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唐仲林恍然大悟，自己的斗争经验，还是太少了，忙问道，

“这该如何补救？”

李田禾坐在沙发上，把大票放在桌子上，扭头看着唐仲林，低声说道，

“不需要补救，越救，错误就会越多，先不说高聪德能不能看出来，即便是感觉有问题，他也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认定你是假的唐伯林……我想的不是这事儿，而是他要请辞这事儿，这事儿也有点太简单了，高聪德作为堂堂的北平特务机关处的副处长，也是腥风血雨杀出来的人，怎么能被一次军统的暗杀行动吓成那副怂包样？仲林，给你不该莽撞地答应高聪德的请辞，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你应该先推脱一下，跟我商量后再做决定！”

“我知道了李主任，”

唐仲林不禁回忆起刚才的细节，他用手摸了摸下巴，回忆道，

“您不说，我还没在意，这个高聪德看似一直在诉苦，但其实，我总感觉他在观察我，特别是当他刚提出来请辞的时候，那个眼神跟平常的那种哈巴狗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观察你？”

李田禾听到唐仲林如此说，显得有些意外，李田禾说道，

“难道他仅仅凭借着一句话，便已经怀疑你的身份？还是他之前见过唐伯林？不太可能，据我们调查，这个高聪德从来没见过唐伯林。”

唐仲林一时半会没有想明白，他将两张大票交给李田禾，说道，

“李主任，这两万大洋您收着，换点物资武器弹药什么的给边区送去！”

李田禾伸手接下了票子，却又递给唐仲林，说道，

“这事儿我感觉没那么简单，这票子暂时还是由你先留着吧，以后会用上的！”

唐仲林看着李田禾递过来的票子，仔细地看着，票子的右下角，一行广汇银行北平分行的红戳子十分醒目，突然一道灵光在唐仲林的脑中闪现，他抬头看向李田禾，问道，

“高聪德他一个机关处的副处长，为何如此阔绰，眼皮都不眨一下，两万大洋就送出去了！”

唐仲林这一问，却把李田禾给问愣了，在他的眼里，国民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唐仲林提出的这个问题，唐仲林径自坐在沙发上，双目望向高聪德离开的那道门，自言自语道，

“一个副处长，出手竟然如此阔绰，他的钱是打哪来的呢！”

高聪德走后，何桦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见身后唐仲林略有低沉的声音，只听他道，

“何桦同志，我想跟你聊一聊。”

李田禾和老郭相互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一起上了楼，唐仲林看着何桦，问道，

“何桦同志，您请坐。”

何桦则是一脸的不知所措，道，

“别，你别对俺这么客气，俺不习惯……你叫俺何桦就行……”

唐仲林尴尬地笑了笑，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何桦，何桦接了过去，点起火来，唐仲林看着正在点烟的何桦，问道，

“何桦同志，我听李主任说，当唐伯林遭遇刺杀的时候，只有你在场。”

何桦点了点头，道，

“是。”

“那你能……”

唐仲林有些犹豫，何桦这个人是典型的东北人性格，大大咧咧的，遇见说话吞吞吐吐地就有些急，接着唐仲林的话茬，问道，

“仲林同志，你是不是要问俺当时的情形？问就问嘛，别吞吞吐吐的。”

何桦瞥了一眼坐在楼上走廊喝茶的李田禾和老郭，然后把脑袋悄悄伸过来，略带神秘地说道，

“别听那两个老瘪犊子的，唐伯林虽然是汉奸，但也是你亲哥哥，自己的亲哥哥被人给害了，还不许人弟弟问一嘴么！”

“咳咳咳！”

李田禾故作咳嗽，显然他是听见了何桦刚才的话，何桦脸不红心不跳，抬头看着李田禾，嘴巴一咧，笑道，

“李主任，俺夸你呢！”

李田禾一扭脖子，没有说话，唐仲林依旧是沉着脸，问道，

“唐伯林真的……真的死了么……”

何桦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唐仲林的身上，道，

“仲林同志，俺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唐伯林是真的死了，就死在俺的眼前，而且还是俺亲手埋的。”

虽然唐仲林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听到何桦的话，依旧是心头一震，眼眶有些湿润，虽然唐伯林和唐仲林二人政见不同，但毕竟血浓于水，亲情是阻隔不断的，唐仲林哑着嗓子问道，

“埋在哪了？我想去看看……”

何桦却是犹豫片刻，抬眼看了看李田禾，随即道，

“现在恐怕是不行，不过等有机会，俺一定会带你去的！”

唐仲林早知道何桦会这样回答，他心里其实也没有抱太大期望，他默默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那，你能跟我讲讲，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何桦抬头看了一眼李田禾，李田禾微微点了点头，何桦长叹一声，说道，

“其实俺觉着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死了一身轻，活着才遭罪。”

唐仲林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就像是蚊子在何桦的耳边嗡嗡响，唐仲林道，

“何桦同志，你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何桦抽了一口烟，吐出一阵黄白色的烟雾，道，

“那天黄昏的时候，车队走到北平郊外的一处野树林，说来也怪，唐伯林突然要求要下车抽烟，要知道当时的唐伯林因为连日坐火车，旅途已经很劳累了，当时他正坐在车后排睡觉，俺在前排，到了那块地方，唐伯林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就醒了，非要抽烟，而且在车里抽还不行，必须下车抽，俺是怎么劝都没用，唐伯林下车了之后在周围晃荡了一圈，然后就直奔野树林里面去了，俺们这些人大约有十二三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只能跟上去，最后唐仲林停在一块坟头面前，连抽了三支烟！”

“坟头？”

唐仲林大惑不解，他突然抬起头，问道，

“谁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