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十O章：山东自古多好汉

第二十七章：忽然忆起李法师

诶呀？这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旅长跟前纵声大笑！

我姥爷一听那笑声，整个人就愣怔住了。再看旅长身边的那些人，无论是警卫员还是参谋，一个个都是垂手立站，谁这么胆子，敢在旅长跟前纵声大笑？可是这人，不但纵声大笑，紧接着说的话，更让我姥发懵，发傻，发愣怔了。

就听那人哈哈大笑着说：“哈哈哈！好，好，这个残敌消灭得好！老杨同志，你可真是位神枪手啊，能不能再给同志们露一手儿？”

我姥爷惊诧了一下，看那些仲旅长身边的人，不管是参谋还是警卫，一个个垂手立站，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旅长跟前放声大笑？回头看时，见是那人三十多岁，细高挑儿大个，白白净净的脸英俊帅气，上衣兜口还插着一支钢笔，一看就是个大干部样儿。

我姥爷看着这人的相貌，忽然想起了当年红枪会的那位李大法师……

六

我姥爷在县城卖了粮，第三天往回返的路途中，远远就看见山冈上有一焰小小的火苗，在阳光里猎猎地飘跃燃烧，像是要把那座小山峁点着。乍起初，我姥爷也没当回事，继续催动车马向前赶路。待车马渐行渐近，我姥爷才看清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人，站在山道当央一动不动，就像山冈上忽然长出一块凸兀的怪石。而那焰“火苗”也不是什么火苗，而是他手里提着那支枪柄上缀着的一片红布。

我姥爷心里打了个艮儿，以为遇到“单打一”劫道的了！

伪满洲国时期，世道混沌不堪，社会治安更是乱得一团糟，明地里有土匪绺子到处乱蹿光天化日“砸窑儿”绑票儿公然抢劫，暗地里单个儿“打闷棍”拦道劫财的更是多如牛毛，像我姥爷这样的财粮大户人家，就算赶集都得随身带枪，何况是进县城卖粮。所以我姥爷并不在意，只是把斜挎的汉阳造换了个枪口朝下右肩单背的姿势，这样右手就很自然地抓住枪身，手指头也扣在了扳机上。这样做有两种用处，一是向对方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二是一旦对方突然发动袭击，可以迅速出枪一弹毙敌。

我姥爷一边暗里做好准备，一边催动车马继续前行。看看来到双方距离几十丈远近，已经可以看清对方鼻子眼睛的时候，我姥爷见那人兀自岿然不动，私毫没有让路放行的意思，刚要开口问话，不料对方却抢先搭话了：“来人可是杨家崴子屯杨当家的？兄弟在此久侯了！”

第二十八章：山东自古多好汉

那人呐，这话说得客气，其实也是江湖惯常用的切口，其中暗藏杀机。

我姥爷听那汉子一口山东腔儿，更断定他是劫道的了。

可是，这人咋会知道自己从此路过？而且还指名道姓，好像还是有备而来。可是再看那人，一不端枪做出动武的架式，二不找个地方藏形隐身，就那么大张旗鼓地站在大道当央，就算贼大胆儿也没这么干的啊！这人到底要干什么，一时倒让人摸不清路数了。

但东北人一向胆气豪壮，讲究的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姥爷回应说：“不假。不知尊驾是哪条道上的朋友？车宽道窄，马劣辙深。是朋友让开道儿，缺粮缺钱言语一声儿。兄弟不能供人百饱，供人一饥还坏不了年成！”

我姥爷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八面玲珑，但言语之中隐隐暗含的意味，就是根本没把他这个劫道的小毛贼放在眼里，没长耳朵的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不料，那人却哈哈一笑，还把提在手里的枪插回了腰里，双手抱拳，拱手一揖，说：“哪里，哪里！杨当家的误会了俺的意思，以为俺是短路行劫的了吧？”

“不敢。”我姥爷也笑了一下说，“尊驾站在当道，挡了车马的路，打个招呼。”

