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沈大黄 （4）

夜里行船，躲过鬼子两次巡逻。不能让鬼子上船检查，一是检不得，怕认出来，二是深更半夜的走客运民船。一问就有问题，还是躲藏着。等鬼子巡逻艇过了他们再走。

天亮了，小船在一个小镇靠岸停下来。孩子与母亲们都见了面，吃早餐。武秀成对姐姐说：“姐，你和二嫂还要走。这里换船，路上要是遇上鬼子盘查，就讲是从江城回娘家。”

“嗯。”武秀芸知道她要与弟弟分别了。她现在也不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武秀成送他们上重新安排好的船，对武秀芸说：“姐，二嫂。我和天麻，天冬，人参就不送你们了。路上同志们会把你们送到目的地的。”

“秀成，”武秀芸说，“要是方便，你带天麻和天冬，人参回家去看看。”

“知道，放心吧姐。”武秀成挥手，小船又出发了。

“你们也要小心！”武秀芸对着弟弟们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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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芳菊起床，胡妈水都烧好了。她说：“今天早上煮面条。”

朱芳菊说：“好，请客饺子送客面。”

“太太，我不是那意思。”胡妈流泪了。

朱芳菊说：“别在意，最后时刻还能吃上胡妈你做的饭，我非常满意了。”

“太太，哇哇哇。”胡妈悲伤的控制不住自己。

“别哭，别哭。”朱芳菊来安慰胡妈，王伯去厨房。

日军陆军康复医院很安静，都“睡”着没起床。沈大黄起床洗漱好，上早班的医生来了，他们要去食堂吃早餐才接班。平时伤员走动的场面，这时冷冷清清的死寂医院，他们十分惊奇，来上班的医生去值班室，看到死睡的医生与护士。又走到病房看看病人，然后惊叫，惊喊，打电话。

沈大黄房间里坐着，他可不想现在出去。被这些日军鬼子打死在这里，他要等山井木来才能完成他回家的愿望。

半过小时后山井木来了，看到如睡觉一样死去的医生与鬼子兵。他十他气愤。房间里见到平静的沈大黄，他问：“医生与伤员都死了，为什么你活着？沈川柏呢？”

“他们死了是我做的。”沈大黄平静的说，“沈川柏我安排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山井木愤怒地纠住沈大黄的衣领恨不得一口吃了沈大黄。

“很简单，国恨家仇。我这也是一洗雪耻。”沈大黄一点都不恐惧。

“想想你的孙子，还有沈宅。”山井木气急败坏的松开了沈大黄。

“国都生灵涂炭了，家还能安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将军应该知道中国这句古语。”沈大黄整理一下衣领。

“我个人一直都很敬重你的。”

“那是你个人。可你还是指挥你的兵，杀害我同胞兄弟姐妹。我不能把你的士兵医好。再去杀戮我的兄弟姐妹。”

这时山井木的副官跑来：“将軍様、沈宅には傭兵の王さんと沈老婦人しか残っていません。 武秀芸と張木香にはもう二人の子供がいなくなった。 書斎の本や書画も昨夜略奪された。”（将军阁下，沈宅只剩下佣人老王，胡妈和沈老太太了。武秀芸与张木香还有两个孩子都不见了。书房的书籍与字画昨晚也被洗劫一空。）

“八嘎”山井木气愤问沈大黄，“这都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你家里？”这也是山井木告诉沈大黄，沈秀芸她们都走了。

“对，先取得你对我的信任。”

“毒药？你是怎么得到的，我知道，你叫我买的药材，不可能配得毒药。”

“三天前，应该是四天前，我回了一趟家带来的。”

“沈老先生，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你的作为值得让人去尊敬。特别是你们中国人，你这样做，我知道你也做好了死的打算。那你想怎么死？”

“我想死在家里。”

“我成全你。”山井木挥一下手说：“死刑にする”（处死。）

就上来两个鬼子兵把沈大黄给摁住了。

山井木说：“彼は彼の家で死にたいと思って、家に送って死ぬ”（他想死在他家里，送他回家去死）

沈大黄被鬼子兵压走。走到院子里，沈大黄看到来了很多鬼子兵在收尸体，他心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喜悦。

山井木说：“这一仗你胜利了。你不走，是不想我杀更多的人。是吧？”

沈大黄笑而不言。

沈家被日本鬼子给围了起来，也围了很多街坊邻居，不知道沈家出了什么事，前些天沈老先生不是还给鬼子看病吗？怎么犯事了呢？都不明白也想看过究竟。

沈大黄被压了回来，街坊邻居就更奇怪了。

沈大黄跨进大门，看到朱芳菊穿着过年做的新衣服端坐的堂上，王伯与胡妈两边旁站着。

沈大黄微笑含泪向老妻走去，朱芳菊站了起来。沈大黄问：“为什么不走？”

朱芳菊说：“我不想老爷您一个人孤单。”

