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巴蜀名将

十一月初的某天，盼望已久的开学典礼来了。

出乎吴焜和大多数人的意外，开学仪式简单而低调。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

除军阀，除军阀，

努力国民革命，努力国民革命，

齐奋斗，齐奋斗。

打倒列强，打倒列强，

除军阀，除军阀，

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成功，

齐欢唱，齐欢唱。”

全体学员集中在主校西较场，唱着北伐军军歌进入大操场，以中队为单位面对**台列队肃立。

洪道校长作了简单的讲话，教育长卢振纲宣布了学员队编成和主要干部的任命。军校政治部主任兼第五大队大队长谌杰，宣布了校规校纪，要求，对洪道同志，校内一律称呼学校职务——校长，校外称呼自便，学校简称——洪道军官学校。

万县壁报社的社长，代表社会各界致贺词。

典礼进行不到一小时就结束了。听说原定学员**的仪式，也被校长取消了，原因不详。

这天下午，两位穿着素净布长袍、气度不凡的客人，下了轮船，登上万县港，坐着黄包车，径直来到宝隆洋行。

正在办公的洪代表和冉秘书，听到警卫报告后，丢笔推椅，亲到门前接进。

客人直上了二楼，吴焜打了一桶热水，送上楼，刚到楼口，冉秘书接过，掩了楼门。

不一会，冉秘书下楼，严肃的对楼廊前，面面相觑的几个瓜娃子说道：“来了贵客，从现在开始，洪代表单独与他们同桌吃饭，同房同睡，不要声张，做得到吗？”

几个呆娃全望向徐营长，徐营长“啪”的一个立正，正要表态，旁边先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坚决遵守命令！”把徐营长同样意思的一句话呛在嗓子眼里，怨惋地卡李德彬一眼，来不及，急忙答复：“坚决遵守命令！”说完才意识到炒了李德彬的剩饭。

冉秘书意味深长的一笑，：“很快就会让你们认识的，也会同杨军长见面，暂时保密，莫紧张。”

冉秘书递给胡洪疆一封匝封牢固的信，说：“你亲自到军校，交给值日的一大队长文强，一同返回。”黑漆脸胡洪疆接过信，将信小心的扪进上衣袋，一整武装带，一个虎势的敬礼后，转身就跑。

等冉秘书上楼后，徐营长长舒一口气，扳住李德彬的肩膀“老李，你不厚道，出我的洋相。”

旁观者吴焜以为李德彬大处长要解释，谁知那位戒烟后如凤凰涅槃新生般的李德彬，满脸肃穆正色，一字一句：“老徐，这是觉悟，革命觉悟，是对革命的态度问题。”说完，也不待徐作答，回了房间。

这一下，把徐允士和吴焜整得懵圈，真的象两个呆瓜在廊下，互相呆望纳闷许久，最后，还是徐允士醒来，嘀咕：“他怎么进步这么快呢？焜娃，你说，我是不是把烟也戒了？我是不是也调到五大队去。”

两人在廊下边警卫边思量，不一会胡洪疆带着第四大队长江亚中和两个中队长教官，全副武装进来，徐营长和吴焜连忙上前敬礼。

话说，徐允士虽在部队里混到营长，但深知自己这个土军阀部队的营长，与这些有明确政治信仰的进步军人，无异于天壤之别，不止是政治素质，就是在军事技能上，自己也是野路子。所以，对这些从尸山血海中奋战过的教员，他从不以对方军衔低轻视，礼恭毕敬。随着不断的学习，他的革命意识不断增强，不知不觉中，信仰、政治观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变化。比如喝酒，自洪代表来后，徐允士从过去天天饮，减少到隔三岔五才喝，到现在无喜庆事不喝，绝不喝醉的状况。

晚饭时，洪代表陪两位客人下楼吃饭，李德彬发现那位戴眼镜的客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儒雅文气也掩不住军人的气质，似乎面熟？

