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二十年前的往事

地上时不时的会落下青色的大枣，四合院的枣树在这秋天算是香饽饽了，枝头上的鸟儿站都站不稳，却还在叽叽喳喳的唱着曲儿，“这事儿你不能这么做！”屋里传来一声，鸟儿惊了，慌忙离去。今儿的万春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慧禧、延春和老太太。

“妈，不就拿了您一个镯子吗？您至于这样吗？我看您抽屉里的镯子也不少。”二十年前，时间回到了二春年少时的样子，那个时候延春叛逆很多，为了做生意拿了慧禧父亲留给母亲的念想，但也正是这年少不懂事，让原本叛逆的他，一心只想成功，却不想这条路他越走越远。

“大哥，你要是需要钱你可以说，这镯子对妈来说，是爸唯一留给他的念想，你这一声不吭就拿走了，算怎么回事。”

“我这生意上急用钱，我又不好开口借。”

“所以您这就偷是吧。”

“弟妹，您这说话得讲理，这一家人怎么算偷呢。”

“一家人偷不算偷？家贼难防！”慧禧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一边的老太太脸色不好看，“妈，您要不进去歇歇，这事儿我处理吧。”

老太太摆摆手，没有说话，慧禧气不过接着说，“不说我说您，大哥，您说您这做生意才两年时间，霍霍家里多少钱了，哪一次不是我跟万春帮您，您有事儿您找我们，您这样做，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爸临走的时候，妈就是戴着这镯子的，您又不是没看见。”

“行了，行了，您别说了，好吧！”

“这哪能行，这怎么能不说呢，现在这镯子您都换成钱了，就算妈同意了，我不同意，这镯子您必须原封不动放回老太太抽屉，否则这事儿啊，没完。”

“泼出去的水，你能舀回来喝？这镯子就当出去了，您现在冲我要镯子我没辙，这是当镯子的钱，这钱我也不要了，你们拿去便是！”延春的火爆脾气也上来了，从手包掏出一笔钱砸在桌子上。

“你走吧，你走！”老太太听不下去了，指着门头也不回的说

“要走也是你们走，这宅子是我爸妈留给我跟老赵家的，能有你们什么事儿！”

这话一出，老太太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中气十足的说道，“延春，说话得讲良心，你这几年在外面跑生意是不是跑傻了，当年你爸妈在的时候，咱家不是太富裕，这宅子也是两家合买的，当年万春和慧禧打小就是娃娃亲，我跟你爸妈一起商议买这宅子，这宅子大部分钱还是我们家出的，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丧良心了，您要不信，我现在就给您取房本。”

“妈，不至于，您消消气。”慧禧急忙扶着母亲坐下，转而看着延春嚣张的样子，“大哥，今儿万春不在，我看在万春的面子上，我还叫您一声大哥，按辈分来说，您也算是长辈，但长辈就没有这么做事的，您现在拿出房子的事儿刺激妈，这些年您败了多少钱您还记得吗？您觉得您是做生意的料吗？”

“让他走，让他走！”老太太不想再搭理延春，一个人进里屋去了，慧禧忙跟了过去，老太太小声的说道，“这事儿啊，别让万春知道，省的他们兄弟俩别扭。”

延春脸上的肉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着急还是出于内疚，双眼中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再看看慧禧瞪着自己，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从离开家门的那个时候，他就铁定了决心，一定要做成生意再回来，否则他是永远不会再踏入这个院儿一步。

窗台上的散落的空酒瓶，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延春不止一次的反思着自己，窗对面就是北京西站，在生意场来回奔波的延春，从未像现在这样失落过，“妈，对不起。”他内心不止一次的说着这句话，从行李中拿出那熟悉的镯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这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但这家真的会接纳他吗？

万春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回到家之后，看着家人们都休息了，他却忙了起来。从公文包里偷偷的拿出病退证明，蹑手蹑脚的进了儿子的房间，看着熟睡的儿子，他把病退证明悄悄的压在床头柜下面。

汐汐坐在床上，一个人偷偷的抹着眼泪，这一段感情想不到就这样结束了，而当她回想起候列对自己家人的种种不敬，毫不犹豫的将候列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这一天，总算是清净了。

