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第51章 辞富居贫甘竭蹶

晚十时，吴焜、黄俊久、唐元明等人，在第一道防线的木栅栏内，接见熊必贵。

听了潘文华的提出的条件，吴焜沉默了。

熊必银急了“表弟，你还犹豫什么，当兵不就是想升官发财娶老婆，多生几个娃，过好日子吗？这一下全都有了，你还犹豫什么？教导师的团长，到哪里都可以横着走，就是见了其它部队的师长，也不尿他！”

黄俊久和他警卫员的手，不自觉地放到枪套上了。

凑过来旁听的马丹，恶恨恨的盯着吴焜，恨不得撬开他的嘴，让他马上拒绝。

一阵湿润的山风吹过，吴焜眼望泥地，叹了口气“过去，曾经，我跟必银哥的想法是一样的，想当官，想拿高饷，想在黄柏买几十亩地，顿顿吃白米干饭，十天半月吃一回肉，打个牙祭。”想起自己少年时的稚嫩、单纯，他自己觉得好笑。

“潘文华的后妈，现在不时过着好日子吗？教他学武的师傅、送他上私塾的族叔、收留他当学徒的衣帽店老板、送他到成都去的父兄，他不是各送了几十亩地，房子，还有大洋。我也曾经做过很多的梦，希望就像潘文华一样，回报自己的恩人，给他们买地、买房、买衣服，把七星观修得漂亮。”他的眼，从泥地上转而望向南边连绵起伏的大山，那是黄柏方向，家乡，让他梦魂索绕，思绪万千。

“这条路走不通，这个道理，是我遇到了几位高人后，才明白的，你们不懂。”唐元明知道他说的是洪道、陶铸儿，还有王渡等人。

他手中把玩着潘文华那把漂亮的勃郞宁“我相信潘文华，他十四岁就当兵，是说话算数的，我还没听说过，他招降人时还搭上自己的手枪。如果我现在投降，过上了好日子，可是，像我这样千千万万的劳苦大众，穷人，还是要在反动派的统治下，继续挣扎。潘文华能给我、给三营的同志们这样的待遇，可他能给全四川，全中国的穷人，这样的待遇么？”

接过马丹递来的一竹筒水，一饮而尽，鹰眼盯着熊必贵“你向我们红军开过枪吗？”

熊必贵摇头：“怎么会？红军里有我那么多的好朋友。”

熊必银也苦笑着摇头。

吴焜释然：“两位表哥，你们知道，我们红军对来劝降的人，是一律格杀勿论。现在我放你们回去，不是因为你没对红军开过枪，是因为你曾在万县，全力协助过洪总司令剿匪，跟洪总司令有很深的感情，是他的好朋友。还因为你曾舍命救过王渡指挥长，对革命作出过贡献。。”

黄俊久起初对吴焜不请示他，就擅自决定放人，是有意见的，听了吴焜的话，马上侧头询问唐元明，才点了头。

熊必贵是知道劝降红军的巨大风险的，他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吴焜的肩“表弟，我就知道，我是空跑一趟，果然！看到你这个样子，我高兴，你们红军在，穷人才有点盼头。”

他环视三营诸将一眼，见大家草鞋泥泞，有的甚至是赤脚，破衣烂衫，硝烟满脸，特别是那个对表弟爱意难掩的女红军战士。

他心生怜悯之情，凑过身子，压低声音，老于世故的他，却又故意让吴焜和他身两侧的黄俊久、唐元明两人略微能听清“我上来时，看到潘文华把他山炮营的山炮，抬了一门上来了，你这木栅栏只能防迫击炮，防不了山炮。更防不了飞机上扔的炸弹。这会，你假装跟我扯皮、扯淡、磨时间，派人点上火把，连夜悄悄加固工事，在山凹陷处挖防炮洞。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就不会**。”

吴焜往两侧投去问询的眼光，黄俊久急了：“还等什么？快啊！”

唐元明更急：“全营行动，快挖防炮洞。”

吴焜补充：“千万不要让敌人查觉。”

