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逃兵

大 汉 闲 王

第一章 逃 兵

“百年世事三更梦，**乾坤一局棋。禹尊九州汤伐夏，秦吞六国汉登基。古来多少英雄汉，南北山头卧土泥。”——清·顺治。

《红楼梦》说，人生啊，就是一场梦！任何人都有梦，兼之以想，即成梦想。为了梦想，我们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干，努力奋斗！然而人生历程呢？也许会波澜壮阔，宏伟之极；更多的是和尘同光，一地鸡毛！

秦始皇有梦，确切的讲他有两个梦。第一个梦，扫平六国，统一海内！这个梦他实现了。公元前221年，他统一六国，“德兼三皇，功过五帝。”自称，“始皇帝”！第二个梦，估计是所有帝王的共同梦想，那就是长生不老。然而，他死了，公元前210年死于东巡途中的沙丘宫。

项燕也有梦，他的梦很简单，就是阻止秦国灭掉楚国。然而，他的梦破灭了。公元前224年，秦始皇派大将王翦率六十万大军攻打楚国。楚将项燕不敌秦军，兵败自杀阵前。临死前项燕说了一谶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来祭奠他的梦想。

这谶语像个梦魇，时时惊扰着秦帝国统治者的美梦。

十五年后，公元前209年秋，项燕之子项梁借陈胜吴广揭竿抗秦，天下大乱之势；在会稽杀县令明志，并于吴中募义兵举义旗正式抗秦。楚人的雄起应验了那句谶语，楚人敲响了秦王朝覆灭的丧钟！

项梁，项燕次子，自幼承家学习文练武，身材魁梧犹如山东大汉。其为人仗义，颇有古风且有谋略。楚亡后在家乡杀人而逃，避仇敌于吴中。得会稽郡守殷通赏识，成其座上宾。

吴中，江南繁华之地。原为吴越之都，后被强楚所占，成为楚人的集聚地。秦灭楚国之后，将吴中分割变小，设吴中县，隶属会稽郡。强秦灭楚之后，吴中楚人一直蛰伏蓄势，以图东山再起。是以项梁在吴中振臂一挥，群起响应。项梁收得精兵八千人，即历史上有名的江东八千子弟兵。项梁带领他们迅速肃清吴中、会稽两郡之秦兵，建立根据地。项梁自任会稽郡守，其侄项羽为副将；部队军纪严明，义军士气如虹！

正当起义进行得如火如荼、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之时。一日项梁正召集部属在中军帐中议事，有巡逻兵进帐来报抓了个逃兵。如此完美的革命队伍中竟然出现了逃兵，怎不教人生气？中军帐中副将项羽一听来报，怒火三千丈！二话没说提着马鞭冲出营帐，命人将逃兵绑在中军帐前的旗杆下，狠狠地扬起手中马鞭------。

项羽，项梁之侄，自幼父亡跟随项梁。项羽年少时，项梁教其学书、剑皆无所成。项羽豪言：“书足以记名姓而矣。剑一人敌，不足学，学当学万人敌！”。项羽身高八尺有余，力能扛鼎，有万夫不当之勇，“力拔山兮气盖世”说的就是他，后人称其为“战神！”。然其性格暴戾，刚愎自用难以容人。

江南的初秋还带着暑夏的热劲，天空中飘着的白云都被白日曛熟了，空气中弥漫着滚烫的热气让人生烦易躁。

“逃兵？找死！”，项羽挥舞着手中的马鞭抽打着绑在中军帐外旗杆上的那名逃兵，将心中的愤怒尽情地发泄。看得出项羽也被这厌烦的炎热天气带出了他无穷的怒火，手中的马鞭没有停歇半分。

被绑着的“逃兵”是个少年，穿着有点另类，衣服裤子都比其他人的衣裤短了一截，明眼人一看，显然不是义军的军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在这有气无力的秋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吹动下，在项羽那千斤之力的马鞭没头没脑的抽打之下，衣服裤子顷刻灰飞烟灭，接下来就是皮绽肉破，然后少年被项羽抽成了一血人。

那少年也是硬气，既不喊痛也不求饶，只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刚开始还能听得清楚，慢慢就只有嘟咙，接着就没有声音了。项羽越抽越气，“要回家？小爷送你回老家！”看此情势，项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炎热的天气并不能融化好奇之心，旗杆底下不远处的树荫下，渐渐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随着血腥程度的增加，围观的士兵也越来越多。最终血腥程度冲破看客们的心里防线，再没人出面制止的话，此子必死无疑！

世上从来不缺同情心，何况是抗秦的义军呢？看客中一年老士兵上前双手抱拳行礼，“项将军！项将军息怒！看在同为楚人的份上，请项将军饶他一回吧？”项羽何许人？岂容他人多言，他回头瞪了那老兵一眼，眼神告诉老头别多管闲事，转过头继续扬起手中马鞭抽了下去。项羽此举引发看客们的严重不满，什么“他乃一少年，其情可悯，罪不致死！”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不就是逃跑吗？一定要打死？勿那也太狠了点吧！”等等等言论在看客中悄悄传播起来，就像开大会时如果领导的讲话不精彩难免就有人在下面讲小话；一旦无人制止，小话就像传染病般四散开来，下面的纷纷议论最终将声音的分贝提高到热闹的程度，进而引起了领导们的注意。

