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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吼( 第十四章)

小说:山吼 作者:王学明 更新时间:2022/3/14 19:26:11

绥芬大甸子的战场上因为李天龙师徒的进入已经由枪战变成了肉搏。

原本和李文顺已撤到安全地带的李天龙等了半天没见到赵德胜等人,他就担心的问李文顺:“是不是赵连长他们有麻烦了,咱们是不是该接一接?”

李文顺望着枪声逐渐远去的东南方缄口不言。

李天龙蹊跷的看着李文顺:“你们是不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李文顺欲言又止的为难像惹怒了李天龙,他把大巴掌往树上一拍:“一家子,我跟你们也算同生共死一回,没想到你拿我当外人。大奎,招呼弟兄们,咱们走。”

“天龙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德胜兄弟对我们有恩,我不能看着他和敌人拼死不伸手。我更不能让江湖人说我不讲究。”

“你们还没有战斗经验,我不能让你们去做无谓的牺牲。”

“什么经验,什么牺牲?不就是打架吗,今天我老李不露一手你们永远以为我是个病狸子。”

李文顺见拦不住他,只好妥协道:“老赵他们主要是诱敌到松乙沟。你们现在抄近路到绥芬大甸子就行,你们认识路吗?”

“我知道怎么走。”大奎收拾着自己的家伙应对着。

“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和敌人硬碰硬。”

“你就擎好吧。”李天龙把他的大枪抖的直颤。他匆匆的应答了李文顺一句领着他的弟子们跑步奔向绥芬大甸子。

李天龙他们这三十几人在大奎引导下由大甸子正北一个叫做鲤鱼脊的山梁处拦腰冲进了甸子。他们这帮人刚刚给配齐了枪,大都不是很熟练。今天见到鬼子的骑兵已经和赵德胜他们搅在了一起,他们更是因为怕误伤了自己人不敢开枪,红了眼的李天龙把盒子炮往腰里一插,双手擎着大枪:“跟我冲,排好阵,挑光这帮兔崽子。”

三十多杆扎枪,在李天龙的率领下排成了一个三角形的阵容呐喊着冲向了百十多匹马组成的骑兵队。

李天龙等人的举动刺激了日本兵的武士道精神,他们也放弃了打枪和这些手持中国传统武器的人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李天龙的弟子们还是有点真功夫,在他们远了抛投枪,近了扎枪挑的冲杀中,还真把日本人的骑兵给震住了。他们扔下二十几具尸体退出圈外,重新组织队形准备再次冲锋。

缓过一口允乎气的赵德胜抓住这个机会,组织剩下的枪支猛打了一气后,拉起李天龙继续向东撤。

再有百八十米就要撤出大甸子时,日本人的骑兵又追了上来。赵德胜瞪着喷火的眼睛边冲敌人打枪边没好气的命令李天龙:“你马上把伤员给我带进山,不然老子不认你这个大哥。”

“你们不都有伤了吗,还有谁不是伤员?”李天龙不服气的跟他对着瞪,“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哥哥我今天就跟你同生共死了。”

就在俩人争执时,他们撤退的方向有人向他们喊话:“老赵,快往我这来。”

赵德胜顺着喊声望去,只见二十多米外的土墩上一个大个子正冲他们招手。赵德胜看见他,激动的一拍大腿:“大老宋,快,替兄弟档一阵。”

“你快过来吧,你们的活干完了,剩下的归哥哥。”说着话他冲身后一摆手,“预备,放。”随着他的命令,由他身后的芦苇荡中飞出了无数只带着火苗的罐子。这些罐子在空中划着美丽的弧线飞向追来的日本人,罐子落地后就是一团火,无数只罐子瞬间筑起一道火墙。深秋中,干枯的芦苇将火墙迅速演变成了熊熊火海。

火海挡住了日本兵的追击并开始对他们进行吞噬。在大火面前,骄横的日本兵开始撤退、躲避。然而,茫茫干枯的芦苇荡哪有他们躲避的地方?

