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夜，地处古黄河大堤下的小马庄，村民们正在沉睡之中。突然间，“啪！啪！”两声刺耳的枪声划过寂静的夜空，马举人在睡梦中被惊醒。他连忙披上衣服踏出房间，只见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马老先生，打扰了！”说话的是长得像头熊似的日本军官——东野太郎，他假装斯文地狞笑着说。

“东野先生这个时候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马老先生，请将你的宝贝孙子马振奇交出来吧！”

“振奇？他在海州啊！你找他有啥事？”

“啥事？大事，他犯下了滔天大罪，竟敢胆大妄为，杀死了我大日本皇军的优秀军人——铃木少佐。”

“嗯！”马举人不由地一愣，心想；海州离小马庄相隔上千里，东野太郎是怎么知道振奇在那里杀了小鬼子的呢？

“东野先生，你说俺孙子杀了人，可他人远在海州，怎么可能到咱郓城县来杀人呢？”

“他杀的就是海州宪兵队的铃木队长。马老先生，我敬您是武艺超群的清代武举人，今天就不让部下采取过激手段了，您还是自己将人交出来吧！以免伤害无辜。”

“伤害无辜？东野先生，难道你们伤害的无故还少吗？樊楼村三百多号无辜百姓是被谁杀害的？”

“废话少说，交人！”自知理亏词穷的东野太郎大声说道。

马举人冷冷一笑道“常言道，有理不在声高，俺再说一遍，马振奇他，不在小马庄。不信，你搜！”

“八格牙路！”东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他的强盗本性，，，，，，。

夏日的傍晚,天空出现了红红的火烧云。在火烧云的映射下，海州湾的海水也如血一般地鲜红瘆人。

滨海的一幢哥德式建筑物内，大日本帝国皇军驻海州宪兵队司令部里一片哀伤。今天凌晨换岗的哨兵发现：他们的长官，海州宪兵队队长——铃木少佐被刺杀在其寝室内。

经现场勘查所断，少佐是被一把飞刀结果生命的。刀尖直刺其心脏，不难看出，行刺者的武功甚是了得。在戒备森严的日本宪兵司令部里竟能直捣黄龙，来者不仅要有超人的胆略，更要有盖世的武功方能得手。

更让日本人感到耻辱的是：行刺者竟攀上宪兵司令部那尖尖屋顶的旗杆，将那迎风飘扬的膏药旗扯下，在高高的旗杆顶端，挂上了一只酒葫芦。

经海风一吹，喝空了的酒葫芦与旗杆不时地相撞，发出了令人讨厌的“扑，扑”响声。仿佛在炫耀来访者的不凡功夫，也似乎在嘲笑东瀛武夫的愚蠢无能。惹得闻讯赶来的铃木少佐上司——石井大佐如一头咆哮的野兽；“八格牙路！八格牙路，，，，，，。”

距离海州城不远的墟沟镇上，有两个青年男子正在开怀畅饮。酒一碗接一碗地灌下肚去，俩人却都不吱声，彼此沉默了好久。

“老三，我看你还是赶紧走的好。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能凭那酒葫芦查到你。你啊！说你啥好呢？本来事情办得很干净利索的，你却非要来这一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说话的这位叫金满堂，山东梁山人。他们是换帖的弟兄，也都是一起跟马举人学武的师弟兄，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老大金满堂，为人忠厚，整天沉默寡言，但处事周密谨慎。**肖鹏，和老三马振奇是一个庄上的人。他早年上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好字。此人足智多谋，看似文质彬彬，却有一身的好武艺。马举人最擅长的兵器——单刀，他最得其真谛，耍得更是出神入化。老三马振奇，生就一副高挑的身材，黑红的长圆脸上，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仨弟兄中，就数他轻功了得，海州宪兵队队长铃木就是被他刺杀的。

这不，刚才老大还在埋怨他呢！你报仇就报仇呗！干吗非要把自己贴身的酒葫芦挂上去呢？这不是明摆着等小鬼子来抓吗？老大知道，老三好胜心强。他轻功好不假，但他遇事处置太鲁莽，这也是金满堂最不放心老三的地方。