“误会，误会。”那人又一拱手说，“兄弟俺也是情急，万不得已才当道拦阻杨当家的大驾，并有要事相商，不知可不可以请杨当家的借一步说话？”

我姥爷说：“尊驾有话尽管明说，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戒心！”

“好吧。”那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见我姥爷态度决然，又向前凑了两步，说，“久闻杨当家的名满关东，兄弟特来投奔，谋划保家救国大计，干一番事业。”

“不敢当，不敢当。”我姥爷呵呵一笑，说，“咱一平头百姓，岂敢妄言‘救国’二字，干啥事业也没那份心胸，只保家这一条儿，还请尊驾直言明示。”

“好，杨当家的这话敞亮，俺也不掖着藏着。”那人又拱了一下手，说，“眼下山河破碎，百姓遭难，兄弟想投靠杨当家的共创民团，保家卫土，抗倭救国……”

“尊驾哪里人氏？贵姓大名，台甫咋个称呼？”我姥爷冷然问了一句。

“兄弟山东青州人。免贵姓李，大名尚武……”那人又一抱拳拱手，还微微地鞠了一小躬，回答报上姓甚名谁。

“哦。李先生有此志向，令人佩服。想来一定会些什么武艺吧？”我姥爷说。

我姥爷问这话，自然有他的道理，因为自古以来，山东人就都崇奉尚武精神，远的不说，就说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吧，那可个顶个，都是山东人！

第二十九章：名师才能出高徒

山东人不光崇奉尚武精神，人也仗义，行侠仗义，人所共知。

李尚武也不瞒着藏着，说：“不敢自夸。从小习学了点儿棍棒枪法，稍懂一些兵法战阵，也会一些画符使咒，驱神遣将的法事，还有护体神功，刀枪不入，本乡族邻乡党都叫俺李法师……”

我姥爷想了一下，说：“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听说早年山东一带闹义和团，想必尊驾就是那一路好汉吧？但不知尊驾是哪个道门儿里的？”

李尚武哈哈一笑，说：“杨先生果然见多识广。兄弟是红莲教派。”

“哦。红莲教派，应该是白莲教的分支吧？”我姥爷点了点头，说。

“杨先生对教派如此了然，定是经历不凡。”李尚武说，“不知可否赐教？”

“不敢。不过是早年入过在理教。”我姥爷说，“还有幸得到教主一些真传。”

我姥爷入在理教，还是他八岁那年被我太姥爷带去的。那位传教的教主也姓杨，山东人，那年大约五十多岁，很有些学问。据他自己说以前曾经中过进士，因见清朝没落，官场**，遂拒绝入仕，入山修道，云游天下，传道度人。我太姥爷见杨教主建立的在理教道统、仪节很有教益，尤其是宣扬的“戒绝鸦片烟和酒、孝顺父母、和睦乡里、戒杀忌贪、忌淫戒妄、行善戒恶……”那些戒规**，对人很有教育意义，就把我姥爷也带领着入了教。后来，我太姥爷又和他认了本家，两人的亲情又近了一层，并在教里给我太姥爷委任了个“承办”的差事。从此这位杨教主经常来我姥爷家走动，对我姥爷也非常喜爱，私下里就叫我姥爷为干儿子。那个时候，杨家是我太姥爷当家，家族的枪都是他经管着，兄弟子侄的枪法也都是他教练。有一次，杨教主来家找我太姥爷有事，正赶上我太姥爷教练我姥爷打枪，他一瞅就连连摇头说我太姥爷的教练很不得法。我太姥爷听完一愣说“你也懂枪？”他说“我不单懂枪还会使枪……”然后又伏我太姥爷耳朵上嘀咕了几句什么，我太姥爷就现一脸惊诧地说“啥？义和团……”不想刚说出这几个字，嘴就给他捂住了。说“悄声！这话是能吵嚷的吗？”又压低了声音说，“你以为我们当年就会舞剑耍棒抡大刀啊？我们那些‘武火营’‘神枪营’使的都是这东西，都是从洋人手里抢过来装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