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对于京剧来说这是最根本的，当然潘桦在身板的锤炼上欠些火候，但唱功的确是一流的。清晨的剧团随着晨练也热闹起来，练毯子功的小伙子们各个精神，刀枪把子耍的也是炉火纯青，小翻滚、耍枪花，这些是武戏的标配了；再看一边念着韵白的演员们，字正腔圆、吐字清晰、时不时的还伴着功步；潘桦也不落后，一大早就清清嗓子，唱了起来，一曲《杨门女将》的唱段，在没有锣乐的配奏下，倒显得清新脱俗了。剧团的领导这个时候都会来查验成绩，时不时的指点一番，不过这大老远就听到了潘桦唱《杨门女将》的声儿。看着两位前辈向自己走来，潘桦停了下来，“先生们，早。”说着还行了一个大礼。

“大清早行大礼，咱们的女将是在戏里走不出来了？”

“唱的不错，现在这调子你算是拿的稳了，一定要多听多练才行，适当的想象离开伴奏，唱出自己的节奏，等上台后你就会很快找准节奏的。”

“谢谢先生，我会继续改进的。”

“你已经很不错了，也不愧是老潘家出来的孩子，名家之后，学起东西就是快。”一边的老前辈思忖许久，“要是这两口子还在，教教这帮孩子多好，非得办京剧班。”

“先生，您是说我爸妈……”潘桦略有些吃惊，其实爸妈离开剧团，她是赞同的，二老为戏曲拼了一辈子，原本是应享清福了，却不想二老是真能折腾，潘桦心里泛起了波澜，“都退了，还不消停。”

“啊……哈哈哈！”潘桦嘀咕的声音小，但还是被老前辈听到了，“桦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剧团的时候，你爸妈啊就爱折腾，但要说这去外面办京剧班，也还真是宝刀未老，对咱们京剧来说，是有好处的。”

潘桦点点头，“先生说的是。”但心里却还是担忧起来，从内心出发的话，潘桦的心里是反对二老这么做的，办京剧班可不像平时来剧团唱戏，这里面操心的事儿多了。

安静一晚的胡同热闹起来了，大爷们提着鸟笼子来来回回的在胡同遛弯，胡同西头是一片健身场，一群老头老太太打着太极，三五成群的说着家长理短的事儿，也无非就是儿女相亲、工作状况，好不热闹。

慧禧一大早就做好了饭，穿着一大盆卤煮进了屋，万春打着瞌睡刚从屋里出来，“这卤煮就做上了？”

“这东西不经放，趁着新鲜吃了。”慧禧说完，这才回过神惊诧起来，急忙看看表，“不是，您这怎么还没走呢，这都过上班点了。”

万春一下就醒了，担心自己病退的事儿被慧禧发现，“昨晚不是去找大哥了，刚跟院里打过招呼，一会过去都行。”

“不对。”慧禧急忙摇头，“你这平时不到7点就颠儿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啥事能瞒住你？”万春倒学会了反将一军。

“一早上就闻着卤煮味儿了，爸妈，你们吵啥呢。”汐汐拖拖拉拉的走出来，一头蓬松的头发，浑身的起床气。

“洗脸去，一天没个正形，不上班啊这都。”慧禧冲着文启的房间，“儿子，起来吃饭了。”

安静……

“儿子……起来吃饭！这都几点了！还睡！”

安静……

“儿子……”

“哎呀，妈，别吵了，我还困着呢。”

“这起床得养成习惯，你不是要创业吗，创业要起早，你现在这叫什么样儿，看看你姥姥，早就起来了。”

“这就起，这就起。”文启早已不耐烦，但这种不耐烦已经成为了习惯。

“早，姥姥。”汐汐无精打采的刷着牙，老太太浇着花，“姥姥，现在还没到春天呢，这么冷的天，你浇花不怕花冻伤啊。”

“汐汐，你把那牙刷拿出来再跟你姥姥说话！”

“哎呀，妈，知道了。”汐汐不情愿，姥姥却在一边笑了起来，“姥姥，你还笑。”

“慧禧啊，你就别说我孙女了。”

“妈，你就护着她吧。”慧禧盛好饭，“汐汐，扶你姥姥进来吃饭。”

“姥姥，咱们进去了，这花一会让我妈浇。”

“你妈做饭做家务还行，浇花可不行，我好几盆月季都被她浇死了。”

“妈，这都哪年的事儿了，您还提。”

“姥姥，早上好啊。”文启的房门终于开了，一家人已经坐在位置上就等着他了，慧禧白了他一眼，“下次还起这么晚，就没你的份了。”

“吃吧吃吧，你啊，一大早就说孩子，这孩子一天能有好心情吗？”

“就是。”汐汐附和道

“吃饭！”慧禧夹了一个火烧给汐汐，看着她低沉的样子，“那个，汐汐……”

汐汐明白母亲要说什么，急忙接过话茬，“妈，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想开的。”话虽然这么说，但汐汐脸上还是没有高兴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