“好，我们共赴黄泉。”沈大黄走上前来紧紧的握住朱芳菊的手。他们坐了下来。“老王，”沈大黄唤王伯：“给我与夫人泡一壶茶。”

山井木说：“真不懂你们中国人，都快死了还有心情喝茶。不是要喝酒吗？上路酒，断头酒。”

沈大黄说：“山井木先生，我死后，让王伯和胡妈给我收尸吧。你也不要难为他们，他们只是我家两个忠实的佣人而已。”

“我答应。准备。”山井木下令，六个抢手就走了进来，院子里站好瞄准，就听山进木一声令下，他们开枪枪毙沈大黄。

王伯提着热水瓶来，他不泡茶，痴站的那儿。

沈大黄拿过热水瓶，埋怨的说：“看我要死了，不愿意侍候我了？”

“老爷。”王伯紧抓着热水瓶不放手。

沈大黄眼神命令他放！不能让山井木知道他要服毒。

王伯放手，沈大黄自己给茶壶泡上准备好的“茶”，放下热水瓶。

沈大黄平静的给朱芳菊与自己倒上一杯茶，他对朱芳菊说：“这与昨晚鬼子们喝的茶是一样的，喝完就睡了，没有痛苦。就是药下的重了些。”

“可以像当年救我那样吗？”

“不可以。没有人会解。还有，我们不会马上下葬。鬼子和汉奸盯着。”

“嗯。”朱芳菊端起茶杯，“老爷，我敬你，先走一步。”说完朱芳菊就把茶送到嘴边。”

“哎，好。”沈大黄也端起茶杯回敬，朱芳菊已经把茶喝干净了。

沈大黄也马上喝完。他握住朱芳菊的手：“我们一生一世共赴黄泉。”

“老爷。”朱芳菊平静没有痛苦的倒在沈大黄的怀里去逝了。

“孩他娘，要是有下辈子，我们还一起。”沈大黄滴一下两滴眼泪也去逝了。

“老爷，太太。”王伯与胡妈跪下痛哭。

山井木这才回过神来，他脱下军帽，给沈大黄与朱芳菊的遗体鞠躬。然后挥一下手就带队走了。

副官不相信沈大黄死了，随队来的日本医生，还检了尸体，确定真的死了，他们也走了。

桑通明脱下军帽给沈大黄与朱芳菊鞠了三躬他才走。

鬼子都走了，王伯和胡妈站起来。王伯悲伤向大门口走去。胡妈哭着去沈大黄与朱芳菊的房间，她去拿也是过年做的新衣服给老爷穿上。

王伯站在台阶上，看到街坊邻居都还在。大家看到他出来，都安静下来。

王伯站在台阶上对大家说：“各位街坊邻居，大家都晓得我家老爷这些天到鬼子的医院给鬼子治病去了。其实不是治病，昨天我家老爷把鬼子医院所有的鬼子都毒死了。”

“啊？”大家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王伯继续说：“刚才，鬼子把我家老爷和老夫人都给杀害了。我请。”王伯跪下来，“街坊邻居帮帮忙，把老爷与老夫人的后事给办了。我老王谢谢大家。”王伯给大家磕头唔唔唔的哭了。

“王伯，”孟校长孟世良走上前来扶起王伯，轻声问：“你不是这样告诉我的。你说老黄会与川柏一起走的呀。”

“老孟，要是老爷走了，你还能看到这些街坊邻居吗？山井木会都杀干净泄愤的呀。唔唔唔。”王伯十分痛苦。

孟世良流着泪转过身来对街坊邻居们说：“我们杀不了鬼子，可我们给杀鬼子的好汉送上最后一程，让他们走好。”

“好。”大家同意帮忙。也不问沈家两位少奶孙少爷与孙小姐哪去了。

治丧在家摆五天，每天都有不少人来祭拜。一般不出山的常家老爷子也过来了。

山井木被调查中，汉奸们也不敢管这事儿，怕引起民爆，那样很麻烦。

沈家门外每天都有汉奸盯着。

沈大黄与朱芳菊出殡那天，天空下起了雨。好几千人送行。常家船队拖到梧桐镇，镇上自发的老百姓，把两口棺木抬到沈家祖坟地。

沈家庄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丧事办好后，胡妈回枫香湾与儿孙一起。以后每年的忌日与清明她都过来祭拜。

王伯留在沈家庄过了半个月才回来，这半个月他把沈家庄的土地与镇上的铺子都给租出去了。他一年去收一次租。清明节去祭拜。

王伯独自回到江城沈宅，他礼拜答谢街坊邻居，他在沈宅守着这个家，等有一天沈家人能回来。

这之后，王伯平时除了上街买油盐米面菜，他一般都不出门。孟校长父子有时会过来看看他。常家盛有时也会给他带些生活用品过来看看他。

因为这件事，山井木被撤职离了江城，新的江城司令官又上任，对沈家过气的家族不再过问。

桑通明还当他的高官翻译。但是，不再受到重用。

江城人民依旧在日军的铁蹄下艰难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