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巴山烽火第1章 黑天池

大山坪位于宣汉县东部山区，大巴山山脉中段南麓，有童家山、黑天池、杨柳关、云雾山、峨城山等高峰相连，峰高林密，沟壑幽深。

在此，向南可瞰制开江、开县，东可通万源、城口到湖北，西有宣汉、达县的关隘，山势险峻，森林茂密，进可攻，退可守，地在数县交界之处，陕西军阀、刘存厚、王陵基防区的结合部，几个军阀之间为地盘，矛盾重重。

位于大山坪核心区域中的“黑天池”，呈不规则的长方形，盈盈一池水，满满荡荡。周围起伏的山峦，象织成的一个摇篮，天池如永远长不大的得道神婴，躺在摇篮里闭着眼甜甜酣睡，长眠不醒。

微风吹过，黑绿色的池面上荡起层层涟漪，山峦上挺拔的青松，丛生的灌木，茂盛的野草，倒影在池中，浸染得这澄澈的池水越发黑绿得发亮，碧得刺眼。远远望去，让你觉得那池水就是无数绿色植物的汁液堆积而来，伸手掬一捧，黏稠、清香。

幽静的天池，傍晚喧嚣的时刻，是鱼们跃出水面窥探人世间。然而，几丝波纹一晃，鱼们又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水中，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静穆。此情此景，让历经艰辛转战，死里逃生，此时坐在黑天池边的手枪队诸人，觉得仿佛来到了人间仙境，来到世外桃源。尘世的喧嚣与累战不胜的烦恼，心中的郁闷与不快，了无踪迹。

顾之祥津津有味吸吮着青草汁，说，这里有神奇的传说。

据传，早年间，这海拔1000米的高山上，并无天池，也无玉皇庙。唐朝天宝年间，邻近芭蕉乡场上，有一道人外出修行，多年后得道归来。

一天，他站在芭蕉乡场向远处眺望。蓦然间，发现绵延山脉中，似有一条黑龙，逶迤而下，龙头龙嘴恰在此处。精通天文地理的道人为这个发现欣喜若狂，他想饱受干旱威胁的川北有救了，即刻动员弟子及周围百姓，来到高高的山梁，伐木取土，修建了这座小小的玉皇庙。

玉皇庙建成，香火旺盛起来，逢年过节，更是兴旺。

一年，川北大旱，炎炎烈日如一枚火球，终日挂在天上。地里的庄稼扭成了麻花，枯黄如秋日的野草。眼看一年的收成即将化为泡影，百姓忧心如焚，用尽各种办法也未能求来一丝半星的小雨。碰巧，道长远游归来，人们齐刷刷涌向庙里，恳求道长施展道法求雨。同时组织人马敲锣打鼓，抬着肥猪，挑着红公鸡往庙里赶。道长道法高深，他摆弄着法器，嘴里念念有词。道法还没施完，先前**无云的晴空顷刻间电闪雷鸣，乌云翻滚，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此后，当地百姓一逢干旱，必求道长施法，而道长每求必灵，多次帮助百姓解除旱情。

后来，道长仙逝，庙里的香火却依旧旺盛，他的道法也一代代流传。到了元朝末年，庙里还有师徒三人。这天，小徒弟起了个大早，他要到大山深处采摘草药。仲春时节的山林，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一片。小徒弟闻着花香，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溜烟钻进了莽莽苍苍的大山。小徒弟走后不久，师傅也起床了。他草草扒了几口饭，背上褡裢要去山下。临走，他叮嘱大徒弟告诉师弟，千万不要掰庙里的笋子。大徒弟搔着脑袋有些茫然，他恍然想起香炉下那两根出土不久的竹笋，虽长得矮矮墩墩，却昂扬着一种生机。他点头目送师傅远去。

小徒弟背着一大筐草药归来已是暮色苍茫。大徒弟吩咐师弟快去吃饭，自己又一头钻进了禅房，他早忘了师傅的嘱咐。

第二天清早，小徒弟清扫完庙堂外的垃圾，进了庙堂。晨曦中，香炉下那两根矮矮墩墩已变得茂盛的竹笋，在他眼前直晃，那么刺眼，那么惹人喜爱。他一阵惊喜，蹲下身子抚弄着那两根竹笋。他想起了竹笋汤的清香，轻轻一用力，两根竹笋应声倒下。小徒弟清扫完庙堂，拿着笋子立刻去了厨房。他用水一洗，毕毕剥剥地切起来。

