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龙争虎斗（一）

段祺瑞、黎元洪上台之后，秉承“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古老传统，作了几件广受称颂的事。

第一件事就是裁撤了陆海军大元*帅统帅办事处，将权利交给陆军部、海军部、**。

第二件事就是废除了袁世凯设立的京畿军政执法处。京畿军政执法处是由袁世凯设立的特务机构，陆建章、雷振春曾先后任处长。当时的法律规定，死刑必须由司法部核准才能执行，但是京畿军政执法处通过呈请、批准、咨转等特殊方式，留下了一个可以自行杀人的渠道。

京畿军政执法处名义上是要维持京津两地的治安，但是却成为一个具有“超权利”的部门，相当于明朝令人名之色变的特务机构东厂。武昌首义的功勋张振武就是未加审判而丧命于京畿军政执法处的。长期执掌此机构的陆建章更是被称为“陆屠伯”，其工作性质甚至接近于屠夫了。在袁世凯执政后期，京畿军政执法处内更是“日日有枪声”。

另外，段祺瑞、黎元洪还宣布释放反袁的政治犯，取消对孙文、黄兴、陈炯明、柏文蔚等国民党人的通缉令。这帮人终于不用再全世界流浪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自己的国家。

黎元洪电请孙文来京担任总*统府高级顾问，孙文予以婉言谢绝。孙文的老对手袁世凯去世之后，黎、段政权承认了临时约法，在孙文看来这就是承认了民国，孙文认为“破坏既终，建设方始”。为了表示要建设国家的决心，孙文宣布不再过问国事，并解散了在护国战争中的国民党武装。

于此同时，进步党领*袖梁启超宣布“不党主义”，即不参加任何政党，但同时他和汤化龙成立了“宪政研究会”，这个研究会不是一个学术组织，而是一个以研究为名义的非正式的政治团体，历史上称这个组织为“研究系”，里面的成员大都来自进步党。

可以说，正是通过一场国内的局部战争，社会各方势力实现了再平衡，各势力之间的冲突逐步减小，社会再次归于平静。

段祺瑞内阁是这样的：

内阁总*理：段祺瑞

**秘书长：徐树铮

外交**：唐绍仪

内务**：孙洪伊

财政**：陈**

陆军**：段祺瑞

海军**：程璧光

司法**：张绍曾

教育**：范源廉

交通**：许世英

农商**：张国淦

其中，九位**中有唐绍仪、孙洪伊、陈**、程璧光、张绍曾是来自国民党系，张国淦是黎元洪心腹之臣。段祺瑞的势力在其中的影响并不算强，只有**秘书长徐树铮能称为段祺瑞的股肱之臣。

所以说，由段祺瑞所领衔的这个内阁被外界称为“混合内阁”，是南北双方势力平衡的结果。

黎元洪本来想请梁启超出任总*统府秘书长，但是梁启超婉言谢绝。梁启超知道在这种政治模式下，总*统府和国*务院不闹矛盾才是怪事呢，他如果出任总*统府秘书长，就相当于将自己放置在了炉火上一样。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梁启超的这个判断。

梁启超虽然没有出来做官，但是当他看到这份阁员名单的时候，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在梁启超看来，反袁之战是由进步党领导的，国民党几乎啥也没干，结果要组阁的时候“嗖嗖嗖”的冒出这么多国民党籍的**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便宜的事？

梁启超不满意这份阁员名单，同时他也没有理由和能力去阻止，但是他还有一件别人不具备的秘密武器——笔。他拿起如椽巨笔，并将矛头对准了京城的当政者，主要是国会中国民党籍议员以及他们支持的大总*统黎元洪。对于段祺瑞，梁启超相对比较友好，因为段是经他力挺从而被扶上位的领*袖。

这期间，梁启超居住在天津，并在意大利租界买了一块地，请了意大利设计师，并开始筹建一所住宅。后来，他给这所住宅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乃至于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我们都知道——饮冰室。“饮冰”二字取自《庄子?人间世》，用梁启超自己的话来解释就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不管怎么样，单从这份阁员名单中，可以窥见段祺瑞的初心：不论党派和政治团体，要网络全国人才，将国家治理好。

