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柳珍，你在哪里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李复北眼皮肿胀，他勉强睁开眼睛，竭力想看清楚拯救者的面貌。虽然李复北在后世历史资料上多次见过这个人，见过这张脸，但照片怎么样都没有真人来得实在。

“What terrible thing？为什么将ours hero 带到这里来？这里是什么地方？oh my God 这里是，焚化炉？”

来的这个人开口了，他说的话夹着几个英语单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曾经喝过洋墨水的不凡身份。

这个人身穿一件雪白色高档意大利手工西服，这样的西装只有沪上最高级的裁缝店才可以定制，每一件只手工费就多大1000块现大洋或者等值的英镑美钞。

来人的脚上是一双鹿皮皮鞋，手上还握着一根象牙柄文明杖，文明杖内部还包裹着一柄锋利长剑，其外边镶嵌的全都是黄金和钻石。

更加奇特的是，这个人在西装外面套了一件绿色军毛大氅，大氅外竟然挂着几枚一等云麾勋章。

这种混合装扮非军非民，却又两者兼而有之，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再看这个人左右和身后，全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卫。警卫身穿制服军服，但这些军服更加奇怪，看上去像军装，但标记却与众不同，上面没有中文，但混合了英文和数字。

更特别的是，这几个警卫的武器。他们没有配备步枪，也没有这个时代精锐单位的标准配置，德国毛瑟驳壳枪。他们腰带上配了枪套，从露出的枪管和枪把上很容易看出来，这是柯尔特M1911，除了柯尔特之外，几个警卫还扛着一挺装着100发大弹鼓的“芝加哥打字机”汤姆森冲锋枪。这种搭配，这种堪称武装到牙齿的武器配备，在当时的中华只有一支队伍，只有一个人的武装队伍拥有。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英文名叫做查理·宋的中华第一大财神，他的护卫基本就是他的个人武装，当时的称谓是“税警总团”。

李复北有些吃惊，这次竟然惊动了这位大财神亲自驾到，实在让李复北难以置信。

“快，释放我们的英雄”

查理·宋继续用哈弗腔调的英语说话。

“啊？”

吴尽忠却呆住了，他不是小看来人，也不是不认识对方，而是根本不知道这几句英语的意思所在。

于品园却非常机灵，他虽然也不懂英语，但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于品园亲手搀扶起担架上的几个人，又让吴尽忠的手下爪牙打开手铐，解取捆绑。

“这是这么回事？”

查理·宋继续提问，他明显带着怒气。

“报告，我们和这几位有点误会，他们几位又非常顽强，所以，我就私自做主，将他们带到这里，想吓唬吓唬。吴队长知道了，亲自过来阻止，这是我的错误，和吴队长无关。”

老周却主动答话，并且很大方地承担起全部责任。

吴尽忠很感激地看了老周一眼，心里想，这个老周平时少言寡语，没想到却是个可靠朋友，也罢，这件事之后，看来要多多和老周靠近，多拉拢拉拢他，也可以试着说服老周，将来一起投靠到东洋人那里去。

“你受苦了，我们的英雄”

查理·宋径直走到李复北身旁，拍了拍他。

“这只是个误会，大家都是为了给国家办事”

李复北主动用英语回答。

“哦，你也会英语，那太好了，像你这种会英语，懂得国际大事的人才，我们实在太少，实在太少啊。”

查理·宋很意外，也很惊喜。

“哪里哪里，我要以宋先生为榜样，处处学习，将来好为夫人和宋先生做事效力”

李复北察言观色，他从后世资料里早就知道，这位国舅爷大财神野心勃勃，把税警总团的力量发展得比教导总队还要庞大，他的志向可不仅是做财神这么简单。

“哦，很好，很好，或许有那么一天”

查理·宋又拍了拍李复北的肩膀，吩咐立刻将他们送到自己在北极阁的公馆去。

查理·宋庞大的车队渐渐地离开，吴尽忠跟在于品园身后在寒风中慢慢踱步。

“老师，老周这个人够仗义，咱们是不是可以多拉拢他？”

吴尽忠小声询问

“任何事，都要看反面，看人要往坏处看”

于品园却摇摇头。

“哎，这次没除掉刘兴汉他们，太可惜，老师，这，这国舅爷是怎么想起来跑到这里来，来救他们的啊？”

吴尽忠这时候满是奇怪的问自己老师。

于品园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尽忠，你从今天起，多派几个人，24小时彻夜跟踪监视”

于品园忽然站住，很清楚地下达命令

“跟踪刘兴汉？”

吴尽忠有些不解

“不，跟踪老周”