洪代表和客人在饭厅吃饭，江亚中近身警卫、冉秘书传菜，两个中队长和其余诸人外围警戒。

徐营长从大门外进来，向冉秘书报告了他内强警戒，外防人员透风跑信的措施，得到冉秘书赞赏嘉许。

徐大营长忪了一口气，方才觉得捞回一局，偷眼望，见老李脸色肃穆，静静地伫立，不由暗骂自己浅薄，教官讲的什么思想境界，自己终输老李一步。

冉秘书边注意饭厅动静，边对众人小声讲：“从今晚开始，洪代表和客人的内部警卫由学校教官轮值，外勤由你们负责。洪代表亲自安排了吴焜负责服侍客人。”

见几人脸有失望之色，冉秘书笑道：“不是不信任你们，是洪代表体谅你们，你们毕竟还在杨森的军队里吃粮拿饷，诸多不便，所以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莫问，嗯，要理解。”

徐允士抢答：“没事，脑壳砍了碗大个疤。”

李德彬补答：“为革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冉秘书点评：“呵呵，暂时没必要。”

徐允士终于抢答成功，暗思，似乎冉秘书更欣赏我的答案。

次日，徐允士等人未去上课，第一大队长文强，带着两个教官，换走了江亚中三人。

第三日，洪代表陪着客人去拜访杨森，徐营长选手枪兵一班，交军校三名教官统一指挥，自己随任警卫。李德彬和胡洪疆白天回军校上课，吴焜紧随洪代表，不肯离开。

第四日，客人们早饭后开始了说笑，那位戴眼镜的客人也穿上了一套崭新的国民革命军将校服，红色的识别带挂在颈间，醒目非常。脚上穿上了草鞋，另一位穿长袍的客人不声不响地上街去了。

洪代表也换上戎装，和客人说笑着上了马。

当天来洋行值勤的，是军校二大队长熊荫寰，他平时最为严肃。

熊大队长叫胡洪疆和吴焜牵马缰绳，徐允士和四个手枪兵在前开路，他自己带莫湘和另一军校教官在马旁。

李德彬本来自己有座马，但从到宝隆洋行后，就和徐允士将马让给洪代表等人用，自己一次也没骑过，此时陪着冉秘书走在马后，机警的左顾右盼。

进到军校门，吴焜纳闷，怎么只见岗哨不见学员活动。

当跨进大礼堂的门，他不禁骇了一跳：数百名军校师生静坐在座位上，无一人走动，无一人东张西望，悄无声息如木雕！

见客人进来，卢振纲教育长一声高昂的口令，800多教官学员“咵”的一声，同时起立，随后，热烈得振耳的掌声响起。

徐允士叫胡洪疆和吴焜在**台侧的角落边候命，洪道见状，叫过徐允士：不必！到下面就坐。

军校务部有规定，因洪道代表的警卫是由独立旅负责，军校大会时，第一排是第二大队第二中队专座。

大会开始，八百多教官和学员再次全体起立，高唱《北伐军军歌》，在高吭的歌声中，革命的气氛瞬间浓郁弥漫。

洪道亲自主持今天的大会，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到了前台，敬礼后，开讲：

“几年前四川发生了一场大战，是革命的第一军与**的第二军之间的战争，又叫一二军之战。在座诸君中，有许多人参与了那场大战。

一军以成都为基地，二军以重庆为基地，二军人枪是一军的一倍多。一军，一方面出兵向二军老巢穿插，一面在南充一线阻挡二军进攻，一军阻击阵地上人少，处于劣势，阵线动摇。值此关键时刻，一军军长、革命元老、四川**熊克武，亲自到成都一个在家养病的团长家中，请其带病参战。

这位团长出于对革命的忠诚，毅然不顾病痛，昼夜兼程赶到南充，接受了一军前敌总指挥但懋辛将军的临危受命，出任第一路指挥，带领旧部一个团，在军事要地杜家岩，与二军几个团的优势兵力对抗。

这位团长在因江水暴涨无法架设浮桥的嘉陵江边，布置阵地，他对部下说：‘我们现在是背水为阵，只有拚死一搏，倘若打了败仗，背后这一河嘉陵江水，随便哪个都是喝不干的哟！’全军振奋，首歼来攻的二军第九师王缵绪旅，王旅的王子玖团长阵亡，王缵绪旅长与另一个团长王懋图二人逃走。

