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别马珍凤愁鸾怨

“杨医生，你了解川西那边情形么？”唐元明故意大声问，想让前面那个乐癲癲的傻小子注意。

跟随着两个壮汉行走的杨医生，累得满头是汗，敞着怀“唔唔。”

吴焜这才从喜悦中清醒过来，把杨医生的挎包，放到自己肩上。

杨医生用毛巾拭了汗，**着：“我没去过川西，只在医院听说过，听说地势，比万源城口那一带还要高，还要穷，全年无夏天，走几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没有农民，有的是一辈子不洗澡的番民，靠放牛羊为生，土匪、强盗特别多。”

吴焜和唐元明对视一眼，心中暗惊，当年在四川红军第一路军时，李家俊总指挥为避开敌人的锋芒，把部队和干部拖到高山上，时间久了，缺粮缺药，造成了队伍混乱，**层出，往日场景历历在目。而且队伍在高山上驻久了后，战士体质下降，突围战斗时，会变得有心无力。

吴焜道：“杨言平医生，你们总部医院药物储存多么？”

杨医生仔细看了二人的眼神，心中明白。“存了一些，可如果长期在川西高原上作战，肯定是不够的。你们可以让每个战士都带点干净的布，到时可做绷带，最好要带上些药，中药也行，中坝这里，药好搞。”

吴焜对唐元明说“我俩分个工，你搞盐，我搞药。盐，至少一人半斤，一斤最好，压成盐砖好携带。营部和各连的炊事班也要存几十斤，没粮可以坚持，没盐就麻烦了，洗伤口、煮野菜，都用得着。”

唐元明苦恼一笑：“钱呢？这可不是小数，缴获都上缴了，营部可没钱！”

吴焜摸摸后脑匀说：“找苏维埃政府帮点忙吧？再打两家土豪，这不算犯错误吧？让战士们把储蓄的津贴拿出来，把任务下到各连各排。”

唐元明无奈：“总之物资要搞足，犯错误就算我的吧，反正就是这个样。”

杨医生老脸羞赧：“二位，说起来羞人，这一年多，吃掺了树叶的叶子烟，把我的舌头吃坏了，我的几个津贴，让我买叶子烟抽了。你们搞到盐后，给我和马丹也匀点吧？”

吴焜道：“说哪些，你又不是外人，不过你帮忙给我列个药单子吧？”

回到营里，开干部会，传达上级向川西进军的指示后，干部们欣喜。

吴焜提出到川西作战的困难，干部们瞬间如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鼎罐说：“不但是粮、盐、药，还有衣物，能穿能带的全要带走，缺的还要补，高原上冷，几乎没有夏天，衣物少不得。”

黑熊说：“既然高原上物资缺乏，肯定也缺弹药，要抓紧时间，把战士们的刀淬个火，还有我们的白杆枪，也要再淬火，加点钢，到时可派上大用场。”

瞎子说：“我听说川西高原上缺柴火，小部队活动多，是不是让各排置办一口锅，平时用得着，小部队活动时，也可吃上热食。”

伍泽甫说：“听说川西山崖多，怕是行军和侦察时爬崖多，中坝这边参加的新战士都是在平原上长大的，到时可能上不去，是不是多带点麻绳，最好一个班有一条，还有战士们的绑腿，也要补足。还有，听去过川西的人说，那边的山大得很，山上又没得什么大的树木，我们原来依靠树木攀登山崖的办法行不通，鼎罐经理的铁钩子扔上去，也挂不住，是不是把白杆枪尾部的那个铁环接起，到时，一杆白杆枪在上面钩牢，后面拴绳子，队伍就能上去了。”

王茂云说：“野外露营，高原上不比四川，时常又是雨又是雪的，白天热得死人，晚上要穿棉祅，要搜集些粗布，油布最好，做成简易帐篷？雨具必须人人有。”

唐元明最后道：“大家的意见都很好，这段时间，仅打了几个小仗，觉也睡够了。我们要马上动起来，营长和各连、排长负责弹药、武器、药物，代彪请杨医生和马丹，对全营战士要一个个的检查身体。各营指导员和副排长，马上投入到物资筹备上来，我和杜副教导员要进行检查。钱，大家想办法筹集，把所有的钱用出去。”

