悟，“就好像一个人对你撒谎，怕你不信，就让另一个人给证明，这个人就是牵驴……”

“连长，来了。”柱子的惊叫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两人不约而同进入了自己预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