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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中短篇集>谶语警言(卷二)>第六篇 案情诡异发生楼顶花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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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案情诡异发生楼顶花园(一)

小说:谶语警言(卷二) 作者:滁州徐舟 更新时间:2023/1/17 16:35:32

砂钵老瓮闲暇无事,喜欢谈今论古,说到高兴时,不时冒出几句古训圣言。无非都是劝善从良,思进宽怀。“欲大无根,心宽无恨。好之莫极,强之有咎。”言者顺溜,闻着懵懂。于是他白话一遍,说得清楚明白。欲望强烈的人不能立根,心地宽广的人不会怨恨。喜欢什么不要过度,强求什么定要招灾。小镇上出名的老好好,和他谈心拉呱不似是一种享受。俗话:好人无长寿。有一天镇上传来噩耗,砂钵老瓮坠楼身亡。

省厅警官庄易公安大学刑侦专业研究生毕业,为使这位年轻人得到更好磨砺,省厅党组一致意见要他下基层挂职锻炼。空降谯城的第一天,就发生一桩坠楼案件,庄警官当仁不让要接受此案。他的动机显而易见,作为省厅一名刑警侦探,下放到县级市挂职,这是个过渡地带,一是给他锻炼机会,二来也是检验他的工作能力。挂职出成绩就是最好证明。工作大有起色,也会会得到上级领导的重视,委以重用。庄易还有另层意思,自己初来咋到,又是省厅上面来挂职的干部,不露出一手给大家看看,谁会把他这个嘴上无毛的半桩小伙子放在眼里。不料市局副长老潘笑着说,我的意见还是让老李担纲,老将出马一个顶两。庄易给句不硬不软的回话,省厅警官来谯城不是吃干饭混日子的,不让小字辈临场锻炼,永远都长不成参天大树。潘局长不会让我待在你们的翅膀下,享受一年的温暖呵护吧。潘局长无奈的笑笑,这句话像把钝刀子割肉,哭笑不得。暗想,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辜负一片好意。

既然庄警官不辞辛苦,主动挑战,客人吗总要给点面子。别人都别争了。我的意见老李主侦,庄易警官助手配合。

我坐在会议桌的边角,一言不发地默默抽烟。当潘局长的眼光盯视着我时,我像触电似得唬地站起。一切听从陈局安排。如果出现什么差错,我第一个要拿你是问。潘局加重口气补充一句。

五分钟后我们赶到现场。

未进入正题之前,有必要先介绍死者家庭的基本概况

我是老公安,从二十岁招进公安战线,跌打滚爬三十多年,也可以说从最基层的乡镇民警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爬到这个位置。同事们说我是谯城的活地图活历史。时间久了,见多识广,谯城的拐拐拉拉犄角旮旯,包括下面二十三个乡镇,谁家锅大谁家碗小,心中都有个谱。坠楼案件我本想做缩头乌龟,退让一步。不料潘局亲自点将要我参与,不能违抗,勉强接受。退缩的原因很简单,我对坠楼死者太熟悉了。越熟悉越容易戴上有色眼镜,主观臆断。

死者姓丁,幼年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残疾的那条腿在地面画圈圈,整个身体左右摇摆似像不倒翁。不是夸大其词,如果风力刮大点,或许会把他吹倒。清流镇上大人小孩统称他丁瘸子,或丁跛子,叫法不一,后来镇上有位自称才学八斗学富五车的人给他起个雅号:砂钵老瓮,形容他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既形象又脱俗,丁瘸子也认可,久而久之,大号忘却,绰号成了他的官称。别看砂钵老瓮身残平庸,他倒是艳福不浅。三十大几岁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八十年代婚礼很简单,砂钵老瓮只邀请至亲好友办了一桌酒席,第二天捧一盒糖果在单位里散了,宣告自己从此告别光棍行列,进入家庭时代。一个星期后,新娘子上班,出现在供销社的百货柜台旁。小镇炸锅了,各色人马奔走相告,一时间街筒里东西两头汇聚两股人流,一起涌向供销社门市部,百货商店的门框差点被挤破。