杨革命咕哝道：“说一千道一万，都要钱，钱从那里来。”

吴焜怒道：“你个黑老林顶的傻熊包，不会去打两个土豪吗？”

杨革命脖子一梗，继续顶撞：“打土豪粮要分，钱要交……”

唐元明面带笑容：“地主家有盐有布有衣服吧？有些还有药，记好帐吧？谁若敢往自已兜里揣，我枪毙谁！现在散会，各排立即开会传达会议精神。”

马丹找到正在对着物资单子出神的吴焜，递给他两元纸币。

“唔，这是我存的津贴，你拿去。”

“用不着，我马上去找苏维埃的黄**想办法。”

“你个傻瓜，华中红军运动战打了几千里路，怕是衣服都磨破了，你跟总司令八年没见了，就不准备点礼物？”

“呃，是哈，还是你想得周到，好吧！算我借你的，到时发津贴时，一定还你。”

“哼，你欠我的情，还得了么？”

“我要去办事了，你还是去治马珍吧！”

“杨医生看了，说她一下子不会好，要慢慢地调养，至少要三月以上，还不能过多的运动，我不知怎么办哪！你有什么办法么？”

吴焜蹲在地上，苦思无计。

马丹说：“我和茂云哥商量了好几次，马云弟说把马珍抬回黑天池去，你看怎么样？来回要十多天，让弟弟护送，你看行不？”

吴焜抬起额头皱纹堆积、双眼无神的脸：“宣汉、达县被刘瘟牛收回去了，怎么过得去？再说那边房烧了，地荒了，天天都在饿死人，回去怎么活？”

马丹垂泪轻泣，吴焜伤心，凑过来的3营干部们，听了也无计可施。

杨革命和王茂云来到营部，见吴焜和马丹，在院子里一蹲一站，垂着头。杨革命原先已经安排了几名战士，准备将马珍抬着随军的，听说不能移动，也傻了眼。

王茂云强挣着笑“丹妹、营长，大家不要为这事费心了，我和马珍商量好了，她就寄住在杨大娘家治伤，杨大娘非常可靠，我给她留下点钱，让她伤好后，来找我们。这也是天意呀，你们忙工作吧！”

王茂云从营部回来，马珍靠在床上，瞧他神色，心中早已明白。

“茂云哥，过来，陪我坐会。”

“哎，好。”

两人相依相偎在床头，久久地不作声。

“珍妹，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参加革命哪？还有，嫁给我这外乡人啊！”

“茂云哥，我觉得我很幸福，没有你们来到黑天池，我连衣服都没有穿的，更别说看到外面的世界。那样，我还不是到时嫁个年龄大、老实巴交的农民，生儿育女，累死累活的活，到那天干不动了，眼一闭，埋在荒山坡上。现在我是光荣的红军战士，是为我们大多数穷人，在打天下，死了也是光荣的。”

她喘着气，喝了口水，苍白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笑容。“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嫁给了你，嫁给了一个红军战士。你别说了，我知道我的伤重，你放心走吧！我伤好后，打听到部队的消息后，我会追来的，一定会来的，天涯海角也要来。万一来不了，黑天池也回不去，我就到万县你家里去，公公和婆婆会认我的吧？”

还说什么？王茂云万般珍惜的把马珍抱在怀里，心中流泪。

马珍突然：“茂云哥，我给你唱个歌吧？”

“别唱，可不要累着？”

“没事。我想唱呃。这是我们妇女团姑娘们经常唱的歌。”

一个低哑、断断续续的歌声，响了起来：

“大巴山高白云翻，山高坡险行路难。

妇女组成支前队，人人有副铁脚板。

背炸药，背子弹，背粮食，背伤员，

来来去去象条龙，枪林弹雨打不断。

军民齐心打白匪，前方后方一线连，

背去一片爱军情，背回捷极处处传。”

吴焜和马丹靠在门外墙上，垂泪听完马珍的歌。

吴焜对马丹说：“凑钱吧，多给马珍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