宝贵在大奎的搀扶中随队伍撤上了鲤鱼脊。在一个空旷的山坡上,十几个扎着红十字白袖标的女战士正在给受伤的人们处理伤口。

在等待疗伤的过程中,宝贵这才腾出时间看山下的情况。山下的大火已成燎原之势,由四周逐渐向中间烧去,由西向东刮的风更是助长了火势的凶猛。被困在火中的日本兵如同关在笼中的野兽,团团乱转。火焰引响了的枪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被逐渐挤成一团的几千名鬼子在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挥着指挥刀的胖鬼子指挥下冒死向火势较弱的东南方向突围。还没等他们冲出火海,迎头飞来的燃烧瓶在人群中炸开,胖鬼子连同他的战马都被烧成了火团。着了火的战马一个直立甩掉了主人并开始在人群中狂奔起来,被踏撞而伤的鬼子们唉嚎震天。红眼的鬼子们向火团开了枪。火马轰然倒了下去。一群鬼子扑灭了胖鬼子身上的火。他们抬着胖鬼子冒着披头盖顶砸下来的燃烧瓶开始了前仆后继的惨烈突围。鬼子没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冲。

燃烧的火人带着火继续冲锋直到无力前进为止。打光了燃烧瓶的阻击部队光靠经机枪和步枪的火力已经控制不住鬼子的冲锋速度。日本兵冲过了火海,接近了阻击部队的阵地。眼看着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又要开始。

一直观察着战场的李天龙撸胳膊挽袖子对赵德胜说:“连长,咱们是不该帮帮场子了?人家可帮过咱们。”

包扎完毕的宝贵也擎枪建议道:“大哥,这可是灭鬼子的最好机会。”

赵德胜看了看自己还剩下的几十个伤痕累累的战士**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在征询着大家的意思:“你们是什么意思。”

孙大个子一晃包着绷带的大脑袋:“老子歇的差不多了,走,再干他娘的一顿去。”

其他战士也都附和着:“对,再干他一顿去。”

其他的伤员听到他们的话也都纷纷表示愿意:“愿意再干他一顿。”

受了鼓舞的赵德胜把机枪一端:“好吧,兄弟们,咱们就去再干他娘的一顿。”

“干谁娘的一顿哪?”一个亲切柔和的声音飘了过来。这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大家不约而同向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军装,头戴圆军帽,腰扎武装带,脚穿黑马靴的军官向他们走来。他隔着眼镜片的脸上带足了满意的笑容。

大家都不认识他。独有赵德胜见到他立正敬礼,同时喊道:“立正,敬礼。”

受过训练的战士们都本能的随着口令立正敬礼。独有宝贵和李天龙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来人缓缓摆手示意免礼。他来到赵德胜面前又是握手又是拍肩,一不小心拍到赵德胜的背上。赵德胜一激灵趴到地上,大家这才注意到赵德胜的背上嵌着一块弹片。

来人心疼的**赵德胜的伤。赵德胜想起来,来人按着他命令道:“别动。卫生员,把赵连长的伤处理一下。”

赵德胜一拱身子站了起来,他往后背一探手,牙一咬,嘴一咧,弹片被他拿了下来。他把弹片给来人看了一下:“团长,这回行了吧?我就不陪你了,我们得去给大老宋帮场子。”

来人拉着他的手:“帮什么场子,你看大老宋他们还在吗?”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冲锋到了阻击阵地的鬼子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他们的残兵败将正在丧家犬一样匆匆通过阻击阵地在逃亡。

“团长,这不便宜他们了吗?”赵德胜急的直拍大腿。

来人面带微笑不慌不忙道:“你再仔细看?”

赵德胜伙同所有听见他话的人仔细看着阻击阵地,只见阻击阵地上虽然没有大规模的阻击,但是枪声不断,手榴弹的爆炸声不停。结队而行的鬼子,尽管匆匆前行,可也在不停的留下尸体。

“很好玩吧弟兄们?”来人诙谐的问着。“这叫零敲牛皮糖。我们现在的力量和鬼子硬不硬那是虎,我们只要能消灭鬼子就要选用这种只占便宜少吃亏的办法,如果你们谁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办法一定要提出来,我希望大家不用流血不用牺牲就把侵略者撵出我们的家园。”来人说到这转对宝贵和李天龙伸出文弱的手,“你们是新来的弟兄吧,我代表全团欢迎你们,你们很勇敢,也很厉害,尤其这位大哥的扎枪队硬把鬼子的骑兵给逼退了。厉害。这位小兄弟的枪法更是非同寻常,真可谓是枪枪咬肉,弹弹见血。”

宝贵和李天龙被表扬的不好意思起来。他俩想说些什么可又弄不清对方是谁,他俩只能犹犹豫豫的问赵德胜:“这位长官是……?”