新娘子红着脸怯生生地站在师傅的身后,不知所措地捏着衣服大襟,脸红得像三月盛开的桃花,艳丽红润青春诱人。柜台外的看客,咂嘴舔舐惊叹不已,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

师傅把新娘子推到前台,扯开嗓门嚷道,有什么好看的,新来的店员鲍春喜,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没啥新奇的!今天没有削价商品,不必都来凑热闹。

新娘子一阵脸红后,突然变得异常大方,贴近柜台前笑说,俺是砂钵老瓮的媳妇,以后还请叔叔婶子兄弟姐妹们照应呢。她挺胸昂首面带微笑做出亮相的姿势,好让看新奇的看客们看个够。

人真是怪物,遮遮掩掩有层神秘感,面纱揭开公示大众,一片惊嘘之后莫过如此。除了赞叹砂钵老瓮艳福不浅,再闹不出什么新花色。几天新鲜,话重三遍比屎臭,小镇恢复昔日的平静。

数日后,新娘子的身世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小镇人面前,名叫鲍春喜的漂亮女人,家住百里开外的一个小山沟,家庭穷姊妹多,初中没毕业辍学在家承担起繁重的家务活,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一位远房亲戚登门提亲。她把男方说得天花乱坠。男方的条件如何如何好,父亲是小镇上一个官,供销社的大经理。男孩子从小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轻微残疾无大碍。春喜去看了,家境还可以,就是男孩子比远方亲戚介绍的严重多。不是轻微的颠跛,腰肢臀部腿杆三道拧弯扭着劲,走路像麻雀似的蹦达,年龄还比她大十多岁。唯一能吸引春喜的是人家吃公家饭,每月官饷发薪水。男方父亲答应结婚后,给她转户口安排工作。春喜心眼有些活泛,女人属菜籽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能改变命运唯一途径只有嫁男人跳农门。父母也撮弄,他们看重是一笔不薄的彩礼,还有这门亲家将来是依赖的靠山。春喜答应。嫁到男方后,方知一场骗局,公公不是供销社的大主任,而是供销社里的仓库主任,户口一时半会转不了,工作自然没指望,春喜和公公大吵一架。无奈生米做成熟饭,只好认命。公公求爹爹拜奶奶好不容易给媳妇在供销社谋份临时工。春喜此时心灰意冷,也无甚过分贪求,寻份工作能挣几个现钱,比农村捏泥巴蛋强多了。

小镇人有句口头禅:家有三件宝,穷家丑妻破棉袄。砂钵老瓮是猪八戒背破被絮,人没人货没货,天上掉馅饼,突然娶回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可想而知镇上哪些喜好沾花惹草的臭男人,馋涎欲滴。白天还好,有事无事从百货商店门前绕几趟,看一眼大美女心情平静些。到了夜晚长夜难眠,想想老瓮新娶那个赛天仙的老婆,白皙红润清新靓丽的脸蛋,丰满硕长凹凸有致的身段,还有亲近温柔甜蜜蜜带点嗲兮兮的奶声调,如同一根柔软的鹅毛不时撩动那颗骚动心灵的琴弦。按捺不住总要想方设法来到老瓮家的窗户下,呆站一会,或是偷听或是偷看。屋里黑洞洞的无声无息。胆大的做起恶作剧,敲敲窗户,或是在远处投掷一粒石子。屋里发出动静,谁?这是老瓮公鸭嗓子的声音。没啥的,猫打春吧,甭理睡觉。新娘子朦胧奶腔。头几天老瓮没理睬,时间长了,老瓮忍耐不住,泥巴人儿还有个土腥气,有几次他在那个钟点躲在门后面,听见动静,嗖地打开门,蹦出门外,只见有黑影在窗下**。狗日的,那个孬种?老瓮暴跳如雷。黑影一点不惧怕,嘿嘿笑笑。闹腾几次,老瓮无可奈何没办法制止,只能听之任之。那些不安分的男人,反倒胆子越来越大,看到新娘子单独时,竟敢拉拉扯扯公开调戏。老瓮虽然残疾,也是血性男儿,公开调戏他老婆奇耻大辱,急的没法,他去找乡政府的治保唐主任。公家出面暂且收敛。

