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大动兵戈（四）

清末民国，每次大战后面都有列强的身影。此次南北开战，各列强也是纷纷站队。英国人明显是站在袁世凯身后，孙文后面则有日本人的支持。希望在华撅取重大政治利益的日本当局希望中国出现一个亲日的政权，这不难理解，但是袁世凯明显不是他们的菜，袁世凯在朝*鲜时期就跟日本对着干，在日本人看来袁世凯的军人政权不好对付。比较起来，同盟会长期在日本搞革命，日本当局虽然不好明着援助这帮“反政*府武装”，但是暗地里通过黑帮组织黑龙会给同盟会输送了不少利益，同盟会那些年轻的死士大都是黑龙会用武士道精神训练出来的。搞革命总得有得力的人帮你才行，在那个时代，政治说白了不就是互相利用吗？为了获得日本援助，孙文也空口承诺过不少，甚至就包括满州，但是这些最后都没有兑现，因为孙文最终没有掌权，他所承诺的自然都成了空话。现在我们更倾向于相信这是国父的权宜之计，不管是借助日本人，还是后来依附苏联人，只是凭着空口白牙搞不成革命，也得合理地借助外力才行。到底是谁在利用谁，那就得看谁的段位更高了！

日本当局派出军舰在长江游弋，一来给革命党人壮声威，二来给北军以极大的威慑。万一日本人借机开炮，总得有个应对措施才对。海军到来还有一个重要作用，掩护后续部队渡江。带兵打仗不能搞一锤子买卖，得有预备队，根据战场形势随时补充进来。北军的物资及兵员补给都得过长江，没有海军兵舰保护，万一被断了后路那后果不堪设想。刘冠雄带领海琛、应瑞、楚有三舰直抵大胜关，汤乡茗则率领水师占领了芜湖，南京与江西之间的联系随即被切断。此时的南京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孤城难守，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大军休整五天过后，这天天刚蒙蒙亮，北军已经按照冯国璋的作战部署集结完毕。为了拿下南京，冯国璋调动了五路大军，准备毕其功于一役。根据作战部署，张宗昌率兵攻打神策门，张勋率兵攻打太平门，徐宝山攻打朝阳门，雷震春率领一个师攻打雨花台，刘冠雄的海军则在江面助阵，用火炮压制住狮子山炮台的炮火。总之一句话，冯国璋调动大军，对南京形成全方位立体化的包围圈。

这是一场岳父与女婿之间的战争。在现实生活中，女婿与岳父可能会存有矛盾，但是像冯家这样大动干戈，乃至于调动数万大军进行决战的，恐怕再也也找不到第二家了。

苏军第八师非常顽强，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从早到晚，北军狂攻一整天，发动了数次进攻，都被守城的军队击退。城墙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弹痕，各城门前留下数不清的尸体，护城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战斗进行地如此惨烈，得有人站出来打破僵局。

南京的城门异常坚固，从正面攻进去将非常困难。冯国璋指示各部改变进攻对策，用炮火和部队牵制城门的守军，同时趁着茫茫夜色，令张勋率部带着炸药沿城墙从天平门向朝阳门摸进。由于守城的苏军将主要兵力集中在各城门，所以两个城门之间城墙自然防守的薄弱点。张勋率工兵在天平门和朝阳门掘开地基，足足刨了半夜，在城墙下挖开一丈多深的大洞，然后埋下了大量炸药。当工兵在埋炸药的同时，冯国璋命令各部抽调主力，趁夜色向着天平门和朝阳门之间集结。

次日，天色刚刚泛白，冯国璋下令总攻。只听见一声巨响，城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张勋率领部队一拥而入。因为守城苏军兵力有限，而且北军狂攻各城门牵制了大多数守城兵力，所以守城苏军都集结在各城门，被炸开的城墙这里基本没有守军。张勋率部入城之后，兵分三路：一路去往最近的天平门，打开城门接应城外部队；一路向西杀往朝阳门，里外夹击守卫城门的守军，很快朝阳门宣告失守；一路前去抢攻神策门、狮子山炮台，不出半日，城内主要据点基本都被攻占。陈之骥换上便装，亡命日本，苏军残部不得不退入各街巷进行巷战。

