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能任人欺

才回到青果巷的郑宅，湘姝便兴冲冲地迎了出来，大喊道：“小姐，小姐，太太来啦！”

文若兰吃一惊，往里面看去，洋房里便走出了一个瘦削却精神抖擞的女子，正是她的姨母林立舆。

“小兰子，你可还好？可急死姨母了！”

文若兰马上行礼：“母亲，如何又自称姨母？”

林立舆鼻子一酸，，忙拉着文若兰进屋，到了客厅落座，她嘘寒问暖了一番，立即板起了脸，训斥道：“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

“母亲，这是何意呀？”

“你回省城多久了？发生了些什么事？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写，还是良悟告诉了我们，可把我急坏了，这才赶紧赶到省城。你发生了事情为何不给家里写信？平时不是过一阵就要写一封信的嘛！”

“也没什么事，让母亲忧虑了，都是兰儿的错。”

“你确实有错！”林立舆的气很大，她强忍了一会儿，才道，“兰儿，那高家太太，到底为何要把你赶出门来？她岂能如此无礼？想当初，还是她非要请你住到她家去，否则，我文氏难道连个收留你的挚友都没有嘛！”

“再说，当初湘苑学堂的校长也希望你能住到宿舍去，我只是觉得宿舍委屈了你，才让你住到她家去。”林立舆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她这一次带着李东一起来省城，显然是兴师问罪来的！

就在前不久，文岳铭收到了一封信，当时他正好外出访友，林立舆拆了信一看，顿时就怒火中烧了。

“岂有此理！那徐氏居然如此无礼，若兰到的头一天，连行李都没放下来，就被她请出去了，她怎么就没有想一想，一个16岁的大小姐，在人生地不熟的省城里，她能上哪儿去？”

她转头对李东说道：“李东，你马上去请良悟少爷来一趟，哦不用了，你马上陪我一起出去一趟。”

“母亲，兰儿才见到你，你这就匆忙要出去，这是作甚啊？”

“好了，没你的事儿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母亲请讲。”

“兰儿，明日，我要去见你们的校长，你准备一下，不要穿得太潦草！”

说罢，马上让李东跟着她出门去了，那个老郑赶紧追出来，问要不要帮夫人约人力车，李东婉拒了，马上就到了巷口叫了车子，直奔高宅去了！

文若兰看着湘姝：“你和太太都说了什么了？”

“我什么都说了。”

“什么叫什么都说了？湘姝，你如**胡说，瞧我不打死你！”

湘姝把胸往她面前一挺：“小姐，来吧，你说要打死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今天我就让你打死了算了，省得我一直等你来打！”

“你要活活气死我啊！你老实交代，有没有把省党部的事情说给太太听？”

湘姝仰着脸底气十足地说：“小姐，这是我头一件要说的事情，我催了你好多次，你都不肯给家里写信，我只能去找良悟少爷，请他给家里写了一封信，我就说了，小姐被住的那家赶了出来，那天省城还下大雨，咱们主仆俩除了带的那些行李，原本房间里还留了那么多东西，搬出来足足一小堆，就凭咱们主仆俩，怎么搬？”

“你！”文若兰忍不住笑了，她指着湘姝，“你真的说了下大雨？你要不要这么坏啊！”

“怎么啦？那天咱们那里没下雨，保不准湖南其他的地方在下雨撒！小姐你哪能说一定没有下雨？还有，如果那个老巫婆没有把你赶出去，咱们就不会住在青果巷，不会住在青果巷，你就不会被人绑架了去，也不会被人打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还有，现在学堂里有人在造谣说你的坏话，如果没有被人绑架了，小姐，学堂里怎么会有人造谣说你坏话？”

“所以，所有的坏事，都是那个老巫婆一个人的错！”

“你！不许这么称呼长辈！再说了，觉得她做错了，更加不应该去接触她，又怎么可以让母亲去找她？”

老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进来了，说道：“小姐啊，这种女人，决不能就这样被她欺负了，不然的话，以后一直要欺负你！”

“老郑说得对！”

“小湘姝说过，小姐常常告诉她，咱们不能欺负人，却也决不能被人欺负了，哼，换作是我家的老爷夫人在家，还不得把她高家一个个都收拾掉！”