按下葫芦浮起瓢,明目张胆惹事生非的人少了,可流言蜚语一浪赶一浪的兴起,说老瓮虽然得个大美人,起先女人不让他上床,犹如鼻尖上抹蜜看着吃不到。后来女人妥协,你们猜咋样?不废物。操事者说的活龙活现,好似身临其境,旁听者兴趣盎然。

时间不长,小镇谣言不攻自破,街道管计划生育的刘寡妇,猎犬一般的眼睛突然发现春喜走路不对劲,肚子开始有动静。五个月已过,女人的小腹上像罩口小锅。小镇人继而转移话题,猜测种种。大多数人的意见,老瓮没那本事,但事实又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摆在面前,争论结果十有八九野种。孩子出世了,镇上人争相抢看,名义前来贺喜,实质探明究竟。春喜精明人,小镇人那点鬼心眼儿她心知肚明,有意抱着娃上街心里走动,招呼着街坊四邻瞧她的娃。有好事者挑逗,娃长得真漂亮,既不像丑爹也不像靓妈,倒像年画上的那个公众娃。春喜见山见水不做掩饰说,杂种不杂姓,看那个龟儿子敢来认。一语镇住四邻。

要说春喜成角儿,还是国企改制那会儿。供销社是改革的排头兵,先是租壳卖瓤,紧接着身份置换,国营职工统统买断工龄,一刀切变成自由职业者。砂钵老瓮也不在例外。对春喜来说晴天霹雳,她用青春美貌押宝,贪图就是到月拿官饷的这份稳定工作。现在一切化为乌有,。她朝着男人发火,俺嫁你就图这份工作,供销社散伙,你没进项俺也不拿钱,往后日子咋过?砂钵老瓮窝在门槛边一副龌龊相,他除了唉声叹息,一个重度残疾人能拿出啥好主意。

职工们愤怒了,撬门别锁挣抢货物,忙迟了两手空空。事到头不自由,春喜不敢犹豫,就将自己的店堂占有,一道山墙隔离,两间门面房出现。她和男人商议,先开个小饭店糊生。好在乡下人吃喝不讲究,大锅饭菜自己做得来。

俗话,烂怂的男人,家中必有要强的女人。这话颇有道理,否则这家门楼撑不起。春喜引起我的注意,还的从十年前一件事说起。那时清流镇加强治安刚刚设立警务室,我是镇上招工来的第一位警员。

清流镇十天三集,**后三六九集市异常活跃。乡民们再也不用把自家剩余的农产品偷偷摸摸拿到路边街头交易,而是公开进入市场。水产家禽地摊开张,猪行牛市火爆,就连统购统销的粮食也放开,清流街后新劈一块场地作为三县四镇最大的粮食交易市场,招引四方客商。尤其是逢大集。

那天太阳升起一杆高,赶集的乡人手挎肩挑山货或农产品从四面八方汇集古老的筒子街。街道不宽,被两边摊贩挤占,中间只能容得两股人流涌动。位居十字路口的春喜小饭店,两间门脸,里面摆着三张八仙桌,四口锅的灶台占据了半间屋。带有半尺高木檐的甑子锅煮饭,中间两口中锅白肉烩白菜,红烧豆腐汤。留下一口小锅,为特殊客人烹制小炒。没到吃饭时辰,店堂里冷冷清清。鲍春喜站住门前,二十旺岁,眉目清秀白皙艳丽。适身合体的衣服颜色搭配匀称,挺拔硕长的身材亭亭玉立,腰间系着蓝边滚花的白围裙,更加引人注目。突然不远处有人发出尖叫,钱,钱,俺的钱被人偷走了!接着看到一位农村中年妇女跌坐在地上悲声恸哭。伤天害理的,俺那卖猪钱给娃看病的,那是救命钱啊!中年女人越哭越悲伤,捶胸顿足死去活来。我作为警员准备上前了解情况,负责治安的唐主任拉住我,示意不忙接管,朝站在小饭店前那个漂亮女人努努嘴。须臾,鲍春喜不忍心看着那个农村中年妇女凄惨相,把她拉到店堂里劝慰,嫂子莫急,擦擦眼泪。她问明究竟,解下蓝边滚花的白围裙,对坐在灶嘴前的砂钵老瓮说,咱出去一趟。半个时辰后春喜回来,把手帕包裹严实的一卷钱递到中年农妇手里。嫂子,数数钱数对不?农妇千恩万谢,抽出二十元钱答谢。春喜说,甭耽误时间,快给娃儿看病吧。

