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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卷第30章 焚房脱险

小说:伍卒 作者:少风 更新时间:2023/4/22 17:51:48

吴焜带着手枪四五小队,从鸡飞狗跳的庄园旁斜斜插过,庄园里枪炮更响,一阵大过一阵,甚至红白喜事用的三眼铳,也在围墙上轰响。

奔走中的吴焜,因二三支队脱险,心儿松快,步儿轻捷,声音也掩饰不住喜悦:“顾之祥在前,黑熊伴,闵学文在后,杨革命陪。其余在中,先拖着敌人,来个五十里,力求让二三支队,走得更远。”

此时是在游击区的野外行军,意外情况随时可能发生,所以顾之祥和黑熊不敢突前太远,仅走在队伍前面十几米,让自己的身影始终在后面人的视线内,不会被经过的灌木树丛遮断。

唐元明替代了吴焜平时的位置,端着步枪、腰插盒子枪在第二梯队,他的任务是监视顾、黑二尖兵的状况,随时准备掩护前面的尖兵,同时扩大向前观察的角度和范围,弥补尖兵的视野宽度。

狭小的羊肠小道上,摆不开所谓的左右翼。

鼎罐和耧竹竿是永远的中军,没有任务。

路程的危险在后面,闵学文这个老兵带着杨革命这个新兵负责断后,他俩也是横端着步枪,腰插盒子枪,时刻警惕着后方,不时还停下来观察,侧耳听,有时还要抠上一枪,给追兵指引方向。

吴焜按军校教程,小部队野外行军每个人职责是什么,过去多次的行军路上,吴焜已经给每个人都讲过了,这会吴焜不必多说什么,只是把每个人的行进次序规定了,大家就立即知道自己该负责那一边,该干什么,让行进中的手枪队四、五小队形成一个整体,排成一溜。

山路时而在深沟,时而在山梁盘旋。

午后,经五个小时的急行军,远远地看到一个叫白马的镇,镇外有河滩,河仍是明通井那条河,叫前河,地名叫平溪口。

河水在静静的流,倒映着青翠的山,风景绝佳地,值得欣赏,吴焜叫了休息。

众人累了,那有心思去看风景,都是武人,搞不来思幽怀古,吟风弄月。揎衣、挽袖、脱鞋,把征尘来洗,把脚来涤,把草鞋来理捋,把弹药来清点。

鼎罐在河边石滩,垒了石灶,架了鼎罐,舀来清澈的河水,取来耧竹竿背上珍贵的包谷面,仅仅只有不到半斤了。

杨革命在河边树林搂来干柴,烧燃了火,代彪挥刀在河滩上砍了根野芭蕉树,剥出白生生的树心,削放进锅里。

从昨晚那碗总指挥部为南下部队壮行,专门煮的红薯汤下肚后,至今未进粒米,饿了多日的众人,饥肠辘辘,期待着水早点开。

贱骡耧竹竿,看不上那点包谷面,在河滩上,把嫩嫩的草,呼啦呼啦猛嚼。这段时间,在冬季的高山上,那有嫩草吃?

负责断后的络腮胡闵学文,站在一个大石头上,朝后看,远处矮山上,一支队伍络绎而来,看不到尾,速度很快。

“队长。”