于品园断然地说。

北极阁的查理·宋公馆很豪华，这里的风格完全是美式的，置身其间，还让人以为这里不是金陵，而是北美落基山脉深处的某个风景优美的度假狩猎区。

医生给几个人检查伤口，注射药物，一直忙了大半天。在喝过大杯牛奶，吃了两个汉堡和整块牛排后，李复北在一间墙壁挂着鹿头和两把镀金猎枪的巨大卧室里沉沉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复北感觉自己被推醒，他睁开眼睛，一个身穿仆役服装的男子站在床边，小声告诉李复北，有人要见他。

说罢，也不等李复北回答，就帮助他穿上一件崭新睡袍，连鞋子都不给他，直接坐在一张轮椅上，被仆役推着，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厚厚的窗帘遮挡住外面的光亮，地毯非常厚实，全部都是名贵的波斯货。坐在轮椅上的李复北被仆役推着，来到走廊转角处一架电梯边，仆役按下电钮，电梯下降，里面有一个税警总团装扮的高个子男子推开电梯栅栏门，将李复北推了进来。

他们没有向上，电梯却直接向下走。原来这间公馆的地下还有很大空间，从电梯出来，那个高个子男子推着李复北走了五分钟，前面是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岗哨，他们检查了李复北，然后用电话通报下一个岗哨。

就这样，他们经过了四道岗哨，李复北也被仔细检查了四次，每次都非常认真，一点都不马虎。

李复北索性不再多想，他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相反会被带去见一个重要人物。

从这一刻起，也许李复北在1937年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某种实质性改变。

两名身穿中山服的男子站在一扇厚重大门外，他们以敏锐的眼神扫视李复北，然后再次检查，而且做得更仔细，更专业。

过了几分钟，那扇大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李复北被穿中山服的男子从轮椅上夹起来，协助他一步步走进房间内。

李复北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不是在地下室走路，而是在时光隧道里漫步，他在走过历史，接近历史，自己也融入了历史之中。

李复北再次见到叶曼秋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没有去鱼市街的那个精致小公馆去叶曼秋，而是“玉面妲己”主动来到他位于大方巷内的宿舍楼。

“看来，这件事和你有关系，照片和电影片你交给谁了？搞出那么大动静来”

李复北问叶曼秋。

“你看看这个”

叶曼秋今天打扮的很朴素，她穿了一件蓝色旗袍，外面一件白色毛线短外套，脚上的半高跟鞋和穿了白长袜的腿很搭配，很能衬托叶曼秋的婀娜身材。

是报纸，好几份报纸，有些甚至是沪上出版的英文报纸。

版面全都是有关山本英明案件的，好几张照片拼成了两个大版，照片都是有关山本英明自裁的，虽然不太清楚，但足够看清楚脸部。

“东瀛公使馆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他们说山本秘书因为工作压力大，得了精神病，所以搞出了一系列事件，这都是误会，东瀛人感谢中华方面救出山本英明，但仍然觉得金陵城土匪猖獗，需要他们帮助肃清”

叶曼秋简单介绍这三天发生的后续事件。

“哎”

李复北长叹一声，这件事总算对付过去了，但只有他知道，战争只是延迟，而不是避免。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宿舍门忽然被人敲响。

“李先生，您在家吗？”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很急迫

“李先生请开门，我是柳月啊”

李复北立刻一个激灵，柳月怎么来了？

在公馆的时候，查理·宋亲口对李复北说，这次事件的所有人都是英雄，立刻释放不说，等伤势痊愈之后，夫人还会亲自接见他们，请他们吃下午茶。

李复北特别提到了黄教授和柳珍，查理·宋更是满口保证，他们已经被送到外国医院治疗，所有费用全部报销。

本来，李复北还准备稍后打电话去询问柳珍状况，没想到柳月竟然找了过来。

“李先生，您知道我姐姐下落吗？她一直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回家，更没有人通知家里人她现在到哪里去了，我们全家都非常着急啊”

柳月头发散乱，一看就是匆匆忙忙赶来的。

“我去找了表哥，表哥打了电话询问，说姐姐早就送去外国医院治疗，可我去医院一问，根本没有姐姐的影子，只有那个黄教授在。”

“表哥又询问了什么特务处，他们说已经把姐姐送上了外国医院派来的救护车”

柳月一口气说了很多，李复北脸色大变，他知道柳珍绝不会意外失踪，但他也不相信吴尽忠等人会违背命令单独扣押柳珍，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姐姐，姐姐，姐姐”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宿舍楼下传来一个少年的呼喊声，柳月从窗户里望出去，弟弟柳家霆赫然站在楼下马路边的花坛外。

在弟弟身后，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外国男子正挥手打招呼，李复北认出，那个男子就是在鼓楼医院内弯弓搭箭，射杀了一个倭寇飞忍的外科医生，索尔·贝伦森。

李复北看了看柳月，又看了看叶曼秋，这件事不简单，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