鲍春喜那会儿在我的脑海烙下深刻印迹,不由使人想起这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唐主任说她是清流镇上一个角儿。接着向我说起鲍春喜的故事

市面上开饭店,没有两把刷子玩不转。鲍春喜不知深浅被逼走上这条道。

开张第一天,她早早来到店堂卫生整理一遍,煮上一锅饭,白肉炖白菜,红烧豆腐汤各备一锅,静等着乡客。春喜正在店堂里忙活,一位蓄着小胡子的年轻人一摇三晃地走进。老板娘,中午四位兄弟聚餐,做几个山里特色好菜。说着丢下十元定金。春喜应承。忙去农贸市场,山鸡野兔活草鱼拎上一串,三下五除二整治好。正午,四个年轻人头动尾巴摇走进店堂,在里拐的八仙桌坐下。春喜倒上茶,端上菜。小胡子说再上一箱啤酒。春喜依做了。头天生意兴隆,乡客成群走进,一碗饭一碗红烧豆腐汤,或是白肉炖白菜,吃完后匆匆离去。一拨儿接着一拨儿,进进出出,春喜应接不暇。晌后,甑锅饭盛完,菜锅底朝天,春喜挺挺腰杆舒口气。那四个年轻人仍在抱着酒瓶吹喇叭。春喜来到门前,砂钵老瓮让出杌凳把钱箱递给她,嬉笑说比上班还强呢,除干落净一天赚三天的工资。春喜疲惫不堪坐下,老瓮为她捶腰。

四个小青年吃饱喝足东倒西歪要走,老瓮拦住说,饭菜钱还没结呢。小胡子说,记账,下次一道付。老瓮说,小本生意不赊账,再说咱也不认识你们。小胡子说,现在不是认识了,多瞅几眼看清楚。旁边一青年说,咱们龙仔哥,四乡八镇访访就知道。老瓮说,做生意的,管他龙头龙尾,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龙仔脱去花格衬衫担在肩头。大爷没钱!胳膊推搡,老瓮跌倒在地。春喜抽身拿起案板上的菜刀,举起就砍,龙仔躲让。两人打到街心。狗日的,老娘跟你拼了,砍一个够本,砍两个赚一个。龙仔吃通四乡八镇,头一次遇到不怕死的泼妇玩命。胆怯,丢下钱仓皇脱逃。

精彩的打斗一幕,小镇人看呆。一向温和亲近的春喜,原来骨子里蕴藏着强硬泼辣,够种,为清流镇出口恶气。好事者们上前操话,知道呗,打杀那个青年是谁?春喜说,在俺饭店吃饭就的付钱,天王老子一个样。好事者说,青龙帮里的龙头老大,横行乡里残忍毒辣,清流镇一霸的虎娃被他打得三月没敢街头露面。清流街换主儿,商家的保护费改由他收。小心他报复。好事者们回家又拿春喜说事,那才叫真娘们,玩狠。婆娘们不相信,强词夺理。好男不与女斗,龙仔会惧怕她?男主外女主内自古行之。就她那走路三拧弯的老男人,她不出头露面能行?明儿你腿瘸了咱照样撑门楼。

自那次砍杀事件后,春喜以另种形象被镇上人传颂。事情过后,春喜像得了健忘症忘得一干二净,照样经营着她的饭店,生意依然红红火火。老板娘,中午几位兄弟聚餐,做几个山里特色好菜。春喜正在灶台边忙活,应声好嘞。细辨,声音戳耳。扭头看,蓄着小胡子的龙仔杵在面前。狗日的,还想来吃漂食。龙仔掏出几张大票,先付钱后吃饭。春喜笑盈盈地接下,这还差不多,紧钱做。

