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合纵连横（二）

桂军蜷缩在广州城内，外边四面楚歌。陆荣廷知道，在统治广州四年之后，桂系已经大势已去。岑春煊、陆荣廷、林葆怿、温宗尧等以护法军政府总裁名义联名通电辞职。桂系大将莫荣新躲进了英国领*事馆躲避。

岑春煊、陆荣廷从军政府辞职之后，身在上海的孙文以军政府驻上海办事处名义发表通电，任命陈炯明为广东**兼粤军总司令，统领广东军政事务。

于是，陈炯明的“广东王”时代已然到来。

随后，孙文再次驾临广州，护法军政府又在孙文的主持下恢复了起来。孙文、唐绍仪、伍廷芳、唐继尧、陈炯明、汤廷光、李烈钧、徐谦分别掌管护法军政府的内务、财政、外交、交通、陆军、海军、参谋、司法。护法军政府再次开张营业！

当时，各省自治的风潮极度盛行。湖南是先导者，湖南不仅产生了第一部省宪法，还进行了首次**直举。赵恒惕、谭延闿都参加了**选举，结果赵恒惕胜出，成为了第一个由直选产生的湖南省**。

湖南之后，南方各省纷纷效仿，他们希望在各省自治的基础上，形成联省自治的局面。进而，试图用这种联省自治的模式建立一个联邦制的国家，就像欧洲的德意志一样。

陈炯明是各省自治运动的坚定支持者，他的理想是将中国建设成德意志那样的联邦制国家，就像是普鲁士对于德意志一样，广东要做中国的普鲁士一样成为中国近代精神的发源地。

对于联省自治，孙文的态度有一个明显变化的过程。孙文在没有掌权的时候是支持联省自治的，因为革命党人的势力分散集中在几个省中，各省自治才能很好地保存革命党人的势力。

但当他作为了最高领*袖，负有统一全国责任的时候，孙文就开始反对这种联省自治的制度。在孙文看来，不是这种制度不好，而是中国的国土太大，一个省的面积就足以抵得上一个德国，在这种情况下，各省自治极有可能发展成为分疆裂土的局面。

其实，联省自治风起的原因是各省掌权者要做土皇帝的强烈愿望。在我们的文化中，并没有这种基因，我们崇尚得是——天下一统。所以，孙文所说没错，这种联省自治的模式并不适合中国。

陈炯明是联省自治的坚定支持者和推动者，孙文则反对这种制度。一个是掌握实权的广东王，一个是革命党领*袖，但是毕竟都在广州，一山难容二虎，两人的**不可避免。

粤桂大战，粤军获胜并将桂系势力驱逐出广东，这完全颠覆了徐世昌对局势的判断。在直皖大战中，他暗中支持直系，在粤桂大战中他看好桂系。如果桂系和直系都能获胜，便有可能组成一个联合政府，徐世昌想过要让南方军政府的首脑岑春煊来北京做副总*统，用这种方式来实现国家**。

陈炯明率部打到广州之后，徐世昌想要**必须孙文点头答应才行。孙文的生猛不亚于段祺瑞，想让孙文点头这的确有点难办。

尽管如此，徐世昌还是颁发了“**”令，并授意靳云鹏给孙文发电，邀请孙文北上讨论国家统一问题。对此，孙文根本不以为意，他举起护法大旗，之后历经艰难，就是让护法军政府的法统延续下去，因为这才是革命党人的舞台。在孙文看来，国家当然必须统一，但不是由北方政府统一南方护法军政府，而是由南方护法军政府去统一北方政府。

但是，要想统一北方政府，由谈判肯定是做不到的，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北伐。再次用武力去统一这个国家！

北方中*央政府是有总*统的，南方军政府也当然也要有总*统。

孙文相当总*统，这本无可厚非，但是有个法律问题不好解决：按照民初的临时约法来选举总*统，国会议员总数得四分三以上出席，并且得票满投票总数超过三分二才能当选。这里面有两个关键点都面临问题：第一，民初国会有八百多议员，总数的四分之三要六百人，而来到广州的国会议员满打满算只有两百二十余人；第二，投票总数要超过三分之二不好办到，民国时期的人物们都极有个性，万一投出一个段祺瑞或者吴佩孚来，到时候怎么收场？

