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第19章 铁心跟党干

虽进入秋季，万县的天气仍燥热，只有夜晚，才略凉爽些。

今天连队的号兵岗，是小春值勤。吃过晚饭，吴焜出了营房，上街。

近来伙食有些改善，虽不能顿顿吃饱，可也不太饿，吴焜的身材又窜高了些。也许是由于少年时营养严重不足，现在进19岁了，身高只中等偏下。体力增强了，又恢复了早晚的练功。当兵四个年头，各项武器都能纯熟使用，就连师炮营的山炮，吴焜也去练习过。

万县的街，虽是夜晚，二马路、广场、万安桥一带，灯火明亮，行人熙熙攘攘，食店、火锅店、茶馆、妓院，烟馆、商行，生意兴隆。

王陵基刚到万县，就宣布实行宵禁，夜晚不准行走，大清查结束后，他也不准备解禁。这可惹闹了自由奔放的洋大人，闯到王陵基的师部，一顿叽哩哇啦的抗议，王陵基就连声：“OK，OK。”开了禁。

走在路上，吴焜心中烦闷，这几年的亲身经历，看到的都是军官、财主老爷们吃喝嫖赌，打麻将，娶姨太太，过着醉生梦死般的生活。他小小的内心，早对这种种**作风深恶痛绝，对过去号称革命的国民党，完全丧失信心。他想，按照当年洪代表、程代表给我讲的道理来印证，似乎只有中国**才能救中国。如果**再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全中国人民不就会过上好生活了吗？只要我们人人都敢于反抗恶势力、共同为贫苦人打天下的，失败了再干、不俱艰难困苦，革命不就一定会成功吗。这个反动军队，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干下去了！

到江西，太远！

到湘鄂西去？人头不熟。

找李德彬副官，可每次他都说等待。徐营长听说造了反，可一封信也没有，急人！

烦！烦！烦！

《七侠五义》的说书也烦。吴焜信步走到南津街，猛然眼睛一亮。咦，我真蠢！蠢啦！

南津街小食店老板兼厨师兼小二张洪，还记得这个小号兵，在厨房灶前，边干活，边听吴焜诉说他的苦恼，笑笑，答复是：天晚了，你回营房去吧？晚上长官要查房，违反军规后你要受罚。食店中午的客人少，你如能请到假，早点来，帮我做点事，淘米洗菜。

第二天早晨，吃了早饭，吴焜跟小春约好今天由他继续值勤后，来向罗云申报：肚子痛，病假一天。

罗云对吴焜印象很好：军事技能出众，特别是号技，平时训练自觉而刻苦，武功也有些，没老兵痞那些坏毛病，不假思索就同意了，还关心地问了几句。

倒是谭智明连副，疑虑的眼光盯了他好几眼。

吴焜没穿军装，军饷有存留后，他到当铺，给自己置了一套旧衣服。

进了小食店，店堂里早已收拾得利索，进到厨房，有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女子，在准备今天的食材，已多半就绪。

女子笑着问了他名姓，指了后院。走到后院，见张洪系着围裙，嘴里含着旱烟杆，在洗衣台上清洗泡发的海带，见吴焜来了，指了指洗衣台边的一小筐土豆，笑道：“这是你今天的活，刨皮吧。”

吴焜坐在一个石台上，边刨边说：“张老板，你给我说一下，徐营长胡军需他们在干啥呢？”

从嘴上取下旱烟杆，放在台沿上，张洪问：“我听他们叫你焜娃？”

“嗯，我叫吴焜，你也叫我焜娃吧，我是本地黄柏乡人，爸妈和两个哥哥都饿死了，妹妹跟着表哥到下江去了，没有音信，家没有了。”

“你为什么不找李德彬李副官？”

“我每次去找他，他都说我还小，要我忍耐，坚持，坚持。我那里小了，战场上杀的人就有几个了，怕是他也变心了。”

张洪闻言一怔，侧头仔细地端详了吴焜的身材：身高是差点，可肩膀宽阔，骨节粗壮，尤其是手掌宽大，上面老茧厚实，全身似乎弥漫着蓬蓬勃勃的生命力。

把未洗完的海带简单地涮了涮，结束了洗涤。

张洪出了院子，一会，端着一个大搪瓷盅子茶进来，放到吴焜旁，从腰上抽出短烟杆，续上新烟，又仔细欣赏了吴焜落寞的表情，一笑又正容。

“焜娃，吴焜同志。”

这称呼？吴焜惊讶的抬起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

“党组织一直在关注你的成长，徐允士、胡洪疆、蔡奎、金冶平同志到**第一线去工作时，都向组织要求过，希望能将你调去。可组织上考虑你是孤儿，又是外地人，孤身一人到川北去，不易隐蔽，危险性太大，所以下不了让你去的决心。近来，李德彬同志几次向县委汇报你的情况，反映你强烈要求参加武装斗争的决心，和你将在战斗部队中可能起到的重要作用。县委让我正式跟你谈话，听取你对革命的认识，对党的态度，……”