偏晌,龙仔一伙还在店里猜拳行令喝得酒气熏天,虎娃带着一帮人打杀进来。这几月虎娃厉兵秣马。自己的地盘无缘无故被个外来客抢占,心里怎么想都不顺溜。他去找他的狱友大哥,狱友大哥说,三年局子刚出来,两眼抹黑,等几月兄弟们聚集再说。在狱友大哥的帮助下虎娃出其不意大打出手。那天龙仔没有防备,酒又喝多了,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吃了大亏,被打的落花流水。龙仔的头被刀砍出一道血口子,满脸血迹仓皇脱逃。春喜的饭店狼狈不堪。八仙桌掀翻,板凳腿折断,蓝边碗打碎一地,惨不忍睹。砂钵老瓮呼天喊地,咱的小饭店本钱还没赚上呢,往后日子咋办!春喜说,哭喊啥用?冤有头债有主。

恰巧刘寡妇从门前经过。三年了,公众娃两岁。刘寡妇当街道主任称职,对春喜一刻不放松,三天两头想着法儿从春喜面前绕一趟,两眼鹰犬一般盯视她的肚子有无变化。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春喜二十旺岁正当年,虽然男人不顶笼,外面的野汉子可不少。她刘寡妇头上可要多压顶帽子,罪过。刘寡妇没发现敌情,哼着小曲颠着碎步打墙根边溜走,春喜叫住她。刘主任,俺店让小痞子砸了,请你老处理。刘寡妇探头往店堂里猫一眼,尴尬笑笑说,俺芝麻粒大的官,只管芝麻粒大的事。春喜说,刘主任小瞧自己不是,国策国策成天挂在嘴上,国家大事都管,咱平民百姓家的事你不管?刘寡妇说,抓两头放中间,这些事俺管不了,你去治安办找唐主任,正愁着没事干。话没说完溜之大吉。

鲍春喜找了一圈,无果而终,气的骂娘。决定自己解决。

虎娃家住在离街头二里地,山凹口,属靠街边的乡民。虎娃父母死的早,是奶奶一手带大。虎娃心高志远,从小立志要好好读书,将来拿工资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念初中那年打群架,劳教一年。他被学校开除,小小年纪浪荡街头散混。虎娃破罐子破摔,结伙社会一帮闲散人员,以打架斗殴敲诈勒索为能事,搅扰四乡八邻。

春喜走进虎娃家,出乎她的想象,穷困潦倒一贫如洗。低矮院墙坍塌,三间草屋摇摇欲坠,屋里除几件残缺不齐的家什,别无所有。春喜敲敲破门,里面有人吗?连喊几声,从厢房里传出低沉的**声,是谁呀?她问虎娃在家吗?低沉的浑浊声说,是虎娃吗?快过来,让奶奶瞧瞧。春喜说俺找虎娃。浑浊声音说,里屋进。春喜撩开破烂沉重的帘子,一缕亮光投射进去。土坯垒起的竹笆床上,躺着一位头发稀疏花白的老人,身上盖着丝丝挂挂大窟窿套小窟窿的破被絮。竹笆床头横摆一张三条腿的连桌,堆放几只吃过稀糊没有洗刷的破碗。

这是虎娃的奶奶。

老人眨巴着昏花的老眼,半晌说,不是虎娃呀!虎娃哪去了,这么长时间没归家。她反问起春喜。春喜看了心里发酸,孤苦伶仃的老人,躺在屋里死了臭了无人知晓。她说,外面的太阳真好,怎不出去晒晒阳光?老人说,起不来,你来扶俺一把。春喜顺从把老人搀扶到院里。老人说俺想喝口水。春喜里外找遍,不见暖瓶,只得进灶屋烧。铁锅里剩有面糊糊需要盛起,几只破碗肮脏堆放着,还有抹布落层灰……家务活环节相联,沾上手头脱不下套。春喜忙清日头偏西。

春喜回到家,脑海里悬浮的都是老人病入膏肓抖抖瑟瑟的凄楚惨相。老瓮问她,见到虎娃钱要回了吗?春喜恍然大悟,正事没做,邪事有余,瞎耽误半天功夫。春喜说,先借钱整修。冤有头债有主,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事)。

