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孤城日落（四）

袁世凯逝世五个月后，蔡锷病逝于日本。国会决定对其进行国葬，并在北京设置了灵棚，各路达官显贵纷纷送来挽联。追悼会召开这天，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姑娘送来两副挽联，放下之后便匆匆而去。有人认出，这位年轻的女子正是小凤仙。

小凤仙送来的挽联是这样写的：

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

另外一副挽联：

**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

几年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小凤仙的心属于年轻的蔡锷，但是，她只能在梦中才能再见到这位挺拔英俊的情郎了！虽然，没有机会再见到蔡锷，但是小凤仙却用一段悲戚的爱情将自己写进了历史。

后来，小凤仙离开了八大胡同，嫁给了东北军的一位师长，并随他到沈阳去生活。这本来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但是造化弄人，这位师长很快又去世了。这时候，小凤仙年龄也大了，她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位当地的厨子，这位厨子是二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新中国成立后，小凤仙改名叫张洗非，她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也没有生孩子，他干过保姆，也干一些针织类的散工，生活很困难。

抗美援朝的时候，梅兰芳去朝*鲜慰问演出，途径沈阳，小凤仙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认识梅兰芳，这次她从报上听说梅兰芳要来沈阳，便托人辗转找到梅兰芳，希望他能帮忙给自己介绍一个工作。

美人迟暮将军老，最是红尘两不堪。梅兰芳是全国闻名的大艺术家，他做梦也没想到在沈阳会遇到昔日京城里的风云女子小凤仙。听说了小凤仙的生活际遇，梅兰芳非常惋惜，也决定要尽力帮助小凤仙改善一下生活状况。梅兰芳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将小凤仙安排到一个机关托儿所做保育员。不管怎么样，在梅兰芳拉了一把之后，小凤仙的生活总算有了保障。

沈阳的某一个仲夏之夜，在晚饭之后，邻居们纷纷出来在小区里纳凉。有人带来了收音机，大家聚精会神围着收音机听故事。那一夜，收音机里讲的正是蔡锷与小凤仙的故事，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就在故事已经结束，听故事的人尚意犹未尽的时候，大家突然发现那个平日里总是沉默的女人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湿了衣襟……

随着护国战争接近尾声，可能许多看官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护国战争中怎么很少见到孙文的影子，这也不像是孙文的性格啊？

癸丑之战（二次革命）之后，黄兴、孙文及一批国民党要人先后流亡日本。对一个政党来说，成功的时候要总结经验，失败的时候要总结教训，这是不用说的。对于癸丑之战的惨败，毫无成功经验可以总结，大家聚在一起，要做的最重要的事，肯定要复盘这场战争，找到失败的原因，总结并汲取失败的教训。

在这个过程中，首先就出现了问题。孙文认为之所以失败，是因为许多国民党籍的都督不讲组织纪律，没有听从领*袖的命令。另外，孙文认为黄兴对于此次战争的失败要负主要责任，因为黄兴作为三军统帅，没有死守南京，贸然离开导致三军无主，才酿成大败之势。战争失败主要是国民党内部的原因，而不是袁世凯的军事优势。

黄兴也承认自己弃守南京要承担主要责任，但是，对于战争毫无准备，仓促应战才是失败的主因。支持黄兴的国民党人对于孙文苛责黄兴表示很不满，普遍认为南京失守与黄兴关系不大，面对张勋和冯国璋这样的劲旅，就算换成孙文也一样守不住。

孙、黄二人的矛盾越来越大，国民党人也分化为孙、黄两派。孙文主张采用“毁党造党”的方法，成立一个组织性强、纪律严明的中华革命党，各国民党员重新入党。孙文还为中华革命党亲拟了入党誓词：

