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红粉佳人（三）

袁世凯没有杀章太炎，但是他总来闹换也不是长法。袁世凯派人将他骗到一处僻静的院落，然后将他软禁起来。袁世凯吩咐，好吃好喝伺候着，给发着薪水，随便他骂人、摔东西，但是千万不能让他自杀。除了被限制自由之外，章太炎的一切活动均不受限制，甚至可以说，章太炎在里面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梁启超的政治主张一向温和，自从戊戌变法以来，他的政治主张就是改良和调和。但这次面对要称帝的袁世凯，梁启超却是一反常态地激烈反对。在劝进风潮闹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梁启超站出来给袁世凯泼了一盆冷水。他写了一篇著名的文章：《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明确反对变更共和国体。这篇洋洋洒洒万字文章，写的荡气回肠，梁启超笔力之深厚，当世绝无对手。这篇文章首先发表在《京报》上，然后，被《国民公报》、《大公报》、《时报》、《申报》、《神州日报》、《觉报》等各地主流报纸争相全文转载。

这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刊登的时候，到底有多火爆？文章在《京报》上发表时，京城的人们争相求购，一时间洛阳纸贵。一角钱一份的报纸被炒到了三角钱，但仍然一报难求。文章发表数日之后，很多人还去报社求购当日的报纸。为此，报社不得不发布声明，表示会将梁启超的这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再进行单印发售。

要请梁启超这样的名作家写文章，报社需要按照字数付费。这份一万字文章的稿费那可是天文数字。为此，梁启超声明，这篇文章不收稿费，可以随意刊载。这篇文章帮助《京报》、《国民公报》创下了北京报纸发行记录。

对于梁启超这样级别的政治人物来说，笔就是刀，一篇文章足以抵得过千军万马。这篇《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成稿之后，梁启超先将文章发给筹安会，也就是说文章在发表之前袁世凯已经看过这篇文章。袁世凯对于梁启超这位舆论领*袖非常忌讳，他派夏寿田到天津梁启超住所，劝说梁千万不要发表，并提出愿意用二十万购买此文章。对此，梁启超断然拒绝。对搞政治的人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终究都是小问题。政治主张不是多少钱能换来的，如果用钱能买到，那只能说明此人的政治主张不值钱。

梁启超直接将文章让夏寿田带给袁世凯，明确表示如果袁世凯要进位称帝，这篇文章不日将会登报。袁世凯看到梁启超如此“骄狂”，非常生气，他派人再次来到天津，带话给梁启超：“你忘记了曾经十几年亡命天涯的日子了吗？”

梁启超回话：“我宁愿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也不想苟活于如此污浊的空气中！”

作为一名读书人，敢于跟一国元首直接叫板，这在历史上是极少的。历史上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比如被朱棣诛了十族的方孝孺。梁启超为此做了准备，在文章发表前，他辞去了进步党领*袖的职位，以此表示文中所说是个人的意见，以免牵扯到他人。

梁启超这篇文章在发表前呈予袁世凯，在表明自己态度的同时，给袁世凯留下了余地。梁启超还是希望袁世凯能够放弃当皇帝的想法，带领国人励精图治一番。袁世凯虽然没有听劝，但是也没有对梁启超痛下杀手。这要是换成后来执政的张作霖、蒋介石，梁启超还能活着的概率不会太大。

政治要讲究造势，造势就是舆论战。在筹安会成立时，梁启超与他的得意门生蔡锷达成一致意见：“宁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四万万人争人格。”

于是，梁启超写了这篇文章，一方面又来劝阻袁世凯放弃当皇帝的幻想，二来是为兴兵讨袁作舆论上的准备。如果袁世凯能听从劝告，那一切好说，如果他不听劝，那这篇文章无异于一篇战斗檄文。

在梁启超的《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面前，杨度的《君宪救过论》、古德诺的《共和与君主论》统统被秒杀成渣渣。这篇文章是梁启超一夜之间完成的，正是梁启超这篇文章一炮打响了反对称帝的舆论战！

