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年创业

万春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回家，瞒着病退可不是什么小事儿，他也顾不上是谁露的消息，进了屋，手里就多了两袋水果，看着慧禧和老太太正坐在一边一脸的冷漠，万春先是客气起来，“呦，都在呢，妈，您也出来了，我这调休，路过水果摊看着水果新鲜。”

慧禧白了他一眼，直接接过水果，“我洗点水果。”

万春忐忑的坐下来，看着慧禧进了屋，悄声的问，“妈，你也知道了？”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知道了，都知道了。”

“妈，您这……您这还笑……”

“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老太太这么说，万春的心里自然也是有底了，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压惊。

“你以后有事情能不能不瞒着家里！”还是慧禧绷不住了，端着水果就走了出来。

“你不生气啊！”

“生！怎么不生！”

“她生气的是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但要说起病退，她比你还高兴呢！”

“啊！”

“咳咳！”慧禧故意咳嗽了几声，“之前没说是不想让你分心，现在退下来了，说明你也应该可以休息了！你退了，我就放松了，我也该忙一些自己的事儿了。”

“你忙什么事情？”

“允许你退休，重新规划人生，我就不可以了。”

“这样啊！”一时间，万春明白了，妻子慧禧也是想要一段精彩的人生，自从文启和汐汐生下来之后，慧禧就一直忙于家务，这半辈子以来，把家里照顾的很是到位，倒是万春却忽略了她，心里的愧疚感随之而来，不过看着妻子这样理解自己，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那我们就约定好，开启我们自己的老年生活，咱们互不干涉。”

“好，好！”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万春夫妇也是担心起来老太太和家里的事情，“妈，这家怎么办，算了，我还是别规划人生了，还是做家务活吧。”

“让大哥回来啊！”万春说道，老太太和慧禧看着对方，眼神里也是应允了。

“延春这二十年也是该回来了，收收心，帮着家里忙活忙活，毕竟是一家人，这还住外面，还想不想回家了。”

“妈，您放心，这事儿我来安排！”

“我的规划你们不用担心，就是找个自己喜欢的工作干，兼职类型的，也不会太耽误家里。”

“这不还有我孙子孙女嘛。”

慧禧不认同，立马就变了脸，“妈，这俩您就甭指望了，一个工作狂，一个整天不知道做什么，您还指望他们。”

“他们可以让我高兴啊。”

“妈，您高兴就好。”这老太太怼起人来，更是不留任何余地，慧禧说不过，转而向万春，“既然回来了，就准备饭吧，一会孩子们该到家了。”

“妈，您说这万春退了，是病退，这身体是不是哪出问题了？”刚松了一口气的万春，转身离开的时候，这紧张劲又提了起来，他捏了捏自己的手，到头来退休的事情万春没想到家人会支持，然而自己双手有疾的问题，还能瞒住多久呢，这样做他只是想要好好的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要是手的事情被慧禧知道，那估计他后半辈子，就只能“养尊处优”了。老太太也是期待着延春可以赶紧回家，不仅仅是因为如今万春和慧禧都要重新开启“老年创业”的生活，更大的一部分原因，这家里没有隔阂几十年的恩怨，也该有一个结果了。

“明儿这就相亲了，桦桦，要不妈妈去陪你挑几件衣服？”潘桦父母可把相亲当成了大事，这几天下来一直都是几乎亢奋的状态，潘桦不以为然，“妈，这是相亲，又不是订婚，穿那么隆重做什么，就算是结婚也没关系，说不定这对方要跑了？”

妈妈不知道如何劝说女儿，她知道女儿身上那一桩失败的婚姻，那次的婚姻对潘桦来说就是一个打击，男方突然落跑，后来才知道是新郎的初恋到了。对婚姻恐惧的潘桦不想再一次踏入婚姻，这件事父母又没办法去劝，只能是先依着潘桦的意思。

“咱不想那些了，闺女，这相亲你就当走个过场，好歹也是答应对方了，咱家可不能放人家鸽子。”

