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战士遗言

突然，城外传来了“哒哒哒……”激烈的枪声。不一会，“轰轰轰……”无数的炮弹撕裂着暗夜，拖着红红的尾巴，落在国军的阵地上，震天撼地。市内的居民惶恐地从屋里跑出来。

天上的月亮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感到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棵大樟树下，不知道去那找萧卫国。南京好大，好高的房子。比乡下的房子漂亮多了。可惜好多房子被炸烂了。有点房子燃起来了，市民七手八脚地提水灭火，整个南京乱一成一团。

十天前，萧卫国打给家里的电报说，他是军人，保家卫国是军人的天职。他回国不回家了。他要去南京参加南京保卫战。她知道，萧卫国从小就想当一名军人，拿着枪征战沙场。此刻，她多么希望在这里碰上萧卫国，他见到自己一定会大吃一惊。她根本想不到自己千里迢迢会跑来找他。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她现在是萧卫国正式过门的妻子了。家里已经为他举行了婚礼，婚礼的那天，只有新娘，没有新郎。尽管如此，梅馨仍然很高兴。在乡下，女孩只要过门，她就是高家的媳妇。

枪炮声是从城外传来的。梅馨灵光一闪：萧卫国一定在城外与鬼子战斗。她知道，萧卫国从小就有当英雄的梦想，那里最危险，他就会出现在在那里。梅馨想，他一定在城外！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那里枪声最激烈，就是萧卫国出现的地方。梅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危险。

“哒哒哒……”她只听那里有激烈的枪声。她就往那里钻。梅馨来到中华门，她要出城。

“不许出去！外面正在打仗，你不想活了？”两个守城门卫兵一下子挡住了梅馨的去路。

“放我出去！我要找人！”梅馨大声说：“你们怕小鬼子，我不怕！让开！”

“你想找谁？”

“我男人叫萧卫国，他是这里的当官，教大家打鬼子的，我是来找他的！”

“我是新兵，才入伍两天，不认识！”

“那好！放我出去，他在外面打仗，我要去找他！”

守门卫兵望了望梅馨一身农村老大爷的衣着，“老大爷，你不要命啦。别在这里添乱，想活就快回去！”

梅馨还没等国军的消兵反应过来，像一只飞鸟腾空而起，越过哨卡飞过光华门。梅馨是轻功高手，她父亲从小就把她当男儿养，她的本名叫梅若男，小名叫梅馨。家里人都喜欢叫她梅馨。授她的武功都是按照男儿的要求。好在梅馨是天生练武的料子，学习起来并不困难。她很快来了光华门外的战场。这里是国军城外的最后的一道防线。如果鬼子攻破了这道防线，就只剩下光华门的最后一道防线，光华门一旦攻破，就意味着南京落于日本人手中。

在明亮的月光下，她惊呆了，出现在梅馨眼前是数不清的穿着军装的尸体，有国军的，也有日本人的。有仰天躺着的，有侧着睡着，有仆到在地躺着的。夜深了，疲劳了，他们仿佛在睡觉，静静的。梅馨心里明白，这些年轻的国军战士的生命，永远地睡着了。他们是为国而战，他们是受人尊重的军人。小鬼子从日本把命丧在中国土地上，死有余辜。

梅馨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野狗在尸堆中飞窜，周围静极了。在家乡，有人死了，放进棺材里，他都不敢去见死者的最后一面。她感到从死者身上传来了的恐怖，连晚上睡觉都感到害怕。

此时此刻，她却一点也不害怕，他们是她心目中的偶像。

梅馨在尸堆里慢慢地走，看着一张张在月光下惨白的脸，伤心极了。此刻，她最怕见到自己熟悉的那张脸。菩萨保佑，他不会在这里。

突然，她听见一阵轻微的痛苦的叫喊声从不远处的尸堆里传了过来，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见到的是一张娃娃脸，月亮照在他那张还带着孩子气的满是鲜血的脸上，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仍留恋着这个充满战争血腥的世界，满嘴是血，似乎想说什么。梅馨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衣神揩净他脸上和嘴里的血，她终于听清了他的声音：“兄弟，我是南京人，叫张福，刚当兵。我我……”他挣扎着想说下去，可是声音很小，无法听清，他的手还在努力地挣扎着抖动。不一会，张福便一动不动，两只眼晴睁得大大的仰望着天上银盆似的月亮，他没有把话说完，就咽气了。

梅馨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满是皱纹的信纸，在月光下，她认识上面的字。只见信中写道：亲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如果我被战死，千万不要悲伤，我是为国而战，死得值。鬼子是狼，只有杀死他们。打仗是要死人的，不要悲伤。原谅儿子没有尽孝！

落款是您们的孙儿：张福。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梅馨拿着张福身上的遗言，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袭遍全身。

“你是谁？”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梅馨身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