梁启超虽然名扬天下，但他手中无兵无权。没有枪杆子支持，纵然天下人都赞成你，那也不好使。梁启超与蔡锷商定，两人一文一武，分工协作，要将天下搅翻！

梁启超、蔡锷师徒与袁世凯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时期的蜜月期。梁启超、蔡锷两人几经权衡，认为民国新立，非袁世凯不能维持。所以，二人在一些重要政治问题上，始终与袁世凯保持一致，这样有利于国家稳定，国家稳定了才能考虑发展的问题。但是，两人同时认为，袁世凯执意称帝一事，事关国民人格尊严，大大超出了可以容忍的极限。

在民国成立之前，梁启超也曾主张中国就像日本那样，采用君主立宪制国体。这样的体制有利于中国这个传统君主极权制国家向现代国家平稳过渡。辛亥革命时，袁世凯与黎元洪曾经协商要建立一个君主立宪制国家。孙文突然归国，成为临时大总*统。有总*统当然就不能再设立皇帝，这让袁世凯的这个努力改变了轨道。

在梁启超看来，**转变应该遵循这个顺序：君主极权制、君主立宪制、**共和制。但是，**共和制一旦建立，再回过头来往君主立宪制转变，基本上就很难成功。为什么呢？因为国家从君主极权制转变为**共和制的过程中，建立者（主要是革命党人）为了革命成功，就会拼命诋毁君王的权威，君王的权威一旦受损就很难恢复，而君王的权威正是君主立宪制的基础。关于这个问题，梁启超在《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中说得很清楚，可惜袁世凯醉心称帝，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袁世凯对年少成名的蔡锷颇为忌讳，于是安排军法处派便衣暗中跟随。一有风声就赶快向上峰汇报，千万不能让他走出北京。即便这样，袁世凯还是不太放心。他过两天就会过问一下：“蔡松坡现在干啥呢？”

手下人就说：“这蔡松坡每天就是听戏，而且最喜欢逛八大胡同，与一个叫做小凤仙的风尘女子搞得火热。蔡松坡准备把这女子纳为妾室，已经托梁士饴买了一处宅院，正在大搞装修呢。蔡夫人不同意，两人闹得鸡飞狗跳！”

蔡锷家的这点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杨度作为蔡锷的同乡，多次前往蔡家调停，但是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老子来了也没啥用！简单说吧，蔡锷的婚姻因为第三者插足，面临破裂。

这小凤仙并不是云吉班的头牌，或者说她与姐妹们比起来，根本不太红。

蔡锷初次来到云吉班，老鸨曾安排小凤仙献唱。此时的小凤仙刚满十八九岁，她抱着琵琶献唱几支曲目，蔡锷仔细聆听，感觉青涩而孤傲，与八大胡同善于应对的名伶们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蔡锷相信小凤仙就是那个能够帮助自己脱身的人！

等小凤仙唱完之后，蔡锷挥笔写下对联“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出风尘”，赠给小凤仙。

小凤仙虽然不知道台下就坐的是谁，但其满脸的英雄气足以让其心生倾慕之心。小凤仙看到对联没有署名，便问道：“你我虽然贵贱不同，但是君既来此，又何必隐瞒姓名？”

于是，蔡锷提笔，写下“蔡松坡”三字。小凤仙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蔡锷蔡将军。自古英雄爱美人，反过来说也一样，哪个少女没有梦想过要嫁一位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呢？

这是蔡锷和小凤仙结交的开始。从此之后，蔡锷终日留恋于云吉班，跟小凤仙厮混在一起，过着醇酒美人的幸福时光。于此同时，蔡锷的家庭因为小凤仙的加入面临破裂，蔡夫人一气之下收拾行李回了云南。

蔡锷有自己的讨袁计划，但他从没有告诉过妻子。现在妻子离家出走，正是他要的结果。对蔡锷来说，眼前已经没有了家庭的负累，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干了！

参谋次长唐在礼召集在京高级军官，要大家在赞成君主立宪制的长幅上签名。蔡锷欣然提笔，在长幅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犹豫。

这天，蔡锷来到黎元洪府上听戏。期间，趁人不注意，蔡锷将黎元洪拉到一边，询问其对袁世凯称帝的意见。黎元洪明确反对袁氏称帝，另外表示由于自己被袁世凯盯得很严，目前无法出京，否则将再回湖北，另举义旗。

蔡锷则郑重地告诉黎元洪：“请君静待，不日将有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