如果不按照临时约法，再制定一套总*统选举规则是否可行？答案是不可以。因为所谓护法军政府，他所保护的不就是这份临时约法吗？也就是说，临时约法不就是南方政权存在的法律基础吗？自己怎么能把自己给否定掉？

国会人数虽然不够，是因为处于一个特殊的时期，所以，这个国会就叫做“非常国会”。非常国会当然就不能像是常规时期一样等大家凑齐了再开会，议员有多少就算多少吧。这个倒是也能说得通。

选票要超过参会人数的三分之二可怎么办呢？那就用记名投票的办法。这一招很绝，因为临时约法从头至尾也没说过一定要不记名投票选举总*统。也就是说，这样做并不违背临时约法的精神。

民国九年，西历1921年4月，护法军政府参议院、众议院召开联席会议，推林森为议长。按照约法，两院的人数不足，所以称为非常国会。整个选举过程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孙文以二百一十八票成功当选大总*统。林森解释，此次选举之所以实行记名投票，是因为希望各议员“对选票负责”。

这次非常会议在历史上非常重要，因为他选举孙文为军政府总*统。因为孙文这个总*统是由非常会议选出，又称为非常大总*统。

不用问，对于孙文出任非常大总*统，吴佩孚、张作霖、曹锟、靳云鹏等北方大*佬一致通电反对。就是在南方各省，反对孙文出任非常大总*统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唐继尧明确反对选举总*统，他声称一旦选举总*统，云南将自由行动，不再受军政府管辖。在唐继尧看来，孙文在广州做国民党总裁或者大元*帅不是挺好的吗？干嘛一定要做总*统这样的国家元首呢？

陈炯明坚决反对孙文出任非常大总*统。原因有三：第一，按照临时约法，这次国会选举人数不够，这本身就违反临时约法；第二，这次国会选举用的是明票选举，所以孙文从二百二十余张选票得到了二百一十八票，如果换成不记名投票，还会是这个结果吗？第三，最重要的是孙文在广东就任非常大总*统，必然招来北方诸雄一致讨伐，陈炯明长期带兵，他心中自然明白曹锟、吴佩孚、张作霖等人的厉害。北军一至，到时候必然糜烂广东地面，而广东是陈炯明的地盘。

孙文是民国时期的顶级政治家，他用护法作为大旗，建立了南方政权。在他心中，临时约法真的那样重要吗？无论是孙文本人，还是他的继任者们，都没有切实遵守过这份约法。反倒是被后世骂得狗血淋头的北洋枭雄们，最起码在形式上还维护着这份不适合国情的约法，尽管这正是他们分崩离析的根源所在，也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悲剧性的宿命所在吧！

非常国会选举孙文为大总*统，这个结果一经公布，立刻在全国掀起了舆论风暴。曹锟、吴佩孚、张作霖等均发表通电，称孙文是少数人私认之总*统，非全数公民公认之总*统，孙文既自绝于国人，当与国人共弃之。

革命党人内部，唐继尧、唐绍仪、赵恒惕、陈炯明、刘显世、伍廷芳等一致反对孙文出任军政府总*统。陈炯明劝孙文去欧美考察一番，借机躲避一下此次舆论风暴。

在考虑了一个月之后，孙文正式发表通电，决定出任广州军政府大总*统。史书上称孙文为非常大总*统，其实孙文在就职宣言中，并没有提到“非常”两个字。

领*袖就要有这种当仁不让的气度！与唐继尧、赵恒惕、陈炯明等人比起来，孙文的眼光更加长远，他要建立一个革命党人的政权，能够统一全国的政权，而唐继尧、赵恒惕、陈炯明等人的出发点是维护发展自己的地盘而已。所以，孙文是近代顶级政治家，而以上各位则是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扎了一个猛子，之后便迅速消失在历史浩渺的进程之中。

从这一刻开始，中国历史上极为罕见的南方统一北方的进程就这样开始起步了！

广东是一个富省，陈炯明能够执掌广东应该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实际上他比其他省的掌权者要辛苦得多，因为他的头上还有一个“总*统”。孙文被虽然称为大总*统，但是他能够掌管的区域也只有广东一省而已。一山难容二虎，孙文是革命领*袖，陈炯明掌控军权，孙文与陈炯明之间必然会因为权力分配产生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