本来今天这事办得非常圆满，就因老三好出风头，给事情带来了十分严重的后果。多年相依为命的好兄弟，如今即将天各一方，弟兄俩都陷入一派伤感之中。

自从那年家乡发大水至今，他弟兄三人就没分离过。屈指一算也有六七个年头了，无论外部局势多么的风云突变，弟兄们凭着相互的帮衬和交心，闯过了一个个险滩，跃过了一道道难关。一旦真要分开，彼此心里都觉着非常难受。共同的人生遭遇，一样的齐鲁血性，使三人相见恨晚，亲密无间。

“老三，到了小马庄，你替俺把这给爷爷。”说着，金满堂递过一个小布袋子。

“不行大哥，这些大洋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出门在外，没钱可不行。再说了，钱，俺有。”老三坚决地将小布袋递回给了老大。

“不行，你们一大家子十来号人呢！开销大，俺一个人，也用不了啥钱。真要是没钱了，俺随便上那个地主老财家去弄点花销，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说了，跟爷爷学武那几年，吃住都在马家大院，爷爷从来都没让俺掏过一分钱，要说亏欠，也是俺亏欠哪！这，你就拿着吧！”

“那时咱马家大院不是还没败吗？就爷爷那脾气，怎会要你们的钱？”

“有钱人多着呢！像爷爷这样的可是少之又少啊！这钱，也是俺报答他老人家的一点心意呀！”

“那行！好话俺就不说了，趁着天黑，俺就早点赶路了！说不定小鬼子一会就到。俺出去躲过这一阵就来找你。大哥，你多保重！俺走了。”说完，老三人一闪就消失在夜幕中。

马举人和东野太郎是老相识了。事情还得从不久前说起：自打民国二十八年小鬼子侵占郓城之后，日本兵在郓城就显得有点惶惶不可终日了。昨天，西关炮楼被炸；今天，伍长山本又被杀。更有甚者，田中司令官来郓城视察，东野太郎为尽地主之谊，在翆华楼饭庄大摆宴席，还特意请来了山东吕剧名伶“小一盏灯”莅临献艺。

就在戏台上小青、白娘子和天兵天将打得正酣之时，猛然间“抓刺客！”狼嚎般的一声嚎叫震住了整个翠华楼。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一条人影飞似的跃上戏台。“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那人影晃了一下，又挺住了身。日本兵纷纷冲向戏台，想要活捉他。那承想，那人猛地向上一跃，攀上屋梁就不见了踪影。

事后才发现，田中司令搁在身旁的指挥刀被盗了。此刀可非同寻常，刀把上刻有三朵樱花，乃日本皇室奖励军人的最高礼品。这还了得，田中司令官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赏了东野太郎两个耳光，在一队卫兵的保驾下，连夜驱车上菏泽城里去了。

郓城百姓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盗刀之人并非外人，就是咱本县宋家村的好汉宋天鹞。

郓城乃水浒故事的发源地，也是宋江、晁盖、吴用的家乡。素有“梁山一百单八将，七十二将在郓城”之说。尚武，是郓城民间自古就有的习俗，几乎每个村庄都设有拳房。这宋天鹞就是宋江的后裔，也是宋家村拳房拔尖的武把式。小鬼子来了之后，三天两头地清乡扫荡，搞得老百姓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他早就窝了一肚子气。有一天，他娘让他上郓城城里去抓药。就在刚进城门的那一刻，“八格！”站岗的小鬼子见他没鞠躬，抡起三八大盖的枪托就朝他头上砸来。宋天鹞那吃这一套？只见他往左一偏，右手抡起一掌，猛劈在小鬼子的后脖子上，那日本兵一声不吭就栽倒在地。另一个小鬼子端起枪来就要射击，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宋天鹞一个“摆莲”飞腿，狠狠踢中他的下巴，日本兵仰天倒地，再也不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