几天后,春喜的小饭店重新开张,生意依然红红火火。不过,春喜多件事,每天除了经营饭店照看儿子,山凹口还要抽空跑两趟,老人已经不能自理。三个月过去。一天,春喜照常送去吃食,轻车熟路推开栅门,撩开布帘,老人没有说话。往常春喜进门,老人总是提前说话,闺女来了。这回没动静,春喜把蛋粥放在连桌上,摸摸老人冰冷僵硬。老人走了,昨晚夜里悄无声息默默无闻走了。不,也许急促的**,痛苦的**,咽气时那一刻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守护。春喜浮想联翩,忍不住掉下眼泪。

虎娃跑出无影无踪,无法联系。她找到生产队长,找到治安办唐主任。多方面协调老人的遗体才送往县城殡仪馆。火化那天,虎娃出现,他没跪拜奶奶,而是跪倒在春喜的面前,姐谢谢你了……泪如雨下。

丧事忙清,春喜对虎娃语重心长说,你这样打打杀杀逃生躲避终不是办法,安身立命,要找个正当职业,将来成家糊口。虎娃呆滞木纳的眼神一动不动,良久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俺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龙仔放出狠话,说给俺两条路选择,要么挑断俺的大筋,要么加入他的团伙。春喜说他就敢这么霸道?你先在俺店里住下,看龙仔能把你咋样?

虎娃在春喜饭店里战战兢兢待了半个月,龙仔露面,额头上的刀疤蜈蚣似的趴在上面,隐隐还能看见血痕。虎娃猫见老鼠似的撒腿要跑,龙仔后面的几位兄弟拦住。龙仔说,别躲,你的狱友大哥比你长本事吧,被咱做了,永远退出江湖。春喜拎把菜刀上前,虎娃是俺的大兄弟,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老娘与你们拼了。龙仔笑说,老古话,冤家宜解不宜结是吧,咱龙仔君子,爷们不计前嫌,额头伤疤当作纪念,饭店损失折价照赔。按照老规矩置办几个山里特色菜,龙哥要与虎弟好好谈谈心,重归于好。说着丢下几张大票。春喜见龙仔嘻皮笑脸和颜悦色放下心说,这就好,这就好。有事好商量,干嘛非要动刀动枪的。她要老瓮看紧些,有事街心喊叫。自己跑农贸市场,操办起来。

龙仔和虎娃坐在一条板凳上,面前摆放一排启开盖的瓶啤酒。龙仔碰响一声,扬起脖子一瓶灌进肚里。虎娃呆如木鸡一动没动。龙仔说,看不起龙哥吧,喝下。虎娃说,不会喝酒。龙仔说,不是不会喝,是不敢喝吧。狱友大哥说出狱那天,你俩喝了整两箱。喝,喝完了谈正事。

春喜瞟视几眼,一班小青年喝酒吃菜,相安无事,春喜遂放心。

我被招聘到清流镇当警员时,清流镇发生巨大变化。不久唐副主任摘去“副”字,已经变乡工办主任。他带着我从筒子街走马观花转一趟。边走边介绍,这几年乡镇发展变化巨大,老实巴交乡下人身上绳索松绑,头脑活络的庄稼汉离开泥土地,到镇上做起生意买卖,倒腾赚钱的活计。农贸市场建立,各种商铺开张。陈旧破堪的电影院,经过整修租赁出去做歌舞厅。录像室台球室,还有洗头房按摩间也相继问世。县城有的,清流镇一样不少,有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谈到经济发展欣欣向荣,唐主任喜形于色兴高彩烈。

要说发家致富,当数鲍春喜首屈一指。春喜饭店经营的不错,客户日渐增多,原来的两间门面房不够使用,春喜把旁边经营不善的杂货店租赁过来,里外装璜一新。土灶台扒掉,改用煤气灶。店堂大了,隔出三个包间,装上空调。有模有样上了档次。经营扩大人手增加,店里原先是娘家亲戚过来帮忙,现在招来几个年轻漂亮女服务员。

