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第69章 断头的生日宴

大伤刚愈的吴焜，听完传达后，脸如白纸，面无表情，牙关紧咬，瘫软在凉椅上！

众人担忧的望着他，过了好一会，鼎罐察觉到有异，搀他起来，不料吴焜脚是软的，直往地上出溜。

黑天池众好汉，惊得一齐来扶老大，他刚站稳身子，挥手摒开众人的手，迈步出门。

独自走上山梁，在盛夏炽热的阳光下，眺望虎城方向。

唐元明担忧地远望他的孤独，沉默不语。

队员们凝视焜队长的身影，无人敢去打扰。

在黑熊、鼎罐期待的眼神中，在代彪、杨革命、王茂云恳求的眼光中，在马宏台、贺值山眼神鼓励中，在马珍、马云不断的推搡中，马丹终于不顾羞涩，爬上山梁，给他打起了伞。

可吴焜呆望远方的群山，如木雕泥塑。

良久，马丹低声的呢喃，惊醒了沉思中的吴焜：“这次……无论如何……跟你……走……死到一块，我不怕死……我什么都不怕！”

回过头来，全队的人都在身后，烈日下，无比信任的望着他。

唐元明大声吼道：“这些**不消灭，作为一个**员，我都脸红！怎么行动？你发话，总这不准你单独行动！”

吴焜张开嘴，从嘴里取出一块咬碎了的牙齿屑，在手里仔细的看了很久，扬手准备扔下山崖，突然，手僵住了，山崖下，是亲密战友徐海的牺牲之地。

那是他热爱的战友安息的地方。徐海军事素质一流，守本分，从没叫过苦、叫过累，也从未违犯过纪律。

唐元明见他此时精神恍惚，过来扶他下峰：“需要马上召开支委扩大会，人员分配你要考虑一个方案。”

在支委会上，吴焜提出：到蒲家工作的应以外地籍干部队员为主，如黑熊、鼎罐、代彪、伍泽甫、王茂云、燕明、杨革命、闵学文、加上自己和唐元明，共10人，如果本人愿意，可以再加上鲜春、彭树全、冉立基三个有特长的队员，共13人，初创根据地时，人员不宜多。

贺值山认真观察马宏台的脸色后，说：马丹坚决要求到蒲家工作，她是卫生员，已经掌握了一些救护知识，请你俩考虑。

马宏台不吱声，一付亦可亦不可的态度，似乎马丹是组织上的人，与他无关。

吴焜不吱声，低垂着头。

唐元明叹了口气，说：“好吧！试试吧？马丹同志对妇女工作还是熟悉的，反正蒲家到这里不远，紧跑快走，半天的功夫。”

贺泽忠说：一分队走了，二分队要独自承担保卫黑天池的重担，自己是野路子，对作战训练，都不在行。王**的指示也说得清楚，让一分队留下一个懂军事的同志，负责训练指挥游击队，我推荐王茂云同志，他性格温和，跟大家都合得来，……

唐元明突然想起，近来马珍时常跟在王茂云身边，已经有人在笑话了，可马珍仍然粘在他身边……

“吴焜，你觉得呢？吴焜，队长同志！”

沉思中的吴焜醒了过来，“唔，唔。”问清了情况“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吧？”

唐元明宣布“马上到江海家大屋，召开游击队全体会议，支委列席。”

刚要出队部的门，却见马宏农红着脸、羞赧地带着笑进来：“几位领导，我有个事来申请一下，耽搁一会。”

他身后不远处，还有马珍妈、马丹妈等好几个妇女，在躲闪观望。

几人又回屋坐下，马宏农关上门，拿出几片叶子烟敬了大家，才面带羞涩的说道：“本来这事不合古理，有些没脸，可现在不是革命了么？不是根据地了么？所以我就说了。”

他自己先壮了胆，才说：“就是……小女珍儿…跟贵队……的王班长……对……上了眼……我俩口子觉得……这事行……王茂云是个苦孩子，虽然岁数大了点，岁数大点……心疼媳妇，请几位批……批准。”

吴焜诧异：“马叔，您的意思是把王班长留下？”

马宏农：“那当然最好……不过他是党的人，去留还是听党的。”