“嗯。”潘桦应着，虽然恐惧婚姻，但此时的她并没有那么犯愁，他相信谢鹏会把这一切都办好的，不过也看得出父母为这件事上心了不少。

“这几天，我跟你妈跟几位剧团的老同志跑场地，太累了，闺女，你自己的事情就上点心吧。”

几天下来，潘父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了几分中气，潘桦理解父母的辛酸，“爸、妈，要不您二人还是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再说，你们创办这戏曲班，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啊，这就像开一家公司一样，里面的事儿多着呢。”

“估计你是劝不了我们了，这几天我们跟你的几位叔叔阿姨，他们都是这圈子资深的老师，退休之后也是想做些什么，你们现在有个词叫什么——内卷，对，创办这戏曲班，也是为了让大家晚年有个高兴的事儿去做，爸妈如今都老了，也不想整天待在家里，要我们出去吧，有些新鲜的玩意我跟你爸也接受不了，还不如做点自己能做的事。”

听着妈妈这坚定的决心，潘桦心里明白，父母是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让京剧传承，让京剧被更多的人知道。当然了，潘父认为女儿依旧在反对自己的想法，“说起京剧，可能在大家的眼中，京剧就是神圣的，甚至是高不可攀的，但我们要办的这个戏曲班，就是让大家了解京剧的基本知识，如果说真的遇到有天分和梦想的学生，那也可以往专业的方面走走。我们不求来班里学习的能够掌握多少唱念做打的技巧，也是让他们知道，任何艺术都可以被喜欢。”

“你爸说的没错，现在遍地都是一些课外辅导班、健身班，别看这些班赚了不少钱，但大家学到的东西真的多吗？什么茶艺速成、武术速成，这些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大家能够拿来应付差事的，再说了那些开卡办班的，几千块钱下来十几节课，那学的都是表面功夫，咱这京剧不一样，学的是入门，但就是这入门能看出大家是不是真的喜欢和真的适合，墨守成规的兴趣班没用。”

“爸、妈，听您这意思是，想要免费？”

“那不能，我们都商量好了，当这个戏曲班开起来的时候，每进行一阶段的招生时，就会有三天的公开课，这三天的课如果有人能坚持下来，就说明他适合做这行，公开课把京剧的概念和近几年京剧的发展给大家一讲，就算是招不来生，那也是让大家知道了京剧在北京的历史。”

“我明白了。”潘桦点点头，她没有想到，原本以为爸妈仅仅是拿戏曲班解闷，没想到二老把这件事想的这么长远，她没有理由再去阻拦父母什么了，这不，一转脸，潘桦就深沉的握住二老的手，语重心长的说着，“感谢爸妈为京剧事业付出的努力，你们的努力，定不会白费。”

“这孩子！没个正经！”母亲一把打开潘桦的手，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看到闺女这一本正经的支持二人的想法，父亲脸上也是露出这久违的笑容。

窗外的夕阳，映着不远处的高楼，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这即将到来的深夜中已经亮了起来。华灯初上，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形容这夜晚再适合不过。往返的人们时不时的会低头看手机，时不时的会看着北京这城市的点点星火，虽不知道那一斑星火属于自己，只是大家都在这逐梦的路上，越走约好。

夜的宁静，让这胡同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老赵一家人企盼着延春的回来，慧禧和万春早就收拾出了屋子，趁着慧禧打扫，万春还是担心起慧禧能不能接受大哥，“这大哥明早就回来了，你不会……那二十年前的事儿……”

“你看我像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虽然二赵当时都是入赘到家中的，但这些年以来，两家人的世交感情依然不减，慧禧一家人压根就没把二赵当外人，虽说这延春年轻的时候迷茫过，生意也失败过，不过对慧禧来说，“这做生意就像是做家务，其实我有时候在想，我跟大哥很像，我们都是在为了家而去奋斗，这过程虽然艰难，也可能会走岔路，就像当年咱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做，好歹大哥有这胆量，敢出去闯荡。”

“行。”万春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他也知道这天一亮，一家人就团聚了，慧禧能够不计前嫌，他也深信一家人会一直幸福下去。

延春再一次拿起镯子，窗外的北京西站渐渐模糊了，这里将会是他最后的一晚，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来面对家人，这二十多年的愧疚，深深压着他，也该到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