“他就是咱们团长。”瘸着腿挎着胳膊的柱子抢着给他俩介绍。

宝贵和李天龙等人给团长施以了江湖人的抱拳礼。团长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阻击变成了追击。焦头烂额的鬼子根本无心恋战,他们在抵挡着来自来自前后左右的袭击同时,急急的向前推进。那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只剩下不足千人。狼狈的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夜幕中落荒而去。

在望远镜里遗憾的看着这一切的团长掏出纸笔蹲下身子在膝盖上匆匆写了一封信。写完后他问赵德胜:“能不能找个弟兄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

赵德胜看着自己这些鏖战了一天战士不知该怎么回答团长的提问。

大奎跨出人群:“上那?我去,这一带我熟。”

宝贵跟了过来:“我跟他一起去。”

团长看了看宝贵:“你有伤就算了。这位小兄弟没伤,他去行。”

宝贵急了,他晃了晃自己的伤臂,“这点伤不碍事,他不会用这个。”他抖着自己的步枪,“黑灯瞎火的碰到山牲口怎么办?

“谁说我不会用?”大奎为自己辩解着,“我们的热家伙都藏在歪脖柳那儿了。你忘了?在南天门你教过我们?”

“那在大甸子时你们怎么不用?”

“我们不是整的不精吗,师父怕我们误伤了自己人,就让我们还用老家伙。”

“宝贵别犟了。”李天龙过来劝宝贵,“让运来和大奎去你放心了吧。哎运来呢?”

“你不是让他去歪脖柳取枪去了吗?”二宝捂着扎着绷带的脖子提醒着师父。

刚刚取枪回来的运来正听见师父提他的命,他一溜小跑奔了过来:“啥事师父?”

“你跟大奎去给团长送个信。”

“行,去哪,什么时候走?”文静的运来干练的应着师父。

团长满意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赞许一句:“好利落的小伙子。”赞许完,他把两人叫到身边,“你们两个抄近路去绥芬河,到火车站找警察局长。我看鬼子准是去绥芬河了,那个的警察局长是我的老乡,我让他再截杀一通,估计这批鬼子就得全军覆灭。记住,要快,也要注意安全。”

二人领命欲去,团长又拉住他俩,他让卫兵拿过两个玉米饼子塞给二人:“条件有限拿着挡挡饿,等回来我请你们吃酒席。”

二人也没客气。揣起饼子就消失在愈来愈暗的夜色中。

夜幕中的绥芬大甸子残火闪烁似乎是和天上的星星在交谈。时而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似乎在叙述白天的故事。

团长倒背着双手凝视着不肯平静大甸子。无事可做的赵德胜领着他的战士们也都陪着自己的团长看着那片不甘寂寞的大甸子。

卫兵给团长端来一碗热水。团长抿了抿干枯的嘴唇:“那来的热水?”

“卫生队给伤员烧的,特意给你留了一碗。”

“告诉卫生队多烧点,一会儿战士们回来得让他们喝上热水。”团长口气坚定的大声命令着。

“那可不行。”一个粗门大嗓的山东口音打断了团长的命令,“团长得让我们喝酒。”

大家顺着嗓音看去,只见在几只火把的引领下,一支背扛挑抱着各种物资的队伍已经来到了近前。领头的是满脸喜色的大老宋。说话的也是他。

见到大老宋,团长脸上的深沉缓解了许多:“你这个酒鬼,就知道喝,今天我可没酒请你。”

“谁说让你请了,我是说你允许就行。今天我做东,来,弟兄们把东西给团长亮亮。”大老宋得意洋洋的显摆着。

随着他的话,跟他来的人劈里噗噜把带来的东西摆了一地。这一地东西,有酒有肉有罐头,最绝的是还有一只烧的黑黢獠光的马腿。酒肉罐头大家可以理解接受,马腿大家就不明白了。

赵德胜用他的机枪捅了捅马腿:“老宋,你也太贪了吧,这么多好嚼过,你还要一个死马的腿干什么?”

“一看老赵你就没眼光。”大老宋拿起一瓶酒用牙嗑开瓶盖,他啁了一口递给赵德胜,“你知道下面死了多少马吗?我为什么单挑这么个颜色的拿来给团长?一会儿再给你看样东西你非得抢着吃这个不可”说着,他把一包香肠递给了团长。

团长面带欣慰接过香肠,然后对大家说:“宋连长请客大家不用客气,随便吃吧。”

尽管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对早已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些东西足以让人不顾脸面,更何况还有团长发话。大家一窝蜂扑向美食。

大老宋拢起一堆篝火,他边烤马腿边劝着大家:“都留点肚子等一会儿吃马肉。”

赵德胜鼓着腮帮子和他逗:“行了老宋,消灭这些东西就够我们戗了,你那破马腿我看还是留着喂狼吧?”