立誓人某某，为救中国危亡，拯生民痛苦，愿牺牲一己之生命、自由、权利，附从孙先生，再举革命，务达民权民生两主义，并创制五权宪法，使政治修明，民生乐利，措国基于巩固，维世界之和平，特诚谨矢誓如左：一、实行宗旨：二、服从命令；三、尽忠职务；四、严守秘密；五、誓共生死。从兹永守此约，至死不渝。如有二心，甘受极刑。

在誓词的末尾，孙文要求各党员要印上手摸（手印）。这份誓词中最引起争议的一句话就是“附从孙先生”，在严肃的入党誓词中宣誓效忠于某一人，尽管这人是革命领*袖，似乎也很不妥当。黄兴、陈炯明、柏文蔚、李烈钧、熊克武、林虎等人都反对这份誓词，陈炯明直接对孙文表示不满：“我效忠于国家，效忠于民族，问啥效忠于你孙文？”

陈其美是孙文的坚定拥护者，他在党内的地位迅速攀升，直奔党内第二号人物而去，这就跟黄兴构成了激烈的竞争关系。陈其美到处宣扬，说黄兴在东京拥有豪宅，是用华侨捐款购买的，这让黄兴有口难辩。陈其美成为革命党第二号人物后，大力推动针对北洋官员的刺杀行动：钟明光刺杀龙济光（未成功而殒命）、杨玉桥刺杀薛大可（未成功而殒命）、吴先梅刺杀蒋士立（成功未殒命）、王晓峰王明山刺杀郑汝成（成功而殒命）。刺杀是陈其美最擅长的手段，但是“善使刀枪者，必死于刀枪之下”，陈其美最后也死于张宗昌策划的暗杀行动。

因为与孙文的分歧无法调和，黄兴没有加入中华革命党。有人希望黄兴也能成立一个政党，以吸引其他未加入中华革命党的革命同志。对此，黄兴说：“我只知道有国民党，革命领*袖只知道有孙文。”黄兴虽然与孙文放不到一块，但他却没有分裂国民党。于是，陈炯明、柏文蔚、李烈钧等黄兴的支持者纷纷离开了东京，散落到香港、南洋、美国等地方。

这时候，黄兴明白过来，他虽然不忍分裂国民党，但是任由革命力量四散而去也实在太过可惜，这时候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黄兴便成立了欧事研究会，以研究西方国家战事的名义将其他没有加入到中华革命党的同志们团结在一起。陈炯明、柏文蔚、李烈钧、李根源、林虎等重要党人都加入到欧事研究会中。在护国之战中，欧事研究会发挥了重要作用，李烈钧更是直接回国带兵参战。

蔡锷逝世前一个月，他的湖南老乡兼好友黄兴病逝于上海，死因是胃部大量出血。黄兴是一头“湖南骡子”，虽然有人认为他是“常败将军”，但是如果不是他不顾生死拼命前冲，满清也不会那么快灭亡。他领导了许多起义，虽然都以失败告终，在战斗层面虽然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是放在推翻清朝的战役层面，他的努力是起了重大作用的。他的付出和努力，将会记录在历史中，供后人缅怀。什么是历史？天下人的人心就是历史。正因如此，章太炎评价黄兴：“无公乃无民国，有史必有斯人。”

宋教仁被刺杀时只有三十一岁，蔡锷去世时三十四岁，黄兴去世时四十二岁。随着这三人的离世，两湖势力在革命党中影响力急剧下降。由于这一时期，江浙派领*袖陈其美被刺杀，所以江浙势力也逐渐式微。随着两湖和江浙势力逐渐走弱，在革命党势力中出现了两广势力独大的局面，汪精卫、胡汉民、许崇智等人围绕在领*袖孙文身边，快速成长为绝对明星。

民国五年，也就是1916年，接连有重量级人物陨落政坛：这年五月先是“一代豪雄”陈其美被刺杀，一个月之后“超级大鳄”袁世凯因病去世，十月份“湖南骡子”黄兴病逝上海，十一月份“一代天骄”蔡锷病逝日本，这些大人物的离开给民国的天空增添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