……

络腮胡判断不是王灵官的兵,不是在明通井打仗的那支白军,而是新出现的刘瘟牛正规军,规模在营以上,不知何时,缀上了手枪队,前卫一个连,咬得很紧。

话说跑出二十里后,他就没再开过枪。手枪队的任务,也变成了摆脱敌人。

鼎罐中的水才刚有点热,被鼎罐狠心倾倒,手快者抓了一把芭蕉心塞进口中嚼,前段时间根据地的生活,让大家的体质消耗很大。

又是三十里奔逃,手枪队员们脚沉重,口发干、胸脯象要炸开,心跳奇快,就连楼竹杆也闷声闷气,白眼仁不时送给鼎罐。

这是初春时节,草长茑啼,应是踏青郊外,吟诗饮洒开怀之时。可大家却在奔走逃命,可恨的是春日昼已长,夜已短,可恶的太阳久不落山。

逃到华景乡的山野,前面的顾之祥、黑熊突然开了枪,能让他俩不报告就开枪,形势肯定凶险。

“向右,上山,从山梁上冲过去。”吴焜测度地势后下令,左边是开阔的河谷地,地势低,形踪难隐,容易遭受远程射击。

冲上一坪台地,冲过一片刚插过秧的水田,再绕过一片竹林,估计坡上将会是一片梯地,再往上就会是茂密的柴薪林,这是川东山区的普遍景观。

谁知茂竹中竟然有子弹打来,有火铳轰来,把手枪队压在竹林外。

刘存厚的正规军在后,团防队在侧,已经发现手枪队从河边上坡。追兵中的军官带人从侧面迂回过来了,里面如果有狠脚色,估计会很快要爬上梁。

“陈大汉,跟我来。”吴焜和陈锐从旁边一条山坡上的小沟,往上爬,代彪也跟了上来,到了竹林线以上,从小沟边菜地摸了过去。

一片青瓦房,应是一个富农之家,两个团丁伏在地坝边朝下打着枪,有一个蓄着山羊胡须的老富农和一个老太婆,在灌火铳。

“龟儿子!”咒骂声中,吴焜、陈锐两条步枪齐发。两个团丁一人中弹,一人丢了枪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跳起来就跑,气坏了代彪,飞快的冲过去,手中盒子枪接连轰响,砰砰砰砰一阵响,可惜枪法太烂,没打着,熟悉地形的团丁穿林跳沟跑了。

富农老夫妇,老胳膊老腿跑不了,老太婆可能见儿子死了,拿起地上剁猪草的菜刀,朝代彪吡出丑陋的黄牙,老汉却跪在了地上,可惜彪子小杀神发了狂,几秒钟内,两人分成了四段。

两支步枪被陈锐摔个断,仅收了一把达县产的圆弹头子弹。代彪把富农家灶间燃烧的柴火,丢在了富农的床上。

手枪队冲了上来,不停歇,继续上山。

果然是一台梯地,梯地之上,该是贫苦农民居住的竹篱草房,可是,也有枪在射击,大约有十来杆快枪,火铳也有几杆。

草房有地形之利,硬攻上去,伤亡必大,此路不通!

向西,吴焜无奈,边向上交替射击压制,边向西边弯腰窜。

向西刚过村庄一线,贫农草房区射击的敌人也在向西跟来,跟手枪队的逃跑线成了平行线。

突见西边前方又有一队团防兵出现,目测原是准备从西边迂回上山堵截,见手枪队横穿而来,当即开了火。距离虽在三百米以上,破枪打不准人,可也渗人。

“再向左,朝南下坡。”朝南是河滩开阔地,无路可走了!

黑熊不懂浪漫,朝正在坠落山峰的美丽夕阳怒吼“他妈的太阳,你快点下山去呀。”

吴焜把手枪收进套里,刀插背后,端着步枪,边走边观察地形,左顾右盼。

刚到河滩,他下令:“顺河滩,隐蔽朝东,不准射击。”朝东是来时的路,这不是往最多的敌人怀里钻吗?

吴焜和追兵都是从东北向西南而来,西是团防守卫的庄园,手枪队起初是向北,再折向西,这会又朝东,是正东。

因为吴焜观察到,敌正规军在听见枪声后,可预见手枪队上山了,追兵就不会下河,一定会折向上山。此时向东,正好从东北与正东之间的空隙穿,从敌人身后过。

果然,从堰滩到鸡公梁、穿了出来,又从平溪口外的射箭坪,爬上打油洞,好在全队无伤亡,有惊无险,不影响行军速度。

在打油洞侧山坡上,众队员把大气喘,这一番死里逃生,每个人都在感叹:

唐元明早已把吴焜这个救命恩人,当了亲弟弟。这时主动让贤:“手枪五小队,从现在开始接受四小队长吴焜指挥,合并在一起行动。”

没人说话,大家觉得理所当然,早就如此了。

黑熊、络腮胡是因为吴焜才改换门庭投的红军,莫说命令,叫我死就行。

代彪和杨革命已经万分心甘情愿当吴焜的小弟。

陈锐不用说,跟吴焜已经五年军旅,一齐混军粮吃,习惯了。

鼎罐无可无不可,反正跟着这焜娃走,走到那里算那里,看来跟对了,走上了革命道路,死了也值得了。

只有顾之祥,这个心高气傲的游击队长,虽在官渡之战中见识过吴焜的勇猛,经过明通井阻击时吴焜的作战指挥,白马的突围战。刚才这一仗,才心悦诚服,就是这游击的看家本领,自己也……

顺着河沟又是四十里,方才坐下歇息。

这四十里夜晚行军,最难受的是耧竹竿,河沟乱石中,蹄子打滑,全靠鼎罐拽着它。

包谷面没有了,什么吃的都没有!

