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捍卫中华 我来了

三人走出科学楼，他们没有走出多远，就听见西回廊处传来慷慨激昂的歌声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巨浪 巨浪不断地增涨

同学们 同学们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民族的兴亡”

曲调激越，唱歌的人充满感情。

“同学们，大家起来战斗啊”

“中华不会亡，还我领土，与倭寇血战啊”

柳珍这时候眼眶湿润了，再看刘兴汉，只见他双拳紧握，眼中如有怒火万丈。

“李先生，您说我们能战胜倭寇吗？我们的中华大地有一天能够自强自立于世界之林吗？”

柳珍问李复北，因为她觉得李复北过于冷静，远没有自己表哥那般激动。柳珍有些不理解，她生怕李复北是那种毫无气节感情的利己主义者，如果对方是这种人的话，她准备立刻转头回实验室，绝不帮助他。

听着柳珍那带着责备口吻的问题，李复北竟一时语塞，他实在无法回答，但又不能完全告知对方真相，因为在1936年代没有任何人可以想象今后中华大地是何等的风起云涌，中华之国又是如何地傲立于世界强国之林。

李复北努力克制要说出真相的冲动，他想了想，用一种异常平静却又格外庄重地语气说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责任，只要我们每一代人都努力付出全部心血和智慧，没有任何奇迹是无法实现的。”

柳珍睁大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有惊奇，有兴奋，有欣慰，她从小到大接触过各种学者，却没有任何一位说过与眼前这位李先生相似的话。

就在这一刻，柳珍的心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紧紧吸引。

高昂激越的歌声在金陵女子大学上空回荡，李复北也心潮起伏，他亲眼目睹这种火热激情飞越的真实场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心情与他在后世阅读书籍，观看高度三维复原的影视剧时，实在是有所不同。

这一刻，李复北只是在心中不断重复着

“我来了，我在这儿，我身临其境，我就是这一代人，我要为这片土地献出一切”

他的眼角也湿润起来。

“唱的真好啊，同学们的热情让人感佩啊”

就在三人被热情所感动之极，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手，似乎有所感悟地低声说着。

李复北最先转回头，他在转换时空之后听力特别灵敏，像这种有人站在身后，他一般都可以提前预知，只是他实在激动，大脑竟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只见一个身材瘦削，体质却显得很强健的青年人就站在他们身后两三米远。青年人身穿黑色学生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显得特别斯文，特别有教养。

“呀，您好，我们光顾着听歌曲，竟没有和您打招呼，真是失礼”

柳珍转过身，她微微欠身鞠躬。

“这位先生是？”

刘兴汉注视着来人，他小声问表妹。

“哦，我来介绍，这位是张达，张先生，在文学院做客座教授。张先生的中国古典文学和诗词欣赏课是金陵女大最高水准的。”

看得出，柳珍对此人非常尊敬，甚至还有几分别的复杂情感。

李复北看在眼睛里，他完全理解柳珍的心态，那就是后世小姑娘追逐明星的虚妄热情。

不过，眼前这位张先生，倒是有几分神秘。

“哪里，哪里，柳同学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这位张先生倒是很谦虚，他眼光扫过刘兴**李复北。就在这一瞬间，李复北感觉此人目光锐利异常，绝不是普通大学教授。

“只可惜，这些同学的热情用得有些不准确”

张先生的这句话让三人一愣。

“张先生，您什么意思？”

刘兴汉不高兴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冷淡。

三人一齐注视这位张先生，等待他说下去。

“只是，同学们的对象有偏差，子弹射错了靶子。”

“张先生，您是说？”

柳珍不解地问

“西洋人从一百多年前就侵害我们的家园，用毒药令国人身体衰弱，进而侵略领土，占我河山。”

张先生扶了一下眼镜，声调也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西洋人生性野蛮，压迫我们不是一天两天，此时此刻，大家要团结起来，和欧美对抗，维护亚洲统一，心向东洋”

李复北瞬间警觉起来，这位张先生的论调怎么似曾相识呢？

对了，在李复北后世读过的书籍上，这种看似正常，实则为倭寇张目的言论在当时并不罕见。

看来，这位张教授还真是不简单呢！

“西方人我们当然要斗争，但倭寇狼子野心，先是占领东北大好河山，现在又在华北大地恣意侵吞。此刻，东洋才是最大敌人。”

刘兴汉首先发言，他的脸色已经带上了几分愠怒。

“亚洲大团结，亚洲大繁荣才是最好选择。”

张先生说完笑了笑，也不再多言。就在这时候，一位和柳珍差不多年纪，脸庞有些微胖的圆脸姑娘从后面大楼里出来，她带着一种既神气又警觉的眼神注视着柳珍，抗议似的挽住张先生手臂。