“……不管是北洋军阀，不管是刘湘，还有王灵官，都不会让我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推翻这些当官的，不撵走长江里的外国军舰，我们中国人就不会有前途。洪代表他们给我讲过他们寻找**的过程，我也一样，铁心跟着**干，只要是为我们穷人打天下，死了也值……”

“嗯，你有这些觉悟，我原来都还没想到呢，不愧是受过洪道同志亲自教育过的人。好吧，根据组织上的安排，我给你介绍一下党在川东北进行武装斗争的一些情况，也让你在出发前有些思想准备，做好艰苦斗争的思想准备。”

张洪继续介绍说：川东北是反动武装势力相当雄厚的区域，是反动的国民政府的粮食、兵员基地，城市、县城、较大的乡镇都驻有军阀的反动军队，还有反动的地主团防武装，仅团防队，10多万人以上的大县一般就编有上千人的队伍，小县也有500人以上。

川东北的党组织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斗争方针指引下，“上山打游击去！”“走井冈山的道路。”“向井冈山学习”成了川东党员们的共同目标。

1929年初，王渡来到开江东南角的一个傍山的场镇——广福，他在广福区立小学，和老党员乔典丰同志一起，积极开展党建工作，先后吸收了蒋群麟、曾亚光、曾敬孙等人入党，4月，在广福小学建立了**广福支部，经过一系列的艰苦工作，相继建立了一批党的外围组织，党员人数也增加到20多人，活动延伸到周围的长岭、新街、任市、甘棠、靖安等大片乡镇，建立了农会小组30多个，并在农民基础最好的广福，建立了4个支点，组建了地下游击队。

李家俊、唐伯壮、徐允士等同志活动的区域，是以万源县三区公所所在地的是固军坝、白羊庙为中心点。李家俊在固军坝、白羊庙一带，胡洪疆在旧院一带，徐允士在五爪垭一带，吴会治在井溪坝坑塘一带，都动员、发展、积蓄了一批进行武装斗争的革命力量。

今年春，王渡从广福抽调地下游击队员30多人，又从宣汉、达县、大竹抽调革命骨干50余人，派雷玉书带到固军坝李家俊处参加训练，党组织研究决定李家俊担任起义领导小组组长兼总指挥，唐伯壮为党代表，雷玉书为副组长兼副指挥，全面领导起义工作。雷玉书是王渡发展起来的党员，担任过清溪乡乡长，因活动暴露被捕后用计逃出，参加了游击队，曾数次在危险时刻机智保护和救出王渡，党性坚定，斗争经验丰富。

起义的队伍，汇合后，人多了，没钱吃饭，地方党员们大多是穷人，家无隔夜粮，怎么办？李家俊总指挥就派出固军坝的武装人员，提了收款委员所携的税款400个大洋，买来粮米，供队伍吃喝。

刘存厚这个过时的老军阀，受过日本军校的近代教育，借着辛亥革命、讨袁战争、护法战争、川军内战的机遇，曾两次入主四川省府，但因迷信、吝啬、懒惰、虐待下属等多种恶习，被四川年轻军阀们赶出了四川的核心区域，来到这川陕交界处苟延残喘。他的防区仅达县、宣汉两个一般稍富县，和万源、城口两个山大人少的穷县，另有渠县的小部分。地狭民贫军队多，又要维持他奢侈的生活，只有猛刮地皮。为此，他选派许多的亲戚亲信，充当“收款委员、提款委员、稽查专员”到所属县乡弄钱，边收边提，边提边送达县入库，真正是做到了颗粒及时归仓。

税款被提后，5月7日，刘存厚驻万源县的第九团团长刘志超派三营六连连长卓群，带兵一连，来到白羊区公所，查缉清乡，追查税款。

李家俊闻讯，调集起义军，从井溪、白羊、固军坝分三路将白羊包围，卓群连人地生疏，措手不及，战斗不到一小时，就溃败了。卓群带着部分人逃了出去，起义军首战告捷，歼敌一连，缴枪57支，抓俘虏30余人，弹械更多。

首次作战，队伍中就出了**，副总指挥雷玉书在作战时被**从背后黑枪打伤，裹伤再战，胜利后，转移回宣汉清溪家中，因敌封锁，无药医治，4天后牺牲。

白羊大捷，第九团一个连痛失，刘志超急电刘存厚，请来援兵，刘存厚调渠县廖雨辰团长为司令，再调一个团，加上刘志超团，共三团人马，星夜向万源而来。

廖雨辰来到固军坝、白羊坝、井溪坝等地后，奸掠烧杀，召开地方军政会议采用“刑乱用重，剿抚兼施”的策略，**人民，寻求起义军主力。

副指挥雷玉书牺牲后，6月，为迎接另一支外地转移而来的起义队伍，党代表唐伯壮到梁平的虎城一带接洽，顺道回到在虎城的家中，被**告密被捕，押到达县杀害了。

指挥部领导力量缺乏，王渡同志在广福，工作忙碌，分不开身。李家俊考虑后，宣布成立“城万红军”，为充实指挥部，由徐允士任参谋长，吴会治、胡洪疆、分任支队长，李家俊自己任总指挥。

新成立的城万红军，充实了徐允士、胡洪疆、吴会治等有实战经验的同志后，连续打了好几个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