好在小溪沟的凉水管够。

肚饿、体虚、力枯,身上的陈旧伤,疼痛得令吴焜窒息。

吴焜都不敢看坐在大石头高处的络腮胡了,惧怕他发现敌情的报告声。

可该来的还是要来,那声“队长”,还是被络腮胡叫了出来。

又要到中午了,这股敌人不死不休的跟着,络腮胡闵学文判断,敌人是在轮换接力,而且熟悉道路。

手枪队在山上,多久也没吃过一顿象样的饭,这连续两天拖着孱弱的体力,不眠不休不食,不停的作战,就连杨革命、代彪两个壮小伙,也步履蹒跚,大多数人的草鞋跑烂丢弃,在扮赤脚大仙。

又跑过一道山梁,跨过十二湾,翻过十二行山,出了一片树林,一条深沟对面是王礼营,坡地上,有一片独立的青砖瓦房院,房背后竹林婆娑,距离一里外才有农户的房。

陈锐叹口长气:“这里风水好,死在这,也不冤了,比白冬瓜好。”

吴焜“呼”地转过头来,鸷鹰眼里是陈锐从未见过的愤怒和凶恶,紧盯陈锐,老虎眉下的双眼皮里,瞳仁闪闪发光,让陈锐不禁一哆嗦。

几秒后,吴焜薄嘴中发了声:“陈大汉,你绕过去守住那院的后门,有人逃,能捉就捉,不能捉,用刀,跑了一人,等于你杀了我们全队。滚!”

“呃……是!看我的。”

吴焜传令:“四面包围,见人就捉,有武器的砍死。快!这家一定是一个大地主,不要顾忌。”

刚冲到门前,吴焜又嘶声令:“快放火,把院子烧了,先从周边烧,火越大越好,快!”

耧竹竿和鼎罐刚进到开始冒了火的院子里,吴焜从屋中冲出来,一刀割断耧竹竿背上的驮物架,递给鼎罐一块腊肉,给他交待了任务。

火升到房梁时,追击的敌人也翻过了山梁,出了树林,见到财主家房屋烧起来了,火很大,四面都有,对这砖木结构的建筑来说,已经没救了。

带队追击的刘存厚的“瘟兵”营长现身说法:“兄弟们,你们看这些红匪,真的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家打起精神来,我们是响应刘军长的号召,替天行道!走,过去看看!”

突然,财主院山后树林中,枪声连响,有子弹飞来,逐渐向北。

营长再令:“弟兄们,红匪跑不动了,子弹也不节约了,快从树林边抄过去。”

追了十来里,远远见一个红匪骑着光背的骡子消失在山路上。

营副气喘吁吁的近前:“营座,好象有点不对头?”

“嗯,你想说我们中了红匪的金蝉脱壳计了?”

两人对视,各自捫头回忆,不约而同:“怕是财主家那火……”

被耧竹竿差点拖爆了的追剿兵,来回用了三个小时。天又黄昏,才回到过了火的财主院。看到一些近邻村民在院中帮着拾掇,顺便顺手牵个“羊”。财主一家坐在院子地坝中,寒嘘着吐热痰。

“闯进来的八条红匪大汉,长短枪刀人人有,腰间还有你们没有的炸弹,把我们捆绑在院坝中,我两个配枪的护院,一个独自从后门想逃,被守在外的红匪一刀砍了,一个提着枪从厢房出来,也遭砍了。他们提腊肉、舀白米,倒盐巴,象饿虎下了山。后来,他们走时,见火大,又把我们丢进院坝下的猪圈,我们才没被烧死。”

“丢了些啥东西?”

“现大洋有二十多块,米面肉盐有百来斤,一口锅,……”

望着在院子里,趁乱,明目张胆抢夺财物的官军,当官发财后,退隐在此的财主,发出了内心的感叹:“乱世之中,退隐山林,真是一个愚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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