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是一个可怜的人，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认为的。虽然生性老实的我被卖进了妓院的厨房，可是我依然保持自己的信仰，当一辈子光棍。当然，这与我那双丑陋的三角眼也有关系。

“我，给老娘买十斤花雕来。”一串铜钱划过完美的抛物线，砸在我头上。

我吭也不敢吭，拾起铜钱跑开了。我一边跑，一边想，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四十多岁的厨娘每日喝十斤花雕。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串不到两贯的铜钱，要怎么才能买到价值三两的花雕，尤其是在自己身上一个子都没有的情况下。

随便青楼是县城最大的妓院，基本上只要不是五官全失，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这个名词。在妓院当了十六年厨子的我，自然也为人熟知。不过，人们所熟悉的不是我的面孔，而是我最无耻最下流最龌龊的姿态。

街上的人很多，我整整自己的衣裳，又故意把那串铜钱抛来抛去，以图吸引美女的注意。不过，我那身接近四个月没洗过的衣服，散发出来的怪异味道，连老太太都闻不下去。

我是个男人，男人就有**，所以，我也有自己喜欢的女人。我喜欢的那个人叫花衣，是随便青楼的二掌柜。每次买东西，我都会买些小玩意送给花衣，或者说，是偷偷地从窗户丢进去。一般情况下，这件小东西在三秒钟内被扔进垃圾桶的机会，大于火星撞地球。

“呦，小哥，又要买东西送给那个姑娘吗。来来来，我这刚进了一批西域香粉，据说抹在女人身上，香味一年不散呐。”卖东西的是一个中年人，叫怀色，在我第一次买货的时候，我还是个年轻人。对于这个商人，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我的推销能力，几乎每次都能说到自己的心里去。

“这个东西多少钱？”

“老熟人，不砍价，一两三钱，绝对是整个县城最低价。”

我摸摸手里不到两贯的铜钱，有些失望地放在香粉。怀色瞅瞅我手里的那串黄澄澄的玩意，又说：“估摸着，兄弟是遇到了啥难事。我最近手头也紧，这盒香粉就算帮兄弟你一次，两贯铜钱。”

我眼睛一亮，刚要伸手拿盒子，想了想又放回去。我吭也没吭，扭头就走，铜钱被我甩的一个劲响。连怀色在后面叫我，也不理。

一没注意，我撞到了人。那人虎背熊腰，如同西土蛮子一般粗壮。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提了起来：“马勒个把子，撞到老子都不吭声，你当我翻江蛟方笑愁是混饭吃的吗！”

我看看方笑愁那碗口大的拳头，委屈地说：“是你迎着向我撞过来的，我低着头也没看到啊。”

翻江蛟方笑愁立马吹胡子瞪眼，挽起袖子就准备揍人：“你个GR的，撞了老子还是老子的不对了。马勒个把子，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三条腿。”

我小声地嘀咕一句：“马王爷有三只眼，不是三条腿。”

在碗口大的拳头落下来前，我手一甩，铜钱被我撒的满地都是。趁着别人都低头捡钱的空档，我拔腿就跑。

我跑啊跑啊，一直跑到酒馆才停下。有些惧怕地回头瞅几眼，没看到马王爷三条腿的汉子。我的心放下来了，我抬头看看面前的酒馆，想起厨娘让我买酒，便抬腿走了进去。

“老板，给我打十斤酒，花雕。”我拍着桌子大喊。我深深地知道，有钱的就是大爷，顾客就是上帝这个道理。

肩头一块抹布，头顶一块破布，身穿全黑补丁裤的小二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看到我就喊：“嘿，爷，您先侯着，小的马上给您打酒。诶呀，好久没见到您了，爷这最近是跑哪儿去啦？是不是又有哪家姑娘被祸害了。”

我差点羞红了脸，我在心里直叫唤，被人当个人物看的滋味，爽。

“爷，十斤花雕，您掂量掂量。”

我瞅瞅那一大坛子酒，大方地甩甩手：“不用看了，爷相信你。”

小二点头哈腰地笑：“爷就是有气魄，不过，您是不是先把这酒钱给付了？”

“那是那是，爷还能差你酒钱？小看我。”我一脸轻蔑地看着小儿，伸手在口袋里掏着。我突然想起，铜钱好像被翻江蛟方笑愁追杀的时候全撒出去了。掏一次，我的脸色变一次，从红到白，从白到红，从红到紫，从紫到黑。

小二这叫一个佩服啊，又道：“瞧爷这变脸的功夫，那可比戏团里的高多了。”

我连连摆手，红扑扑地脸蛋跟花儿一样红：“小哥，您别这样叫了。这个，酒馆带赊账的不，我今个没带足钱，您看……”

小二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嚷嚷起来：“呦，感情您今个是办耍弄来了。您也不打听打听，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这酒馆是当今帝皇的属下玄血大将军的兄弟晕血大老爷的亲侄子罩着的。”

我猛点头，道：“知道知道，不过小的今天真没带足钱，爷您看，是不是可以先赊账。等小的回去，保证立刻把钱送过来。”

小二一拍桌子，大叫起来：“看场子的哪去了，有个娃想在咱这赊账，你们说成不成啊。”

瞬间，数十彪形大汉不知从哪冒出来，团团围住我，几十双牛眼瞪得贼圆，齐齐问道：“你说成不成！？”

我点头哈腰地道：“不成不成，哪能赊账呢是不，咱都是良好市民，不赊账……不赊账……”

小二又叫道：“你一没钱，二不打算赊账，摆明是欺负咱酒馆无人。各位兄弟，小心伺候着，别弄坏了咱馆里的东西。”

随后发生的情景，简直惨不忍睹，惨绝人寰，人神共愤，人畜皆知，人满为患……

“以后看清点招牌，眼睛放亮点，爷今个就饶了你，赶紧滚蛋，别饶了爷的生意。”

我点点被打成猪头的脑袋，嘴里乌里吧唧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没等我抬脚走，小二又叫：“等等，回来。”

我颤抖了一下，极不情愿地把头转了180度，身子却继续往前走。

小二指指地上的碎衣，说：“给爷把这些玩意都拣走，省得有人说咱家讹你一堆破布。”

我的眼泪差点下来了，跑回来把碎布拣了，扭头就跑。小二这才满意地走回酒馆，看到其它客人，又开始点头哈腰：“诶呀，好久没见到您了，爷这最近是跑哪儿去啦？是不是又有哪家姑娘被祸害了。爷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小的马上给您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