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3）

离开了考尔博士，杰瑞回到了黑石镇。这几天来，杰瑞都是在他的皮卡上度过的。虽然法律上规定，不准在汽车上过夜，不过，杰瑞找到了那些比较隐蔽的地方，熬过了几个孤独的夜晚。这样艰难，都是为了省下一点住汽车旅馆的钱。

半路上，杰瑞也没有忘记按照老乔伊的吩咐，去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约定了前来给老乔伊立遗嘱的时间。

几天不见，老乔伊的样子又开始显得苍老了许多。当杰瑞的车出现在家门前时，老乔伊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

杰瑞看到自己的爷爷这个样子，感觉非常的难过。他立即下车跑上去扶住了自己的爷爷坐下。

老乔伊的头发有点凌乱，他看着自己的孙子连日奔忙，回来都胡子拉渣了，也同样感到心痛。可他看着杰瑞，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对视了一会，杰瑞想让老乔伊高兴一下，就跟老乔伊说：“我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或者，这能帮我们彻底改变一下生活。”

“是吗，孩子，那我要好好活着，看到你安定下来。”老乔伊看出杰瑞不是在故意哄他，也有些高兴。

“走吧老头，外面风大。”杰瑞扶起了老乔伊，慢慢地走回了屋里。他一边走一边对老乔伊说：“这段时间我不会再出去了，好好陪陪你，把你养得胖胖的。”

杰瑞说的是真的，他觉得，如果自己再出点什么事，老乔伊的身体又垮了下去，那就真不好办了。好好待在家陪陪老人家，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说来也奇怪，杰瑞一回到家，老乔伊的精神状态马上就好转了。饭桌上，跟杰瑞谈笑风生：“小子，还要听听你家老头的故事吗？”

杰瑞当然不会拒绝老乔伊的故事，上次他讲的那把枪的来历，就深深吸引了他。

老乔伊兴致盎然，又说起了他在越南的事：“自从那次后，我就被调到了一支特别部队里，学了很多战斗技巧。听着，有一些恐怕是你都没学过的。”

杰瑞不置可否，耸耸肩，表示洗耳恭听。

老乔伊继续讲述他的辉煌：“你学过半自动步枪的快速射击吗？呯呯呯，行吗？”他一边说一边又做了那个经典的快速射击动作。

这个，杰瑞还真的没学过。老乔伊看到杰瑞没有回答他，就有些得意：“听着小子，我们在越南打的，那才叫战斗。现在你们在电视里躲得远远的，连敌人的面都没见过，那不叫战斗，那叫战争游戏。”

接下来，老乔伊讲述了他在那支特种部队里的一些事情。

“我们在那里，要学习敌人手上的所有武器，包括这支半自动步枪。我们看了一个从中国获得的电影拷贝，上面是中国军人使用这种步枪的情况。你可能不相信，他们能在一分钟内，打出四十发子弹，全部都能命中目标，包括装弹的时间。”

杰瑞听了老乔伊这么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半自动步枪一分钟内命中目标四十次，而且还要装三次弹，这个难度可非同一般。

“去，把枪拿来。”老乔伊吩咐杰瑞。

枪拿来了之后，老乔伊把里面的子弹全退了出来，然后叫杰瑞上子弹。杰瑞拿起一个十发的弹夹，笨手笨脚地往枪里压子弹。可是，他压了好几下，都没能把子弹顺利地一次性压进弹仓。

“这枪太老了吧。部件都不灵活。”杰瑞有些埋怨这支枪。

“错了孩子，这支枪射击的次数并不多，我一直都保管的好好的。给我。”老乔伊见杰瑞没有顺利把子弹压进去，就要过了那支枪。

“瞧，你的动作是错的。手指要放在靠近弹夹的这个位置，而不是放在子弹中间。”老乔伊一边说一边演示给杰瑞看。

果然，老乔伊把大拇指按住最上面的那颗子弹，顺着靠近弹夹的位置轻轻一按，十颗子弹顺利地压进了弹仓里，丝毫没有迟滞之感。

杰瑞看明白了，确实是老乔伊技高一筹。

他把枪里的子弹退了出来，又学着老乔伊的动作，刷一下，那些金色的子弹真的毫不费力就一下子全压了进去，那感觉真是很棒。

老乔伊又要过了枪，给杰瑞露了一手。他把枪放在腰间，也不看，拿起弹夹，往上面一按，子弹就压了进去。

“在战斗里，你子弹压得快，你就能多争取一点时间。这支枪跟着我在越南两年多时间，这是我的武器。”