“你这么又在这儿发表学术了？我们说好去新街口吃西餐，然后还要去大华戏院看彩色电影的啊，快点，别错过电影开场”

圆脸姑娘撒娇似地说。

“好，好，这就走，这就走”

张先生向李复北三人微微鞠躬，转身欲走。

忽然，他转身，冷不防开口发问

“你们这些箱子是做什么的？”

“哦，是侦测痕迹的，要做”

“是做个大型玩具，准备圣诞节的时候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李复北不等柳珍继续说下去，自己接过话头。

“哈哈，那我提前祝几位圣诞快乐”

张先生说完夹着腋下书本，径直从另一扇门走出去。

“这位张先生很儒雅啊”

看着对方背影离去，李复北似乎夸奖似的对柳珍说。

“是啊，张先生人很好的，上学期他还带着我们参加公益演出，将得到的钱款送给慈善医院。”

“酸腐文人，浑身阴气”

刘兴汉对张先生不以为意。

“张先生是你们的客座教授？他除了上课之外，还做什么？”

李复北看似不经意地提问。

柳珍摇摇头，脸上露出迷茫神情。

李复北没有继续追问。他感觉这位张先生有点怪异，他那种眼神，还有说话的语音语调。

有点什么呢？不自然！

这种不自然普通人觉察不出来，但李复北大脑里22世纪的神经智能翻译器却无比敏锐。

他的口音当中，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变形声调，尽管极力掩饰，但能瞒得过人耳，却瞒不过脑中神经智能。

此人母语不是中文！是日语！

李复北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无凭无据攻击别人，只会令柳珍反感。

“这个张先生，可不是凡人”

李复北小声对刘兴汉说，可是对方并未反应过来，只是气呼呼地加快脚步。

“柳同学，这位张先生不简单，以后还是少接触，我们的事情要注意保密”

李复北还是忍不住提醒柳珍。

“你们警察看谁都是坏人，真是多疑，张先生这么儒雅，不会是坏人的”

柳珍不以为意，她的这种神情，令李复北隐隐不安。

不过，好在柳珍并不知道两人真实身份，刘兴汉一直告诉表妹，自己在警察厅刑侦处供职。

但是，李复北明白，万一这位张先生真的是日方特工，那自己这方的简单伪装很容易被他识破。

李复北决定，还是尽量少让柳珍参与案件，这次帮忙应该是最后一次。

三人将设备箱送上汽车，正要离开，柳珍却让他们稍等，自己走过草坪，穿过一道月亮门，原来里面是个小小儿童游乐场。

“我倒忘记了，珍妹还是兼职幼儿保育员呢”

刘兴汉也跟随在后，李复北心脏猛地一阵悸动，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芳草地，碧连天，夕阳山外山”

柳珍走到孩子们中间，她拉起孩子们小手，边唱歌边围成一个圆圈跳起舞。

“看这里，笑一笑”

没想到，刘兴汉手里竟然多了一架莱卡照相机，他将镜头对准和孩子们玩耍的柳珍。

“啊，原来这张照片，竟然是她”

李复北完全想了起来，他在后世多次在书籍和三维复原投影上看过这个场景，只是历史记载上早已经没有半点关于照片中人哪怕一星半点资料。

想不到啊，今天竟然在这里，目击到了照片中的真人场景。

那个高个子，身穿朴素旗袍，齐耳短发，满身带着阳光的女教师不是别人，正是柳珍！

怪不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柳珍的那种奇特感觉，除了和鼓励医院那位女医生气质相似，还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原来是这样。李复北记得自己后世在大学读书期间，偶然查阅历史档案复原照片，他第一眼就被照片上和孩子们玩耍的年轻女子所吸引，后来曾经多方寻找照片上女子的资料，却毫无收获。有很多次，李复北真诚希望这个女子逃脱了金陵城的那次血雨浩劫，但他深知自己此生不会有机会面对该女子。

今天，在这里，在金陵女子大学幼儿园内，回到1936年的李复北奇迹般地与照片上的女孩相见，她原来就是柳珍，柳珍就是照片上的女教师。

李复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保护你，我要保你平安，不为别的，就为那份跨越百年的历史责任”

李复北的情绪波动激烈，但另外两人却毫不知晓，刘兴汉挥动相机，招呼李复北回车上等待。

不多时候，柳珍回来，她颇为歉意地看着两人。

“我们走吧，耽误你们警察查案件了”

李复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发动汽车，离开了金陵女大校园。

李复北双微微发颤，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后世观看的那些历史资料，他仿佛看见血与火笼罩的金陵古城，仿佛看见柳珍在呐喊，在呼救。他又想到刚刚见过面的张先生，对方那股只有毒蛇才具有的气质是如此真切。

以前，后世的李复北在阅读历史时只是个旁观者，这次，他意识到自己亲身参与，他就是传奇的一个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