虽然理想很丰满，但是现实却很骨感。这帮人聚在一起，首先是各种不服，继而是各种内斗。

段祺瑞是一名标准的军人，具有军人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但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别说要他去，就是一听说就能让他心惊胆战不已。这个地方就是——国会。

随着民初的临时约法再次被启用，以国民党为主的国会也被恢复。当时，有人称国会议员为“八百罗汉”，开起会来那是抛砖掷瓦各显其能。国会里怎么会有砖瓦？国会里当然没有砖瓦，但是每个国会议员都配有毛笔和砚台，毛笔还带一枚金属的笔帽，毛笔带上金属笔帽就秒变“飞镖”，石制砚台的威力就更不用说了，可以击伤一大片。后来考虑到毛笔和砚台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就在各座位的会议桌上订了一段绳子，将砚台、毛笔、笔帽固定在桌子上，以防止各议员兴致起来之后互相打杀。从此之后，国会里面伤人的事件减少了很多。让不善言辞的段总*理去面对这“八百罗汉”，其心惊胆战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不只是国会议员不买他的帐，各部**也不给他面子。段祺瑞性情强硬，不太善于打理这种关系。各部**和这位内阁总*理对立到什么程度？由于在许多事情上分歧很大，矛盾逐渐积累之后，有这么一次，段祺瑞和各位**们再次闹翻了。**们集体不来国*务院上班以示抗议，段祺瑞也来硬的，你们不来拉倒，我自己来上班。这就出现了一个很滑稽的局面：连续数日，只有总*理段祺瑞带着几名工作人员上班，各部则集体休息。后来，黎元洪出面跟各部**周旋，大家给大总*统面子才勉强前来上班。

对段祺瑞来说，与国会和各部**的矛盾还在其次，最难办的是与总*统府的矛盾。说起这一段，与他的心腹徐树铮有很大关系。

不管是黎元洪还是段祺瑞，若论起私德来说，两人在民国领*袖里面还是很不错的。

时人都称段祺瑞为“六不”总*理，这“六不”即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应该说，段祺瑞在当时的官员中绝对属于清廉的那一类，当然不能拿他跟现在对干部的要求来对比，毕竟他属于一个世纪之前的官员。

段祺瑞的原配是吴氏，病逝于济南，那时候袁世凯在山东任巡抚，段祺瑞则跟随袁老大在山东剿杀义和团。吴氏病逝之后，袁世凯做主将亲侄女张珮蘅嫁给了心腹爱将段祺瑞。

张珮蘅温婉贤淑，更是给段祺瑞生下了四个女儿。段祺瑞对张珮蘅也极尊重，他虽然不抽鸦片，但是却不阻止张珮蘅每天吞云吐雾。在当时，没有儿子那可是大事，张珮蘅做主先后给段祺瑞纳了五房妾室。这些妾室也都是买来的穷人家的女子，如果放到现在那是人口买卖无疑，但是在当时却是合法的。张珮蘅给老段找这么多女人，说到底还是要让段家有个后。

在段家，随着女人迅速增多，各种事也在指数级增加。这天，段祺瑞听说了一件事：四姨太红杏出墙了。对男人来说，有两种仇恨最刻骨铭心：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别说对手握重权的北洋大当家，即使对于普通人来说，“戴上绿帽”那可就意味着奇耻大辱，甚至很可能会出闹出人命官司。按照我们对于军阀的普遍理解，这位四姨太和他情夫基本上是在劫难逃了。

段祺瑞将四姨太叫到跟前，面对面质问她为何会做如此不堪的情事？四姨太哭哭啼啼讲了原委。原来，这四姨太也是穷人家出身，在进入段府之前已经情有所属。但是，婚姻大事自己做不了主，父母为了将闺女送入段公馆，强行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

进入段府之后，四姨太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老段作为内阁总*理，忙得整天不着家，甚至一个月也见不到什么人，而这四姨太正值妙龄，现在就像是被圈养的金丝雀一般，整天就是难捱的寂寞。在回娘家探亲的一个偶然机会，又同这位情郎旧情复燃起来，所以就闹出了这般事来。

说完这些，四姨太跪地请求段祺瑞不要害她，同时请求段祺瑞能放情郎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