接着与二军更精锐的李树勋旅正面对抗，战阵上互相冲击，激战两天两晚，难分胜负。这时，这位团长所辖的第一路军，机枪子弹和炮弹全部打光，军官士兵经过连续十多天的连续行军、战场拚杀，气衰力竭，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在这关键时刻，一军中有一个投机革命的军阀师长何光烈，他的师接受的任务是奔袭合川，阻击重庆方面北援之敌。但他见杜家岩战事作为一二军之战的关键点，一军已经吃紧，可能要败。于是，起了投机心思，跟二军的刘湘旅勾搭成奸后，半路折转，悄悄来到杜家岩战场后三十里，妄图坐等一军溃败后，乘机吞并一军兵员。

战事危如累卵，前来视察的一军第二混成旅长张冲，要这位团长后撤，这位团长却坚决拒绝，他说：

‘目下敌我双方胶着，我军一退，如果牵动全局，场面不可收拾！与其退守，莫如集中全力作最后一次总攻击，以决两军生死！’

但懋辛将军是巴蜀公认的名将，他的军事才华、战场经验，闻名全国，也许名将有互通之处，他也支持这位团长的决定，坚持不后退一步，并飞调第一军的郑英第八混成旅，赶来增援。

郑英旅只有五个营，在郑英率领下通宵强行军驰援，赶拢杜家岩，已是第二天上午九时，立即下令部队投入战斗，这位团长与郑旅的一个团长张仲铭是同学，张仲铭疲惫地对他说：

“部队赶了一个通宵长路，疲劳已极，是否稍微眯忽一会再上？”

这位团长苦笑说：

“对方尚有六个团的预备队没有动用，如大举来攻，我军不堪设想！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只有靠你们这支生力军集中于一点作最后尝试。老同学吔，这不是开玩笑，千万扯不得拐哟！”

说完，这位团长和张仲铭即率该团三个营，投入战场，进行正面攻击。激战到中午时分，这位团长见对方火力渐弱，估计正在午饭。于是命令手下一个勇敢的连长，率一百敢死队，按选定路线向敌机枪阵地猛扑，后续部队跟踪而上，终于将敌人的阵地打开了一个缺口。

李树勋督队施行反冲锋，催促预备队上来救援。不料却得到报告，二军的一个主力旅长唐式遵，慑于战斗的激烈，兵败溃逃，后路已被迂回而来的一军部队截断！

顿时李树勋部军心大乱。

这位团长乘势指挥部队在突破点加楔进攻，扩大缺口。

第二军如蚁穴溃堤，全线崩溃。

李树勋喝止不住，卷在败军中也作了俘虏！幸好他穿着一身士兵服，不惹人注意，乘看守不备，跳上一只小船，单身徒手逃了回去。

这一仗第一军大获全胜，第二军第二师、第九师、第三、第六混成旅都遭到沉重打击，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李树勋第三混成旅，闹了个全军覆没。

大家知不知道这位团长是谁？“

台下顿时掌声哄起。原来，当时反动的第二军中第九师的师长就是杨森，许多从军年久的军官士兵，都参与了那场大战，李德彬也是在那场战斗中狼狈逃回。怎不认识全川公认的川中名将之一“刘瞎子”刘大传！

果然台下有人高喊：“是刘大传将军吗？”

川军内战，全无主义，更无原则，朝三暮四、翻云覆雨，从来没有真正的敌人，也没有长期的朋友，军官士兵，只管当兵吃粮，拿饷养家，一旦战败，马上投入另一阵营，照样当兵拿饷，也无杀俘事发生。对能打善战的将军、部队的尊敬，众也皆然。

这不，虽曾是刘大传手下败将，竟然有人鼓掌欢迎起来。

洪道讲毕：“那些曾经的肮脏战争，吸附了士兵的鲜血，消耗了民众的财富，祸乱了民众的生产生活。而今，我要求我们军校全体学员，作为军人，从今天开始，只为信仰而战！为主义而战！为中华民族的独立、富强而战！”

谌大队长适时领呼口号：

“为信仰而战！”

“为主义而战！”

“为中华民族独立富强而战！”

口号毕，众皆热血上涌。

洪道：“下面有请广州国民政府**军事特派员刘大传将军授课。”

全场掌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