大老宋没说话,他打了个口哨,两个小伙子抬上来一推黑黢黢的物件稀里哗啦扔在火堆旁。大老宋一指它:“都过了开开眼,看有没有认识的?”

赵德胜扫了一眼:“一个烧的跟狗啃似的的破马鞍子有什么呀?”

团长可没像大老宋那样不以为然,他嚼着香肠看着马鞍子,马鞍子上那些做工考究的饰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着看着团长突然惊叹的说道:“我的天哪,弟兄们,你知道咱们今天把谁给干了吗?”

团长的惊叹犹如炸雷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大家停止了吃喝看着原本稳如泰山的团长喜形于色的样子。兴奋的团长根本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他指着马鞍子:“这马鞍子是日本天皇御赐之物,能坐这种东西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和咱们今天对阵的是关东军有名的天野十五旅团,这里的大人物能是谁?就是他们的少将旅团长天野上雄。”

“咱们把日本将军给打了?”喝了酒的李天龙,红着脸膛瞪着发光的眼睛惊奇的问。

“还不好说。”大老宋不无遗憾的说,“这小子没挨着枪,我们只弄了他一身火。鬼子突围时我看有人抬着他。”

“太白瞎这次机会了。”赵德胜惋惜的直拍着大腿,“咱们要是再多一个连绝对能把他们都吃光。”

“不用再多一个连,”大老宋狠狠的咬了一口香肠,“要是把子弹给我备足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

“咱们的底子太薄了。”团长感叹道,“这连续的两次大仗把咱们的家底几乎都搭进去。弟兄们,今天都好好放心的睡一觉,我今天带警卫排亲自给你们放哨。明天天亮咱们看看能不能捡点洋落了。”

团长走了,大家的气氛随便了许多。一直坐在黑影里默默吃喝的宝贵,这时才来到大老宋面前。还没等他说话,大老宋惊讶的看着他:“宝贵兄弟?你怎么在这?”

“在这咋了?”赵德胜带着酒劲半真半假抢白着大老宋,“宝贵兄弟现在是我的人,你可不能又啥想法。”

大老宋没理赵德胜,他继续对宝贵说:“你媳妇和姚婶被你弄的不能在家待了你知道吗?”

“就你知道?”赵德胜继续和他贫着嘴。

“你先别闹。”大老宋不耐烦的嗤了赵德胜一句,“我这说的是正事。”

“我知道。”宝贵似乎感觉到什么,他充满期望的回答着大老宋,“我听说他们去牡丹江了,我连追了三天都没看见她们的影。后来到了牡丹江,才知道她们根本没去牡丹江。你是咋知道她们的事的?”

“她们可不没去牡丹江吗。”大老宋翻腾着火上的马腿说,“她们离开西南关第二天就让土匪给劫了。”

“啊,”大老宋的回答令宝贵一惊,他把枪一拎直眉瞪眼的问道,“那个绺子干的?”

大老宋拍了拍着急的宝贵示意他别急,然后他冲自己的队伍里喊道:“山狸子,你来。”

一个身材不高满脸横肉的彪形汉子应声来到大老宋面前,他恭恭敬敬的给大老宋敬了个军礼:“报告连长,三排长听令。”

“还记的你前些日子干的活吗?”大老宋认真的问他。

“啊,”山狸子茫然的看着大老宋,“你不说那事过去了吗?”

“你告诉这位大哥,那俩女人你怎么安排的?”

“他是?”

“他就是那个一人敢跟一帮日本兵对阵的郎宝贵。”大老宋轻描淡写着。

山狸子很认真的看了看比自己高半头的宝贵,正担心媳妇和姚婶下文的宝贵把直眉瞪眼的表情对向了山狸子。他因着急眼里流出的凶光把山狸子看的一激灵。

山狸子冲宝贵抱拳拱手讨好的说着:“久仰大哥的名字,嫂子的事你得原谅兄弟不知。当初要是知道她是大哥你的女人,兄弟就是饿死也不敢劫他们。”

“什么,你劫了她们?”宝贵把眼睛瞪的如同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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