外面的热闹惊动了中军帐里处理军情的项梁及其部属，他示意部属停止汇报并走出营帐。看见项羽鞭抽逃兵，也隐隐听见那些士兵们所议论之言论。他皱了皱眉大喊一声：“羽儿！”。项羽不理会士兵的言语，但不能不理会叔父所言。就这么一声喊他即刻明白这一声喊的意思，他望了望手中带血的鞭子，悻悻地将马鞭向地上一摔，回身向项梁躬身作了个揖，转身扬长而去。

“此，何人部属？”项梁望着下面黑压压正说着话的人群，停顿了一会儿高声问道。下面顿时鸦雀无声，许久才有一兵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启禀将军！此乃小的今晨在战场上捡来的一小民。”此话一出，下面小话又开始了。“哦？”项梁心想出了岔子，既然不是兵那就没有逃兵之说，项羽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显然打错人了。怪不得士兵们会议论纷纷！这事整得有点被动，自己打着为百姓谋幸福的旗号出兵抗秦还没几天就出现暴打无辜百姓的事，怎么服众？想到这些。项梁抬头望了望天，这鬼天气！都秋天了，日头咋还这么烈？这才晒一会儿他额头就冒汗了。

项梁低下头望着下面这一大堆子说小话的兵，沉默了片刻。毕竟是领头人，就这抬头低头的片刻时间，他就有了主意。项梁缓缓偏过头望着那求恕的老兵，“老王头！此人午时可有去你伙营用饭？”老王头摸着脑袋想，这么多人吃饭，谁知道这人去了没有？“启禀将军！小的带他去用了饭。”就在老王头想着这人有没有吃饭时，开始说话的那士兵又上前说道。“那此人就是我的兵了！”项梁马上接过话茬，吃了老子的粮就是老子的兵，打了就打了，没毛病！你们议论也不管用。但打了人一巴掌还是要给个甜枣的，于是他面带微笑说：“老王头！此兵是你伙营的了，你带他下去疗伤。”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个无辜百姓莫名其妙的被打得奄奄一息，就因为被人带去吃了一顿饭就成了兵，既然是兵那你跑就是逃兵，打逃兵正军纪理所当然，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老王头躬身长揖，“遵命！”。这桩事解决了那就要说说下一桩事了，不然领导面子往哪搁？项梁微微抬头对下面的人群说：“几天来我们整肃吴中、会稽，势如破竹；大秦气数已尽，诸位当尽力杀敌，以军功博个好前程，为何要当逃兵？”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军纪非儿戏，如再有逃兵，杀无赦！”下面顿时又鸦雀无声。项梁要的就是这效果，一下子堵住那些小话专家的嘴，并将项羽的过错全掩盖住了。项梁趁机大手一挥，“解散！”。转身进营帐忽又回头说：“老王头！喊周军医看看。”。有理有节！漂亮！说完话项梁掀帘进了军帐。

伙营班长老王头年约五旬，普通老百姓中一普通人。自项梁于吴中举事起就跟着项梁队伍当伙夫，他是全军出了名的老实人。今天这个老实人就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多嘴说了那么一句话。这一说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项羽那是手能举千斤鼎的主呀！那鞭子抽下去树都能抽断，何况是个人？被抽的这小子就算不死，治好了也是个废人，废人到我伙营能干什么？那不只能浪费粮食吗？

没办法既然领导发了话自己又发了善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老王头喊了两个本营的兵将那少年松绑抬回伙营，顺便派人去请军医过来。

一股秋风涌进军营，路过中军帐前，转了旋带走些许灰尘离去。老王头的心也被这秋风旋了一下，旋了个七零八落。他抬头看看天，轻叹一口气，佝偻着身子跟在后面回了营帐。

部队唯一巫医周军医接到命令背着个医袋子过来了，军医年约四旬，是个草药郎中，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且有家传绝学在身，在吴中一带颇有名气。部队打仗肯定有伤者，有伤者就需要医治，医治就要医生，所以他被项梁好说歹说拉进队伍做了军医。

望着躺在床上的“血人”，周军医叹了一口气，有点棘手！他看了看伙营站在伤者身边的兵，说道：“烧点热水来！”。说完话他放下袋子，从里面找了把剪子开始剪那少年身上侥幸存下来的那点少得可怜衣物。这衣物材质与众不同，摸上去很柔软，显然与自己穿的麻布衣不是同一材质，看着又不像绸缎之类的布料。军医很是纳闷，却没停下手中的活儿，剪着剪着剪不下出了。有些少得可怜的衣物因为鞭子的抽打，深陷肉中紧紧巴在少年的皮肤上，扯都扯不下来。周军医只好放下剪子又从袋子里拿出两帖草药和一个捣筒再喊来一个兵，吩咐他把药捣碎。

