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人的夏天（2）

齐山岳是喜欢吸烟的，燕于飞为此劝过他很多次，后来他们高中毕业，各奔东西，燕于飞也就不再劝了。

燕于飞第一次遇见齐山岳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少年在不久后的将来，会在一辆殉爆的坦克里烧成灰烬。

田野里的麦子被割倒的时候，玉米还未萌出新芽，燕于飞的右手捧着齐山岳的后脑勺，他用自己的额头抵着齐山岳的额头，用以安抚这只暴怒的野兽。

如若燕于飞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会在他最好的年华里拥有一场壮烈的死亡，他那时绝对不会去阻止齐山岳。这让他在往后的时光里每每想起，都追悔莫及，他痛彻心扉。

燕于飞第一次遇见齐山岳时，正是大年三十。

十八岁的少年燕于飞刚刚回到阔别十年已久的故乡。

天空中下着很大的雪，燕于飞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脚踩着积雪嘎吱嘎吱作响。

除夕夜，家家团聚，燕于飞到达上城县时，已近傍晚，街上的商铺都早早的关上了门。

他不愿意回到父母留给他的那套房子里去。对于今天来说，那里太冷清，太寂寞。

于是，燕于飞就去了一个今晚注定无比热闹的地方——网吧。

那些辛苦了一年从异乡归来的年轻人无法忍受过年时守岁的无趣，他们就纷纷涌进网吧来消遣时光。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年里最悠闲的日子，带上三五好友，在网吧里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因此在过年的这段时间，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网吧里都是人声鼎沸的。特别是今天，很多年轻人会从乡下赶来城里上网。用一个词形容就是：爆满。

燕于飞掀开了网吧厚厚的门帘，门里门外，就是两个世界。

门外白雪皑皑，寂静的如同童话中的世界，门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那些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叫喊到：“卖挂！卖挂！机场卖挂！”

“来来来，去机场跟他试试挂！我这可是八十块一天的大陀螺，他那四十块一天的大地球就是个弟中弟。”

燕于飞在吧台开了一台机器，他很幸运，刚好有一个人临时下机，要不然，今晚都是开通宵的，排队都等不到机器。

他坐在那，熟练的打开了《前线》，申请了一个国服账号。

《前线》是一款火爆全球的射击游戏，放眼整个网吧，十个人里有七个人都在玩。

燕于飞直接略过了教程，开了一把排位竞技模式。

排位竞技是标准的比赛模式，十局六胜，每次双方更换阵营。

第一把定级赛，匹配到的都是一些黑铁选手。

进入游戏，语音频道内大家互道新年好，看起来气氛不错。

游戏开始，

有人就在语音频道里喊到：“全压B！全压B！”

看着一窝蜂的全部冲向了B点安放炸弹的队友，燕于飞尴尬的愣在原地，黑铁选手，恐怖如斯！

燕于飞默默的起了**枪，走向A点，如果A点没人防守的话，他们会被对面前后夹击。

燕于飞蹲伏在A点小道一处经典的潜伏位置，没多久，他就发现右上角刷起了击杀提示。四个去B点下包的队友全军覆没，而他们只击杀了对面一人。

四打一，还有两分钟时间，换做他人甚至连保枪都做不到。

燕于飞无奈，从藏身处走了出去，没办法，他现在必须要主动出击。

A点大道对防守方来说是一个经典的防守位置。ID叫做“飙你一头”的玩家正躲在箱子后面，他把准星瞄在墙角，经典的爆头线。宛若一个老练的猎人，静静的等候猎物的到来。

看记分面板，对方队伍就剩下一个人，他正在考虑要不要主动出击的时候，就看见墙角有人影飘出，他按下左键，但反应慢了半拍，对面枪口火光一闪，自己人物的头盔高高飞起，那是被爆头的特效。

一枪，爆头。

燕于飞干掉了把守A点的玩家之后转身向后，对于战场态势，他有种敏锐的直觉，剩下的三个玩家在清除了他的队友之后肯定会从B点搜索前进。

果然，双方在进攻方出生地遭遇，燕于飞连点三下，三名玩家的头盔先后飞起。

三枪，三个爆头。

任务胜利的提示弹出，频道内骂声，赞叹声交织成一片。

那时，齐山岳也在玩《前线》，他正坐在燕于飞的旁边，死亡后在观战界面的他无意间看见燕于飞用一颗子弹打掉了一名缩在箱子后面的玩家，他一开始只以为这是偶然，直到后来燕于飞连开三枪打出三个爆头。

在一旁观战的齐山岳震惊的当场站了起来，“兄弟！牛啊！”

“坐下，坐下，小场面。”燕于飞淡定的说道。

齐山岳耐心的等待燕于飞打完了这局游戏。他越看，越是对燕于飞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人枪枪爆头，粒无虚发！

