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鏖战

深夜的南京，在第87集团军司令部里，三天三夜未合眼的郑虎臣司令坐着倚在巨大的沙盘前疲惫地小憩，黝黑如铁的面庞，映衬着鬓角如雪的白发。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

“你们忙吧，我这里没事……”郑虎臣本能地说。

“报告！”一个熟悉而有力的声音响起，郑虎臣虎躯一震，猛地睁开眼，一个英武逼人的青年军官，一身戎装向他敬礼。

“报告。”那个人忍不住笑了下，忍住盈眶的热泪，轻声说：“第87集团军特务营营长郑龙归队。”

“阿龙？!”郑虎臣惊喜地上前一步，忽然脸色一变，厉声道：“不是让你到武汉吗？回南京做什么？!”

郑龙坚定地说：“大父，侄儿以为，当下的南京更需要我，我郑家男儿自北伐以来，从未有一人避刀畏剑，我又岂能潜身缩手，苟安远遁？愿与大父共守南京！”

郑龙与郑虎臣虽然名为伯父与侄儿，实际上却情同父子，因此，郑龙在私下一直称郑虎臣为“大父”。

“好……也罢。”郑虎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拍了拍郑龙的肩膀，“那咱们爷俩就同生共死！”

郑龙用力地再一敬礼，红了眼眶：“同生共死！”

“来，坐，快坐！”

郑虎臣和郑龙坐了下来，郑虎臣笑着说：“你在北平刺杀吴顺华，立下了大功，日本人阴谋建立的所谓‘华北自治政府’就此夭折，就连委员长和戴笠对此都赞誉有加，发来嘉奖电，委员长将你连升两级，你已经是上校团长了。”

“大父，你知道的，我对这些并不是太在意。”郑龙笑了笑。

对于一般的黄埔系军官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蒋介石对于他们的军衔的晋升管理极严，根本不像其他的派系武装，也不像国民党执政后期，少将、中将一大把，能够在一夜之间连升两级，那简直是破格提拔了。可见，对于挫败日本人成立华北伪政府的行动，蒋介石是多么欣喜。可是，正如戴笠、毛人凤判断的那样，郑龙对于官爵名位并不感兴趣，他忠于的是国家，不是个人，所以才对什么营长、团长的官衔并不那么在意。

“哼，咱们老郑家的男人还真是，爷俩脱裤子——一个鸟样！”

“哈哈哈……”

“你从上海收拢的这三千兵马，大部分都是我87、88师的残部，战斗力强、兵员素质好，我派人昼夜整训，新组建了一个加强团，归司令部直接调遣，番号就叫独立团，你当团长，作为预备队驻扎雨花台，如今，我们要以十万之中对抗二十万日军的陆海空立体攻势，什么地方都缺人。所以，集团军才特别成立了这么一支机动的奇兵，哪里告急，你就给我守住哪里！”

“是！”

“阿龙。”郑司令掏出一个信封，上面罕见地用火漆封印，盖着郑家的私章，“这道令你千万收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拆开，执行命令！”

“……是！”郑龙接过令，狐疑地说。

“去吧！”

郑龙敬礼，起身告退，走到门前，不舍地看着大父一眼，大父背过头，正看着墙上的巨幅军用地图，敌我双方用红笔和蓝笔犬牙交错地标着，很快，这些图上的标记化为了隆隆火炮、喋血军刀，化为了中日两国军人在南京的殊死鏖战！

“谁让你们来的？不是让你们去武汉吗？!”怒不可遏的郑龙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团部桌上的武装带，对着违令赶来南京的赵德胜、刘振强、秦坤三人逐一“点名”。

“头儿。”还是老大赵德胜胆子大，战战兢兢地说，“我觉得您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你说什么？!”

“头儿，胜哥的意思是——这事儿您做得不地道！”刘振强吓得闭上眼，但还是大声地吼道，“您不该骗我们说自己处理家事，随后就来。说实话，您一说出来，兄弟们立刻就知道，您要回南京找郑司令了！您这么做是尽孝，男子汉大丈夫，站着撒尿的爷们，咱没话说，但您不让我们来，明摆着把兄弟们当外人！兄弟们不是孬种，所以回来，和头儿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赵德胜、秦坤附和喊道。

“所以，你们就自作主张、违背军令，胆子不小啊！这事儿谁挑的头？!”郑龙心里感动，但面沉似水，嘴巴依旧不饶人。

“坤坤!!!”赵德胜、刘振强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说。

“卧……”秦坤惊得睁大眼睛，差一点一口国粹就脱口而出。

“行。”郑龙无奈地说，“那个姑娘，送到武汉的集团军医院了吗？”

“送到了。”秦坤说。

“这次，咱们关起门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郑龙说道，“马上要打仗了，你们分别担任一营、二营、三营的营长，官升一级，少校。”

“嘿！得嘞！”赵德胜一听，咧嘴笑了。

“我说赵德胜，你他娘的嘴甭咧得跟荷花似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刘振强，三百个俯卧撑，给我用拳头做！”

“啊？!”二人一听，差点惊掉了下巴。

“秦坤，你来数，我去部队看看，回来验收。”郑龙不忘补充一句。

“嘿！得嘞！”秦坤眉开眼笑地学着刘振强回答道。

郑龙走后，赵德胜、刘振强委屈巴巴地做起了拳式俯卧撑。秦坤闭着眼睛，踱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慢条斯理地数着。

“一、二、二点五……”

“卧槽，小坤子，你他娘的……”（赵德胜）

“二点六……”

“这就是兄弟啊……专门坑兄弟……”（刘振强）

整个下午，独立团团部都回荡着杀猪般的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