吴焜站起来，推开门，对在门外警戒的代彪道：“请王班长。”

小关公王茂云，此时的脸象要滴下血来，喃喃道：“我怕我岁数大，误了人家。”

马宏农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我们都是穷人家，只要你对珍儿好就行。”

吴焜脸上马上堆上了笑容：“马珍也是游击队员，红军战士，那有那么多弯弯绕。我决定，你留在黑天池，担任游击队副队长，择日不如撞日，今晚结婚。”

“啊？”众人惊讶，嘴合不上，这么快！

唐元明黑红脸上，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即跟上道：“都是革命战友，难道还要搞请媒婆定亲那一套，就不能来个革命化的婚礼。”

吴焜头附在王茂云耳边，轻声道：“陈锐、王军、徐海都走了，趁我还在这里。”王茂云红着脸连连点头。

黑熊和鼎罐高兴得直搓手。

贺泽忠伸手拦住要走的众人：“我说个话，我年龄比王副队长大，军事学问比不过他，枪也没得他玩得熟。现在他当了我们黑天池的女婿，不是外人。我要求让他当队长，我给他当副手，这样，有紧急情况时，他直接下命令，省得我搞不懂，还来问他，他又还要给我解释，这样会耽误事的。”

众人对视一眼，贺值山说：“既然你有这个态度，我同意。”吴焜和唐元明等人也觉得这样更好。

出门后，吴焜扯住唐元明和鼎罐，低声道：“把枪支弹药给他们留足点，钱上也富足点，指导员，是不是给王班长发点安家费。”两人马上点头。鼎罐伸出一支手，叉开五个手指，眼望两人，得到肯定后去了。

广福的军阀、团防、土匪，联手围剿游击队，逼走了二支队长乔典丰，和大批的革命人员，蒋群麟、陶柱儿不知去到何方，其它平时闹得凶的几个顽固的**员，也失踪了。

没了**的活动，广福反动派从此过上了平安喜乐的幸福生活。

他们更加肆意的搜括民财，更加肆意凌虐革命者的家属，更加肆意的吃喝玩乐，……总之，国泰民安，快乐无极限！

这一天，中午，清乡的大功臣、开江、宣汉、梁平三县联合清乡大队长李植生，这个大忙人，平时忙于吃请。今天，难得的在家中，由一妻两妾陪着吃饭。

妻子不断的给他布菜添饭，小妾伺候着几个闹腾的小孩吃饭，李植生乐呵呵的看着，欣赏着这一派和睦温馨的天伦幸福画面。

突然，一个骡子客打扮的汉子，双手提着两把张开了机头的驳壳枪，直接闯了进来，后面，还紧跟着一个大长腿的青葱青年，手里也提着一把驳壳枪。

已从大土匪、大流氓豪华转身为大地主、官僚的李植生，江湖经验丰富，一见两人，便知情况不妙，丢了饭碗，拉开椅子，转身拔腿就逃。长腿小青年一个箭步上去，擒住他的衣领，手上一用力，就把肥胖的老款项拽倒了。

李植生跌倒尘埃，成了老鹰爪下的小鸡。

骡子客用枪指着李植生，厉声斥道：“李植生，你也是苦出生，当土匪害人不算，还要残杀我们为穷人打天下的**，我让你死个明白。现在，我代表一路红军，判处你死刑!”说完，手起枪响，李植生先是胸脯中弹，惨叫倒地，接着又中了好几枪。

打死了李植生后，那骡子客怔了怔，短暂犹豫了一下，很快，咬着牙，和长腿青年一齐，一枪接一枪，把李植生一家全部打死了。

出门来，一匹骠肥的白骡子跑了过来，骡子客纵身上了骡子，径直出了广福场，长脚青年紧跟着跑，一点不亚于骡子的速度。

青天白日，清乡大队长全家被杀。嚣张的广福反动派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清乡了，广福民众，暂时松了一口大气!