南京城破之后，冯国璋在众将簇拥之下进入南京城。令人万万没想到，这时候从雨花台方向突然冲出两个团的兵力，径直杀往总督府，惊出冯国璋一身冷汗。带头的将领是革命党人何海鸣，冯国璋忙令张勋及张宗昌御敌。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兵力，何海鸣不得已率部退往雨花台。雷震春与张勋两面夹击何海鸣，雨花台很快丢失，何海鸣换上农夫的衣服逃出南京，亡命日本。

面对退入街巷的苏军，冯国璋明显缺乏打扫战场的耐心，他令旗一挥——放火焚烧。继汉口那把大火之后，冯国璋在繁华的下关再燃一把冲天大火，六朝古都顿时淹没在浓烟之中。好在放火之前，冯国璋提前发布了通知，让市民有足够时间撤出。所以，冯国璋放的这两把火虽然影响很恶劣，但在史书上并没有市民伤亡的记录。比较起来，张勋更不人道，他在占领南京之后，为了发泄怒火，宣布所辖部队三日之内不点名，纵兵洗劫三日。于是，南京城内到处都可以看到留着大辫*子的兵士在抢劫民物。三日之后，张勋将南京城内强了个精光。最后，连冯国璋都看不下去了，他出面规劝张勋停止这种无法无天的行径。张勋不听劝，冯国璋下令逮捕了张勋所部数百人。张勋赶来抢人，冯、张所部官兵在南京街头持枪对峙。袁世凯怕这两位手下火拼，就派刘冠雄前来斡旋，事情才没有闹大。

南京城在近代史上，可谓是多灾多难：太平天国占领过、湘军屠戮过、徐绍桢攻破过、冯国璋放过火、张勋洗劫过、日本人屠过城、国共在此激战。

南京保卫战历经二十余天，虽然最终失利，但是江东子弟这股顽强的劲头非常令人佩服。诸位可要知道，这是在主帅弃城之后将士们自发完完的壮举！此一战，苏军第八师足以彪炳史册！

说起来，何海鸣倒也是一位奇人。他是湖南衡阳人，铁杆的反政府份子，辛亥革命那年他二十四岁，负责在汉口一代搞革命活动，还加入了当地革命组织文学社。但是，文学社与共进会发动武昌起义的时候他并没有参加，因为那时候他因为公开发表革命言论，已经被捉到监狱蹲大牢去了。辛亥革命成功后，起义军打开监狱，将他放了出来。后来，他辗转来到上海，在《民权报》报社出任主笔，与孙文、黄兴、陈其美、宋教仁、戴季陶等人的关系都很近。

何海鸣虽然很硬气，但他毕竟是个文人，是搞笔杆子而不是搞枪杆子的主。那个时代，文人通常都很“浪”，工作之余时常徘徊于花间酒肆。上海滩是十里洋场，风月场所出奇得多。何海鸣又是报界名人，青春年少，很受姑娘们喜欢。一来二去，何海鸣就跟一位风尘女子好上了，两人玩得是真感情，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好哥们戴季陶知道他谈恋爱了，但不知道女方是谁，就问何海鸣女方的情况，并打算给他张罗婚事。何海鸣推说，女方是老家的旧相好。

要说这戴季陶也真是热心肠，在上海给这位铁哥们张罗了一场盛大的婚礼。革命党人的要员像是黄兴、宋教仁、陈其美及报社主编、知名记者等作为南方嘉宾悉数到场。女方这边来的多是烟花巷里的姐妹。男女双方亲戚婚宴上见面，结果发现男女双方的嘉宾互相都很熟悉，不禁互相问候，交错而坐，婚礼就此演变为大派对，场面一度失控。主持人戴季陶没想到会这样，气得眼色发绿，不断大声呵斥才将局面控制下来。事后戴季陶就问何海鸣，怎么就跟一个这么个女人结婚呢？在好友戴季陶看来，何海鸣作为知名报社主笔，不管怎么说，也得娶一个大家闺秀才成嘛！何海鸣则淡淡地回答说：“大家都是天生地长的人，有手有足，何必要有贵贱之分呢？”

“二次革命”失败，何海鸣流亡日本。又过了几年，等事态平静后，何海鸣回到南京居住，不再过问政治，而是转行当了作家。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何海鸣从一位革命者，转型为“民国唐伯虎”，专门写倡门小说。当时有一个流派叫做“鸳鸯蝴蝶派”，就是现在言情小说的鼻祖。何海鸣是大才子，又有生活体验，据说能下笔千言，一挥而就，**，跃然纸上，能让读者手不释卷。可以说，他所写的言情小说广受欢迎，他也靠着这份稿费艰难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