文若兰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你唱我和的，不觉叹息摇头，也是无奈。

那边，林立舆已经到了高黎明的家门口，她对李东一摆手：“你去叫门！”

李东不是个壮汉，他表面上非常普通，敲门声音也是狠适度，既能让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又不至于让别人感到火气很大。

沈妈来开了门，迷惑地看着李东：“你找哪个？”

李东彬彬有礼：“请通报高太太，就说我们夫人前来拜访，这是拜帖！”

沈妈有点吃不准，门先关上了，就听到里面匆匆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沈妈又跑过来，打开了门陪着笑脸道：“文太太，高太太有请。”

李东冷冷地说：“我们家太太不想进这个宅子了，就几句话，请高太太出来吧。”

沈妈起先还有些倨傲，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什么乡下来的不懂礼数云云，被李东眼睛一瞪，吓得她扭动着屁股赶紧进屋。

就听到里面冷冷地问道：“这是怎么啦？还站在门外不肯进来？这算什么礼数啊？”

没等徐氏走到门口，林立舆已经大声道：“左邻右舍全都知道，衡阳高氏家族是个望族，而长沙城里的这一脉更是望族里的望族，就不知道把家里客人的行李丢出门外让客人自生自灭，算什么礼数？我这是特来请教的！”

女子当街如此大声数落，立即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正好也到了晚餐的饭点，不少人家居然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没过多久，远远的已经站了十几个观众。

民国讲究男女平等，可是这位夫人也太凶悍了吧！

徐氏哪里吃得消这个？她不敢出来，就是怕和林立舆面对面，现在对方不但打上门来了，还站在门外不肯进屋，这分明就是故意来丑化她家的。

无论徐氏如何排斥文若兰，那天她是如何将那对小主仆轰出门去的，自己也感到汗颜。

无奈，徐氏赶紧一步跨出大门，搀着林立舆的臂弯，明明自己年岁大过林立舆许多，现在也只能识时务了，低三下四恳求着，林立舆倒也不是个会把人逼到墙角的人，她终于迈步进了高宅。

一落座，徐氏赶紧吩咐沈妈上茶，准备晚膳，林立舆赶紧制止，说道：“高太太，今日我来，只是想听听我家若兰到底做错了何事？子不教自然是我之过，我至今不知我女错在何处，特来登门求教了。”

林立舆怒气难消，她不顾对方竭力解释，冷冷地指责对方：“高太太，我家老爷与云山老爷也有一面之缘，看在贵府那么热情的份儿上，我把女儿拜托给贵府上，谁会想到我女儿被迫流落街头啊！高太太，此番前来，就是想听一听，小女到底做错了何事？”

这话说得咄咄逼人了，徐氏尴尬不已，只得百般低头认错。

林立舆本也不是个恶人，她一向秉持一个理念：我不欺人，人不可欺我！

虽然她是半路跟着文老爷的，头婚的丈夫可是位军人！

徐氏到底理亏，她也从不是个蛮横的主妇，见林立舆气成这样，赶紧宽慰安抚。

说到后来，她长叹一声，道出了内心真情：“文太太，我在此给你赔罪了。”

林立舆赶紧起身扶起她：“高太太，有话说话，有理讲理，我文家也不是那不讲理的门户，还是那句话，我家小女若真得罪了高太太，我此番也是可以来赔罪的！”

“文太太啊！我实话实说！若兰小姐，不但是我，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万般喜爱，只是你也知道，我次子高黎明大学毕业回家，与令千金颇有爱意，若我高氏能娶得这样的儿媳，自然也是家门鼎盛之象！只是我也是个讲规矩的，私下也去请教了一些人，却有人说，若兰小姐身份贵重，未来家门兴旺，却会有六年的流年不利，且会克死丈夫！”

“这——这从何说起啊！”

“文太太啊！请你替我想想，我家二子一女，长子最近要让他赶紧撤回南京，却始终无法成行，日本人已经盯上我儿，还在想办法。次子若果真如那些人所说，我、我高氏云山一门，今后可怎么是好啊！”

林立舆这才听明白了！

原来根子出在长子受困于北平这事儿上！换作是自己，若长子受困于日本人，次子再有个好歹，这一门今后就算给绝了啊！更何况，这两个儿子全都是优秀的青年，父母如何不时时牵挂于心啊！

话到此刻，林立舆的脸色才渐渐转变，望着高太太变得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