“大哥！大哥！”齐山岳拉住了燕于飞的衣服，“大哥带我飞，大哥我是上城县的，你是哪里的？”

“我也是上城县的。”

“巧了，大哥我俩是老乡，大哥拜托你件事，帮我考个试呗。”

“考试？”

“对，就是TTO战队的入队考试。”

原来，TTO战队是《前线》里的第一大战队。想要加入TTO战队，需要进行考试，因此，TTO战队的水平很高，玩家们都以能加入TTO战队为荣，这也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证明。

“好，我来吧。”燕于飞答应了齐山岳的请求。

他和齐山岳互换了机器，在齐山岳的指点下进入了TTO战队的招募房间，在和房间里的考官说明来意之后，进入游戏开始考试。

考试使用的是一张非常简单的地图，双方在相隔两百米的距离上用游戏中最基础的突击步枪对射，规则是必须要爆头击杀，先拿到四十个人头获胜。

进入游戏，燕于飞出门，刚走出掩体，就看见考官已经先他一步走出来了，燕于飞并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对面那名考官甚至连按下左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燕于飞打飞了头盔。

爆头！

考官有些懵，对面的反应也太快了！

即时复活的模式，考官再次走出掩体。

爆头！

这一回，ID为TTO-AA的玩家学了聪明，他决定试一下对方的反应速度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他小心翼翼的来到掩体的边缘，准备向外闪一下，只漏出人物一点点的身体，然后就立刻闪回。

我闪！

爆头！

AA刚闪出掩体，一颗子弹就向他飞来。

“等一等。”考官在公屏上打字。

“怎么了考官？”

“我有点懵，缓缓。”

“哦。”

AA靠在椅背上，缓了缓神，开始在语音频道里联系战队里的好友，“兄弟们！你们帮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外挂？”

“外挂？你在开玩笑吧老哥！《前线》牺牲了延迟，所有的操作都要上传到游戏服务器，再由游戏服务器下传给玩家，这从根源上就杜绝了外挂的可能好吧？”

“AA，你怎么打不过就说是外挂啊？怎么跟那些《火线》玩家一样啊！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不是，这个人的枪法已经不能用高手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神啊！”

“走走，去看看，看来AA这是被人虐菜了！”

“走，AA被人当菜虐，这种场面可不多见！”

考试房间里瞬间就涌进来十几名观战者。

AA打字：“开始吧，兄弟。”

“好的，考官。”

然后，房间内的众人看到，燕于飞用十颗子弹打出了十个爆头。

在连死十三次之后，AA退出了游戏。

燕于飞也跟着退了出来：“怎么了？考官？我考过了吗？”

AA并没有说话，此刻的他正瘫倒在电脑前，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从来没有人给他这样强大的压迫感，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齐山岳激动的吼着，“我的天啊！牛！牛！牛！兄弟你可真是太牛了！来来来，我来跟他们聊。”

燕于飞轻笑一下，跟齐山岳交换了位置，齐山岳落座之后，手指上下翻飞，噼里啪啦的开始在公共频道上打字：

TTO？

就这？

房间内挤满了人，聊天频道内却死一般的寂寞，燕于飞看到之后大呼内行。

齐山岳这人，能处！

他就喜欢这种，狂放中带着不羁的男人。

终于，TTO战队内有深明大义的人出来答话：“大哥，敢问阁下是哪个战队的？”

这话是来试探齐山岳的，人家要弄明白齐山岳到底是别的战队派来踢场子的还是所谓的那种高手在民间。前者自然不必理会，如果是后者，那TTO战队可就赚大发了，就这堪比外挂般的枪法，今年的全国联赛总冠军非TTO莫属了。

别看齐山岳的手指骨节粗大，但是打起字来，堪比陈年程序员。

键盘被齐山岳敲的噼里啪啦一通乱响。

聊天框内的语句一行接一行的弹出。

“我没有战队。”

“我本来是要加入你们战队的。”

“但我发现你们战队实在是太垃圾了。”

“配不上我这尊大佛。”

然后，齐山岳迅速的推出了房间，根本就不给众人反驳的机会。

燕于飞对齐山岳感到愈加的佩服。

做完这一切的齐山岳兴奋无比，网吧内的空气污浊而燥热，他拿起桌前的半瓶饮料猛灌两口。燕于飞不知道的是，这瓶饮料根本就不是齐山岳买来的，而是前一个上机的人留下来的。

齐山岳说：“大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得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那时，燕于飞才细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他给燕于飞的感觉就是，这厮就是那种拉着一满车粮食的骡马。

齐山岳长的人高马大，比燕于飞都要高上半头，黝黑的皮肤油光发亮，刀凿斧削一样的脸庞完全就是刚硬的线条勾勒而成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活生生的畜生。

他的手上是厚厚的老茧，同燕于飞的手一样，燕于飞的手上也有一层老茧。在这一点上，燕于飞觉得跟齐山岳有了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