看着老乔伊的表演，杰瑞简直开始崇拜起自己的爷爷了。

“明天，你看看我怎么打六百码外的目标的，我老了，可我眼睛还行。射击，靠的是感觉，不是器材。”

第二天早上起来，老乔伊的精神又好了很多，他一大早就坐在餐桌旁擦拭那支跟随他在越南征战了两年多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当杰瑞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厨房里的时候，老乔伊还埋怨起了杰瑞：“一个战士，用完了枪却随手就丢在一边，这是不对的。中国人有一句话：武器是战士的第二生命。在越南，没有人能碰我的这支枪。小子，你要学会爱你的枪，让你的灵魂注入你的枪里，与你融为一体。”

杰瑞听了老乔伊的话，只有抱歉地对老乔伊笑了笑。他确实没有像老乔伊一样把这枪太当一回事，用完了随手就放在了车库里。今天老乔伊抱怨一两句，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吃完了早饭，老乔伊来了兴致。昨晚他给杰瑞露了一手，杰瑞表现出的兴趣让他有些意犹未尽。今天，他决定再给杰瑞一个震撼。

老乔伊拿起了枪，带上了一弹夹子弹，走到了屋子外面。

杰瑞也知道他想干啥，紧跟着老乔伊出了门口。

今天阳光明媚，一扫往日的阴沉昏暗，是黑石山谷多久以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老乔伊站在阳光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仰起脸，闭着眼睛，让阳光尽情地洒在他的身上，头上的根根白发，在金色的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站在老乔伊的身后，杰瑞发现，一手提枪的老乔伊，仿佛又成了一个战场上的勇士，已经苍老的身躯，又迸发出了强大的活力。

老乔伊享受了一会灿烂的阳光，脸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突然，他仿佛变了另一个人，左手把枪身往上一抬，看也不看，右手已经把弹夹**了步枪的弹仓上方，拇指顺着弹夹一用力，子弹如行云流水一般压进了弹仓里。

然后，老乔伊把空弹夹一抽，放进了自己的胸前口袋，手顺势往下一拍，啪地推弹上膛，紧接着就举枪向远处瞄准，连续三枪，啪啪啪，子弹全部准确地打在了大约三百码外的一棵树上。

从装弹到击发完成，整个过程不超过八秒钟，这番表演让杰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还是那个昨天站起来都吃力的老头吗？

表演完了，老乔伊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着远处的山头说：“这就是中国人说的，人枪一体。你走过去，在六百米处设置一个目标，三枪之内，我一定能打中。”

“不是吧老头？”杰瑞这下就有些怀疑了“你还能看得清六百米处的目标？”

“当然，只要那个目标是个人形。你记住了，很多山头之间的距离，都超过这个数值。”老乔伊信心爆棚，刚才的表演让他重新拾起了往日的荣光。

“好吧，我给你做个目标。”

杰瑞四处看看，只看到门廊里有个纸箱子，正好，拿来做目标。

他扎了一个十字架，把那个纸箱拆开，做成了一个人形靶，拿过来给老乔伊看：“这个怎么样老头？”

老乔伊看了看，点点头：“还行，把那张凳子给我拿过来。然后去那边的山头把靶子插上。”杰瑞用挑战性的眼神看了看老乔伊，就去把凳子搬了过来，然后小跑着就去插靶标了。

很快，杰瑞来到了自己家对面的那个山头上，他远远地看回去，穿着红色格子衫的老乔伊看起来就是一个小点。他把靶标插在了地面上，然后挥舞了几下双手。那边老乔伊也站了起来，朝他挥挥手，叫他离开一点。

杰瑞赶紧在树上折了一根树枝，然后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他伸出了树枝，往天上挥了几下，意思叫老乔伊开始射击。

这边的老乔伊单膝跪地，把步枪放在了凳子上，作为依托，然后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伸到风中，判断了一下风向，又调整了一下标尺，就开始瞄准。

大约过了五秒钟，老乔伊打出了第一枪，弹着点略微偏低，杰瑞伸出树枝，向上举了两下，意思是要打高一点。

很快，第二枪就来了。子弹竟然不偏不倚，正中靶子的中间位置，杰瑞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太难以置信了。用一支没有瞄准镜的步枪，竟然能准确击中这么远的目标！

他赞叹了一阵，举起了树枝，表示打中了。

接着，老乔伊连续打了五枪，枪枪都打在了靶子上。

这下，杰瑞真的无限崇拜起自己的爷爷了。他跳上了那块石头，脱下了上衣，在风中尽情挥舞着，一边挥舞一边大叫：“爷爷，我爱你！爷爷我爱你！老头，你是我的偶像！”

呼喊声响彻了整个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