说到鲍春喜,唐主任顿时兴趣倍增,浓墨重彩重点介绍,他说清流镇的经济能有今天如此发展,这个女人功不可没,别看她识字不多,神通广大,清流镇上很多项目都是她牵线搭桥引进的,使得清流镇一跃而成全市十强镇。他还带我去鲍春喜那儿认门。春喜听说我是新来的片儿警,十分高兴,忙着递烟沏茶。春喜不愧为混江湖,十分健谈。早听说清流镇要设派出所,迟迟才盼来你这个警官。**富民政策,门窗打开免不了要飞进苍蝇蚊子。李警官要是早来几年,清流镇有良好投资环境,经济发展肯定还要快呢。春喜嘴皮子操练出来,说出话都是时髦新词。话说到一半,春喜掂量掂量,似觉得哪儿不妥,瞥眼瞧瞧唐主任脸色发红,倏忽改口。当然以前唐主任抓治安也不差,但是地方治安比不上公安,这身虎皮一穿,那些混世的小痞子不寒而栗。

小城镇建设,清流镇街道重新规划,三道弯取直,街道拓宽。街道两边的陈旧破烂低矮的房屋全部拆迁,清一色建造两层或三层以上的小楼。春喜双手赞成说干就干,第一个签约拆迁,又是第一个动工兴建。她将租赁的房屋买下,连同自己的地基,以神奇的速度建造起气势宏伟新颖别致的三层楼。改名:春喜酒楼。

清流镇的人口突增,乡下有经济头脑的人涌进镇上,做起各种经营活动,带动经济突飞猛进发展。然而餐饮服务业滞后,整条街只有春喜一家酒楼,还有几家小吃店。春喜酒楼天天爆满。这事我问过唐主任。唐主任笑说,李警官工作理顺闲暇多余,开始关心起清流镇经济谋篇布局的发展。我笑笑说,餐饮业可是三产的主打行业,吃穿住行不可小视。抓好了,能够促进招商引资商旅繁荣。高中档酒店缺乏。唐主任说,市场经济,自由发展。清流人不笨,有赚钱的买卖不会等闲视之。接着又说,李警官的心思还要多放在治安上呦。我走访几家商贸老户,问他们为什么不向餐饮业动动脑筋?那些狡黠的小镇人不直接回答,反问,你看呢?我答,蹊跷,不正常。商贸老户赞道,做警察的不一般看问题尖锐,火眼金睛一眼看到症结。呶呶嘴,那个女人不简单,有她霸道镇上谁敢与她挣饭碗!

春喜酒楼开张,热闹纷繁,三层楼顶悬挂满红绸贺幅,落款从镇政府到各部门大小齐全。连我一个人的警务室也有一条贺幅,拉虎皮做大旗。门前摆满花篮,炮竹礼花码成巨大的“财”字。虎娃和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店员穿着新做的工作服忙前忙后。春喜酒楼从规模到装璜,一点不次于县城。临近中午,唐主任拉着我去赴宴。我说,春喜没邀请,也没准备贺礼。唐主任说,春喜与你不熟悉,担心人小面子薄请不动菩萨,要我拽也要把你拽到场。贺幅都挂上了,不去哪行?再说春喜是小镇上的重要人物,许多事还要劳驾她帮忙。你去了她脸上有光门庭增辉,警民一家,加强合作。

那次我算开了眼界,参加贺喜的不仅有地方**,还有许多商业**,开发区的老板几乎到齐。席间唐主任特地为我介绍一人,清流镇娱乐城的老板龙先生。龙先生大手笔,一次性投资上百万。我相信娱乐城的开张,清流镇多了一项娱乐业,招商引资经济发展准会上一个台阶。后来我打听,这个龙老板,就是当年欺行霸市称雄一方的龙哥,娱乐城低价租赁影剧院改建而成。

清流镇经济飞速发展,给唐主任带来官运亨通,没到几年,唐主任连升三级登上谯城某局长的宝座。鲍春喜也从小镇搬到到城里,成为谯城一家著名工贸公司的老板。一个经济大镇,数年间没出一起大的刑事案件,称上奇迹。我这个不见山不显水默默无闻的小警员也小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上光,多次被上级表彰嘉奖,直至上调市局刑侦队任职,可谓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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