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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说:执教 作者:闪亮的弹壳 更新时间:2022/5/10 10:00:14 我上小学那年,二叔已经在村小教了好几年的书,别得老师都是跟着年纪走,他却是永远固定教一年级。 这不是说他水平差,相反是因为他水平太高,其实那时,他算是村小的骨干教师,好多外庄、甚至外村的孩子都慕名而来。 这样的安排,学校有其他的考量。 一年级打基础,又要学拼音,其他老师水平不够,教坏了孩子,再往上就难带了。 校长跟二叔说:“泥巴砖头垒高楼,可这地基要是打不好,楼垒着就得塌。打地基这事情别人我不放心,只有交给你。” 我上第一节课,就是二叔教的。 二叔说得一口普通话,读起拼音来也是那个味儿,就跟电视机里的播音员一样好听。 大家都喜欢上二叔的课,他总是诙谐幽默地上课,逗得孩子们开怀大笑。 实际上二叔那时候还不能算学校的正式教师,他只是临时代课的。 二叔中师毕业后国家已经取消中专工作分配,二叔就成了首批没有分配的毕业生。 二叔听说了这事并不气恼。他和别人不一样,我总觉得那几次复读已经把他锤炼的精神,似乎啥事也不能让他气恼了。 二叔把这事回去告诉我爷,我爷就问:“那吃不上商品粮了?” “吃不上了,再说现在也不时兴那个了。” “那也不能当‘先生’了?” “当不了啦。” “……”我爷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没说话,蹲在屋檐下,抽了一袋烟。 “你可想过咋弄?” “还能咋弄?打工去呗,现在不都是出去打工嘛。我听讲广东深圳都能去,回头我去问问咱庄的其他人,有愿意带的我就跟他们出去了。” 那时候上学已经不再是庄上人的唯一选择,出门打工挣钱是大多数人的出路。 “你不想去当老师了?” “你说这话?现在不是当不上嘛。” 我爷没说话,又抽了一袋烟。抽完,他狠劲地把烟袋朝着鞋底子磕了磕,背朝着手,捏着烟袋走了。 我奶喊他,“快吃饭了,你还去哪瞎晃?” 我爷头也没回地说:“你吃你的!” 我爷又破例了,他主动去找了镇上的干部,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总之村小把我二叔聘成了民办教师。 那时候民办教师工资一个月一百块钱,还时常发不上,年底的时候有时候村里给分一百斤面。 不过我爷说了,你当年中招考了全镇第一,又读了中专,你有这个本事去教好小孩。 二叔不太想去,他说这个钱抵不上打工挣得多。 我爷又说:“打工那不是个常法子。再说了,孩子总得要人去教。” 打二叔去了学校后,我爷也不在学校打铃了,他说自己光荣退休。 我奶说你退休个鬼,不还是照常下地干活。我爷说那不一样,**现在在学校当了老师,我工作就有人接着了。 村小又翻新了校舍,添置了木桌,还坯了黑板装了电灯,虽说还是砖瓦房,可环境却好多了,有了院子,院子里还请庄上的瓦工垒了花墙,里面种了月季、芍药、**,每年能从开春开到入冬。 那是村小最鼎盛的时候。几间教室满满当当都是学生,办公室里也坐满老师。 二叔气宇轩昂,手捏着粉笔,用这村子里从未有过的普通话传道授业,朗朗读书声回荡在村小。 中专已经不包分配,成绩好的学生们都去考高中,再去念大学。不久之后,村里走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 最早去上大学的是李仁怀的儿子,李仁怀是木匠,四面五个庄、两个村唯一一个木匠。早先还不时兴成套家具,盖新所用的门和窗,屋里用的桌椅板凳,都离不开木匠,那会儿他和我爷一样,也有人称他一句“先生”。 李仁怀那时候红火,学徒收的比村小学还多。后来成套家具出现了,找木匠的越来越少,也就没人再跟着李仁怀学木匠了,称呼李仁怀为“先生”的人也越来越少,到后来大家伙都喊他“木匠”。 临送他去学校的时候,木匠在家里摆了酒,请了戏,“小天书”依旧来唱坠子,木匠家热闹得像过年。 我爷和二叔被木匠请到了席上,和村里的干部一起坐在主位。他家小子还主动来给我二叔和我爷敬酒,他俩端着酒喝得满脸通红,笑得合不拢嘴。 李仁义的儿子之后,村小走出来的大学生越来越多,给学校、给二叔送锦旗的也越来越多。 二叔的锦旗他都收着,可从不挂起来。他找了木匠专门做了一个箱子,把那些锦旗都整齐码放叠好。 等到锦旗快塞满一箱子的时候,二叔转正了。根据政策,他从民办教师转为公办教师,是村小正式的老师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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