周军医在家乡时是巫医，对鬼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非常感兴趣，平时也十分关注这些方面的信息；而且只要出现与这现实世界稍微有点不一样的物实现象，他都能敏锐地从细微处发现不一样的东西，从而得出与众不同的结果。

等水烧开的空档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唯有聊天。周军医与老王头聊了起来，凭自己多年来积累的经验他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这衣物好像非我等衣物？”军医对老孙头说。老王头捏了捏那碎布，感觉比自己身上穿的麻布衣柔软细腻，“是不一样！”。周军医又望了望那少年的头说：“你看他头发，何其短？”老王头顺着军医的眼神看着那少年的头，十分好奇，“是呀！这么短？”。停了停，军医用神秘的口吻说：“听行商之人说在极远的西边有个神秘教会，那些信徒都剃光头，你不觉得此子乃光头才生的头发吗？”军医将眼前看到的现象与他掌握的知识点结合起来了。“哦！”老王头点点头，仿佛认同，“啊？”又突然觉得不明白，至于不明白什么他还没理清楚。

伟人不是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周军医凭多年的经验想当然大胆假设此子来历不凡，但还没有小心求证就有了先入为主的结果——此子非一般人！有了结果当然想着的是要这个结果得到他人的认同，老王头就是个很好的人选。于是他接着说：“听人说勿那信徒执念很深且有神通和法术。”。老王头继续点着头认可军医所说的话，好像自己脑子里的不明白变得有点明白了。他完全相信军医的推断，因为他也信鬼神。接下来的事就有点小诡异了，只听老王头像对周军医说又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好像他一直念叨我要回家？”。老王头突然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一种既神秘又害怕的念头。他起身习惯性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我看看水烧开否？”。老王头说完这句话，竟没再理会军医，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径直向厨房走去。

军医看着突然远去的老王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少年，他也仅仅只是猜测性实际联系理论，且证据严重不足，老孙头有必要这么害怕吗？他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静坐了小半个时辰，他也站起身走出营房。

不一会儿，军医又进了营房，手里多了一匹白色的绸缎。刚好老王头也与一兵抬着一大盆热水过来。军医将捣碎了的草药倒进热水里，用木棍搅拌均匀待水凉了替那少年擦洗身子--------

军医与伙营的人忙了半宿，清洗干净这个“血人”，敷上捣碎的草药，用撕成条的白布将他严严实实包成个“木乃伊”，放到木板拼的床上，说了句“活得活不过来就看其造化了！”离开了。

老王头吩咐其他的兵下去休息，独自一个人坐在床边守着，脑袋里还在想着那宗教信徒神功护体的事，想着这少年能不能活过来？半宿的劳作他也累了，想着想着他挨着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夜无事，天微微亮老王头醒来，看着床上死人般一动不动的“木乃伊”，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发生。他起身摸摸那少年额头又试试鼻息，心里一惊，少年不仅没发烧而且有进出气。心里马上又是一喜，还真有奇迹发生！不会真有神功护体吧？好在这小子是挺过来了，他连忙高兴地拿那备好了的凉白开喂那少年喝点。

第二天一早项梁来了伙营。他昨晚想现如今这世道，一个流民被自己的侄儿打死就打死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自己毕竟是义军，昨天又有那么多将士都看见了发生的这件事并小声地表达了他们的个人看法，这就不得不引起重视了，民心不可失呀！“小子不能死！”想到这他决定天明去看看那小子的状况。

天一亮他就带着部下来到伙营，“情况如何？”一进门他就问老王头。老王头抬头一看连忙起身作揖，“项将军！”“此子状况几何？”项梁看着老王头问：“死否？”老王头一宿没怎么睡，人迷迷瞪瞪有点疲劳，脑瓜子转得有点慢，回答得断断续续，“好像---挺过来---一时半会死不了。”“善，大善！”项梁看着那具“木乃伊”放心下来，只要人没死就行，其他的暂时不用考虑。他想了想又对老王头说：“军情需要部队即刻开拔，带着他不便，你留下，我让军医多留点药给你，等此子伤好了你带他归队。”草草交待了几句，项梁转身出了伙营，刚出营帐又回头对老孙王说：“他跑了，唯你是问！”然后匆忙离去。都到这份上，老王头还能说什么，只好表态“诺！”。

过了一会儿军医也过来了，昨晚忙得太晚，今天也就晚起了会儿，接到项将军的命令，他就又背着他那“百宝袋”过来了。摸摸额头，看了看能看得到的地方，他也惊讶这小子能活过来是个奇迹，不会昨儿自己那大胆猜测是真的吧？由于部队开拔时间紧，来不及继续讨论该事件，军医留下一大堆外敷内服的草药，交代老王头一些关键的注意事项，也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