早饭做好，笋汤上桌，师兄刚好做完早课。他前脚刚迈进厨房，笋汤的清香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猛然一惊，想起了师傅的嘱咐，心里叫苦不迭。就在此时，门外突然窜进来一条大黄狗，它一嘴衔住饭瓢扭头就往门外跑。大师兄一愣，跟着追了出来。黄狗出了庙门，衔着饭瓢沿庙后的大山疯了似地逃窜，大师兄跟在后面紧紧追随，眼看追上了，黄狗放下饭瓢之时，天空刹那间变得一片漆黑，一条条火龙伴着惊雷在天上翻滚，倾盆的大雨立刻哗哗地直往下泼。跟着轰然一声惊天巨响，庙宇轰隆隆地直往下沉，一弯漆黑的水池出现在那里，这就是黑天池。

几天后，师傅从山下归来，面对一池墨水，他神情肃穆。当大师兄跪在天池前，泪流满面地说起事情经过，后悔自己没告诉师弟笋子之事而导致师弟遇难之时，师傅气得直跺脚：“你呀!你呀!那竹笋是玉皇座下黑水龙的两只角啊!”

后来，他们在大黄狗放瓢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座庙宇，取名黑天池玉皇庙。这庙配上人间仙境的黑天池，香火更加旺盛，求雨也更加灵验。而今，黑天池玉皇已是断檐破瓦，草深树长，门可罗雀，破败荒凉，人们仍过着贫困的生活。

百姓的贫穷必将导致百姓的革命！

这里有着相当好的革命群众基础，方圆几十里的群众，特别是青年，从1923年王渡就在此进行革命活动，受到了革命思想的教育，对革命热情支持，干部队伍有一定的规模，同时也掌握了一些武器。

大山坪虽穷，可周边却是盛产粮食和其他经济作物的地区，也是刘存厚防区的富饶之地，驻军很多。这里也历来是反政府武装和土匪的出没之地。

马家的草屋，在黑天池村一个坡地上，前有竹林后靠山林，门前是晒坝，晒坝下是猪圈，猪圈外是竹林，竹林晒坝是家禽们游玩觅食之处，竹林外是的田地，田地再外就是小溪，顺小溪而下就是黑天池的玉皇庙。玉皇庙是神仙级别中最高的玉帝住处，是山民们心灵安慰之处。

少女马丹，和黑天池村的其它少女一样，把庙中的神像当作母亲之外的主要情感寄托，悄悄地向它诉说自己的悲伤喜乐，还有少女的梦想。

她们根本没有想到，玉皇观里的玉皇大帝在这个山沟沟里也过着贫穷的生活，身上的衣服也被贫穷的山民换成了草衣服，怎么会有能力保佑她们？

因为玉皇的失职，山民们鲜有一家衣服全者，就比如马丹要到庙里，12岁的弟弟马云，就只有穿着短裤闭门在家里，或者到庄稼地里去躲着干活。因为两姐弟除了内衣，只能共用一套衣服。

马丹已是17岁的姑娘了，出落得水灵灵的，别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大多数已经当了妈妈，可马丹不行，因为没衣服呀，虽然出嫁时，时兴借衣服穿，可总不能光着身子让媒婆和男家瞧吧？

全家都为马丹的婚事发愁，可有什么办法呢？温饱都解决不了。

改变来自于补锅匠的父亲马宏台。

如此家境，全家无衣、常饿的日子，马宏台仍时常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和父亲的谈论，让躲在房中无事偷听的两姐弟，逐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受冻挨饿的道理，后来，阶级斗争、穷人翻身、革命奋斗、共产主义、工农红军等名词，两姐弟也能理解了，更知道有一批优秀的人在为穷人拚命，他们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有一个让父亲听了容光焕发的名字——**！

经过了1929年的大旱，1930年的春天，雨水比往年多，不但田里的稻秧壮，山上的树木，坝外的竹林也长得格外青翠碧绿，家养的鸡鸭也比往年欢。

爸爸忙着赶场补锅，挣回油盐钱，还有口粮。马家只有两亩薄地，租了王家五亩地，交租后不够吃，还要买一些才行。

早晨，弟弟马云有家庭特权，可以多睡一会，父母和马丹都要起床干活，父亲干一会活后，要在天亮前背着补锅箱，走几十里山路去某个乡场，从事补锅的业务，然后在午后散场后回家，扒几口饭，又帮着母亲下地干活，直到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