干部们马上星散，黄俊久也要去，被王运东挡住：“政委，挖洞不差您一个，可吴营长这会需要你。”

黄俊久呆望王运东，没想到这个平时的老实人，竟能在关键时刻想到为营长避嫌，同时也为三营干部的团结欣慰。

发自内心的笑了，手一挥“大家去忙，马丹带四小虎警卫这里，上茶啊，瞎子哥。”

四小虎应声而来，还端着上了座子的盒子枪。

熊必贵端着吴焜的茶缸子，慈爱的望向小不点平江，换来平江一脸的不屑，小脸绷出严肃：“哼，反动派，我们红军不怕你，别想要我们投降，我焜叔不会答应的。”

“纯德，叫表哥。”吴焜低声，纯德脸上全是疑惑。

吴焜介绍了马丹和四小虎的身份，熊必贵从兜里摸出一把左轮枪的子弹，他也是用的左轮枪，递给马丹。

这子弹不好补充，马丹接过，低声说了“谢谢。”

纯德从疑惑中醒来，望向吴焜。

熊必银从兜里摸出两个馒头，递给纯德。

小盆饭纯德不接，看都不看一眼。

熊必银自嘲的笑笑，再从腰带上取出弹匣，把四个弹匣中的80发子弹，分别递给四小虎。

得到吴焜的首肯眼神后，四小虎高兴的收了子弹，还收了馒头，当场开吃。

22号的早晨，熊必贵刚回去，密集的炮弹，带着潘文华的失望和怒火，如约而至。

木栅栏被打得四处横飞，多的是迫击炮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炮弹落在阵地外的尸体上时，炸碎了腐尸，夏天尸体的恶臭漫延开来，让人窒息，对阵的双方将士，很多人当场呕吐！

这一天，潘文华发动团级规模的进攻，达四次之多，阵地外的尸体上又增厚了一层。

一百多三营的干部战士，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特别是在肉搏时，教导师的士兵拼刺技术很强，让三营伤亡不少，如果不是有白杆枪和火铳这两个杀器，以及三营拼刺时的协作配合，三营牺牲将会更大。

双方都杀红了眼，所有干部战士全部上阵厮杀，鼎罐数次上阵，传家宝也砸出了一条裂缝。

唐元明的大鬼刀上缺口显眼，代彪的雁翎刀，又成了锯齿刀，东东和何流的白杆枪，枪头都捅弯了。

22号的晚上，纵队司令员熊发，从后山梁上缀着绳索下来，让黄俊久回指挥部，向余总指挥汇报。

熊发还让重伤员们先撤退，可重伤员们怕暴露了战友们脱险的唯一道路，全部拒绝。

血战在继续，23号，24号。

留在后山梁上的耧竹杆，被纵队经理部征用，可只要有空闲，他就来到山梁上，对着三营鸣叫。

24号的晚上，不时落下的小雨，变成了大雨，倾盆而下。

破烂的木栅栏，根本遮不住雨水。为防止敌人借雨偷袭，各连排都坚守在阵地上。

25号，是最艰难的一天，教导师的旅团指挥官赤膊督战，营以下军官组成敢死队冲锋。

同时，川军在整个战线上，一次性以4个旅的兵力，轮番攻击大面山的正面。

教导师的炮兵对三营阵地，进行了从未有过的密集炮击，从早打到晚，炮火没停止过。

万幸的是，因天气不好，敌人的飞机无法参战。

疯狂的教导师，竟然踩着炮火的推进线，向三营冲锋。

硝烟弥漫中，熊发和吴焜带三营发起绝死的反冲锋，以攻为守！

战士们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跟随熊司令和吴焜，面对潮水一样扑来的敌人，奋不顾身，跳出工事扑向敌人，跟教导师的军官敢死队，短兵相接，拼杀肉搏。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撼地，枪缨、刀布、鲜血，红红一片难以分清，战斗场面十分惨烈。

千钧一发之际，余总指挥命令总部的炮兵，对着教导师军官敢死队的后阵，开了几炮，阻断了敌人后续兵力，三营才打退了敌人的这次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