与此同时，梁平虎南，大地主、大土豪、团总伍鹏程家里，正在做四十大寿，大宴宾客。

喜事的总管就是干儿子——清乡大队长金方勋。

贵人做生，不止一天，那就是一个生日季！

从几天前开始，一般身份的乡邻、小商、小贩就来吃起了流水席。伍家大堂屋里，宴席桌子摆不下，喜席摆放到了门前坝子上、后来干脆摆到了街上。从早到晚，客人随来随吃！

礼房里礼物堆积如山，厨房里厨子累得象狗，两班不停歇的倒换。

酒不是用瓶，而是由酒铺老板带着人，整担整担的挑来。

今天是正生，是身份高档的客人们，来朝贺的日子。

今晚的宴席仅开十桌，物以稀为贵嘛，越少越贵。

有擒拿捕捉到虎南第一号红匪——蔡奎，这个大功，伍鹏程不但得了上万的赏金，而且赢得刘存厚军长的青眛，升官发财指日可望。

今晚的客人们，礼信送得格外丰厚，都是亲身来到。仅清乡大队的**金方勋、邓刚有、刘兴科、苏吉轩、刘道静、王惠廷、黄光红等“弃暗投明”的“大俊杰”，就坐了满满的两桌。

驻军团长周建辰虽没捞到捕捉蔡奎的大功，但他当时闻讯后，快马赶来，主持审讯，打死了虎南区委**胡德火。上报功劳时，凭着有一团兵的威势，硬分到了一些功劳，也分得了上万的赏银，心情大好。他带来的军官也凑了一满桌。

今天的大厨，是伍团总专门从大码头万县请来的。

可是，客人觉得今晚的菜，似乎有点怪味。这菜味从未吃过？可不能出声，免被别人说没见过大场面。

可今天菜的食材是真好，仔细品尝，客人们感觉硬是不对头，可还是按捺住了，多言惹主人怀恨！

数道菜罢，有个吃得特别猛的粗鲁军官，站起来准备找茅房，不防没忍住，“噗”标枪打在了裤裆里，顿时臭气熏天。

惯于用药害人的恶霸地主孙自德，猛然醒悟：“菜里有巴豆、升汞。”

话声未落，已经有人昏倒在地，有人也屙在裤裆里，有人吐得满桌狼籍。

宴席乱了。

突然，一阵暴风雨般的枪声，响了起来，驻军军官和团防官员那几桌，瞬间被弹雨覆盖，全部倒在地上。

一轮枪响过，马上，从宴厅四角门廊、屋顶现身出十几条大汉，大多数一手提刀，一手举枪，然后就是双枪将，监视着在桌上呆如木鸡的宾客。

心中有鬼的金方勋，反应快，纵身跳了起来，不防头上刹那间，挨了重重的一刀背。

一个如熊罴般墩壮的黑脸汉，恶狠狠的朝他骂道：“金方勋，你个烂杂皮，让你龟儿子多活一会，昨的，想早走？”

金方勋捂着冒血的头，颤抖着，终于认出来对方：“你是黑熊？”

黑熊的声音很粗暴，真的象熊吼“是你黑爷爷，你们几个烂杂种，给老子把枪全部放在桌子上，敢乱动一下，老子就剁了你的手，其它桌子也照样，把枪交出来，放在桌上。他妈的，磨磨蹭蹭的，快！”

刘兴科科二棒假装缴枪，顺势上膛，旁边举着双枪的络腮胡子，砰的一枪，揭了他的天灵盖，脑浆四溅。

有个成都来的特务头子，唬地拔出枪来，尚未举起，近处，一个脸上有疤的帅哥，他手中那把刀刃狭窄的雁翎刀一挥，特务头子的人头飞出去老远。另一个也是左手枪右手刀的瘦青年，捷如山中的豹子，飞起一脚，把人头踢得老远。

唐元明提着一把又宽又长的大砍刀，走到伍鹏程面前，大声吼道：“我代表一路红军！”唰的一刀，剁了伍鹏程的头。

吴焜怒气在胸，极不耐烦，对那些大商人、大地主那几桌吼道：“你们给我滚，再敢杀**人，这些人就是下场。”

当商人、地主们逃出大厅后，吴焜的声音的突转凄厉，狰狞得脸变了形，厉声狂嘶：“给老子杀！给老子杀！给老子烧！呜……”

枪声和刀光迸起，狂吼与哀叫响亮，血雾升腾——如雨。

不久，伍家燃起了冲天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