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吴半仙

进入正月后，吴佩孚籍以谋生的写字生意一落千丈、再次入不敷出了，吴佩孚见街上算命的“小神仙”、“高半仙”们的生意都很不错，收入比写字儿赚的高多了，于是，吴佩孚拿出任道远送他的那本《易经》，自己写了一个易理卜卦的条幅，加入了算命、卜卦的行列了。

吴佩孚在条案上铺了一块白布，堆上一摞书，架好一支笔，不能免俗的写了一副对联：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

吴佩孚正襟危坐的板起了脸，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的卜卦摊、算是正式开张了。

算卦、卜卦看似一字之差，其实天差地别。

卜卦是相当古老的一门学问，古代的王侯将相每逢大事不决，都会进行卜卦、一测吉凶，如果不准的话，怎么可能流传千年，只是学习《易经》不仅枯燥、而且需要相当的天分，后来精通卦理的人越来越少，偶有学成者，大多都被权贵延揽去了。

用《易经》卜卦，要根据当事人的描述、以及他（她）想知道的事情，由易理推算、得出的结果，属于现代概率学的范畴，而且结果不太可能当时验证，最重要的是，卜得的结果、未必符合当事人自己的期待。

算卦则不然，这些算卦的人、对易理大多只是一知半解，但绝对都是老江湖，善于察言观色、不动声色的套取当事人的话，最关键的是，算卦的人貌似玄奥，其实他们说的，往往是当事人心理期待的结果，很多时候来算命的人、都只是寻求一个心理安慰，当然想听期待的结果。

所以，吴佩孚卜卦虽然很用心，但不善于揣摩当事人的心理期待，说的卦辞又晦涩难懂，让普通百姓有不知所云之感，谁愿意为了一个未知，再花钱去买个谜语呢？

这当然也不是吴佩孚迂腐，卜卦本身就是在无数不确定中、寻找可能的结论，卦辞往往也不会明确说明答案，因为卦辞本身有限，却要推演无限的问题，所以任何卦辞都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辩证的去分析、判断、解说。

这就跟汉语言的文字一样，纸面上的一句话，不同的断句、不同的语气、配合不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完全可以表现出不同的语境、甚至是相反的意思。

可前来卜卦的当事人，就是因为自己心存疑虑、感到惶恐，才想寻求一个心理慰籍而已。

可以说摆摊算卦的人，个个都是心理学“叫兽”，吴佩孚太刚直、不会迎合当事人，所以生意惨淡、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同时，吴佩孚还有一个无法弥补劣势、他太年轻了，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

不过当时的吴佩孚可不这么想，他觉得去算卦的人都太愚昧，算卦的明显在胡说八道，所说的根本不符合易理。

但事实就是算卦摊生意兴隆，吴佩孚的卜卦生意无人问津，相较于他卖春联的火爆，不善察言观色、巧言令色的他，又开始拖欠《隆庆栈》的房费、餐费了。

无奈，吴佩孚也只好走出胡同，到人员密集的地坛、天桥等处碰运气。

这天早上，吴佩孚吃过早饭就准备出摊了，刚走到巾帽巷口，就被人猛推一把，他刚想骂一句，扭头一看、却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推吴佩孚的人叫吴亮孚，是他的堂兄。

他乡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吴佩孚也不出摊了，邀请吴亮孚跟自己回客栈详谈。

吴亮孚不像是与吴佩孚偶遇，倒像是专门在巷口等他，事实也是这样，吴亮孚是受人之托，专门来做说客的。

这件事儿的起因，还在任道远身上。

任道远在海滨冥思几天后，依据吴佩孚的心性、性格，结合天下大势，决定帮吴佩孚逆天改命，引导他走上另外一条路。

任道远兴匆匆赶回蓬莱县，却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

任道远认为天下行将大乱，乱世之中要想有所作为，只有掌兵之人才能做到，他想让吴佩孚从军，可能帮吴佩孚有个好的起点的人，任道远只认识李丕森。

任道远兴致勃勃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丕森，却不想这位义兄不仅不同意，还反应很激烈、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有辱斯文、误人子弟了。

李丕森并没有放弃吴佩孚，他一直在想办法恢复吴佩孚的功名，只是蓬莱知县把案子做成了“铁案”，那些作伪证的秀才、童生也不愿改口，所以还需要再做努力。

让一个读书人舞枪弄棒、喊打喊杀，有悖圣贤教诲，李丕森坚决不同意让吴佩孚从军，更别说让他帮忙了。

任道远自己也知道这个弯、转的有些急，他准备一面慢慢做李丕森的思想工作，一面开始接触吴佩孚的母亲张氏。

任道远听说过吴佩孚拜师的经过，知道张氏一样不会同意让吴佩孚去当兵，所以任道远只是通过唠家常的方式，慢慢了解吴家的情况，尤其是那些离开蓬莱发展的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任道远终于了解到吴佩孚有个堂兄吴亮孚就清军中当差，另外还有一个选房叔叔在军中做文书，有这样的至亲现身说法，也许能劝动吴佩孚转变思想吧。

任道远在李丕森那儿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但李丕森显得异常顽固，对吴佩孚从军这件事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任道远知道多说无益，就表示自己要继续云游四方，马上就要离开蓬莱了。

李丕森固然不舍，可也知道修行的人，最忌讳坐井观天、死读经书，于是奉上一百元盘缠，这回任道远倒是没有推脱，不过他只取了20元，李丕森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再坚持了。

任道远回到住处后，以张氏的名义给吴亮孚写了一封信：简单介绍了一下吴佩孚的情况和现在的落脚地，隐晦的提出想让他从军，弄个一官半职的，也好回家娶亲、传宗接代，否则就永远都是逃犯、有家不能回。

第二天一早，任道远来到蓬莱县的邮局，随信给吴亮孚汇去了20枚银元，说是给他去找吴佩孚的盘缠。

做完这件事儿，任道远就启程前往北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