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血飞泪洒藏兵湾

灌水、掐人中、拍脸，大家用尽办法，终于唤醒了吴焜。

东东摸遍了他全身，愣是没找到一处伤，笑道：“营长，你莫非在娘娘坝三圣母庙，烧了高香，炸弹都炸不死，这一回运气转好了哎？”

吴焜坐起来，低声道：“头晕。”

他从腰中抠出一截黑乎乎的“磨三转”嚼了一点，又喝了万山递来的水，然后对大家说：“我们16师力气用尽了，弹药也不足了，钳制不住敌人了，只能拦住敌人，掩护军部和其它部队突围。”

众人点头。陈文斌眼望西边，说道：“盐官乡那边的敌人到了，哎呀，一个整团，是王均的部队，怕是有小3000人。军直属队在拚命了。”

突然战场上响起红军战士的骂声和怒吼声——17师政委汤祥丰带着十多个红军战士，手挥着白毛币，背着包袱，向罗家堡飞跑，被敌人接应而去。

贺祝极师长一边追，一边用手枪猛打，那里打得着，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盐官镇的敌人倾巢而出，扑来。

这里地形山峦起伏，河川相隔，地形是谷地。

6军已经损失很大，军长昏迷、政委重伤，突围变得更加困难。

吴焜站起身来，见17师乱成一锅粥，一些新参军的战士，被残酷的战斗吓怕了，在找路开溜。

还有一些意志不坚，如汤祥丰之流，丢了枪，高举双手，跑向敌人。

军直属队和17师的部分战士，在贺祝极师长的指挥下，拚命抵住罗家堡和高楼的敌人。

模范师师长刘友连看到全军危急，赤膊上阵，率模范师向毛牛墩、簸箕湾等敌人阵地进攻，意在先劈开一条血路，打开突破口。

吴焜眼望熊威，说道：“46团在此，拦住敌人……”

熊威和刘节代没等他说完，已经高声命令：“46团，原地阻击敌人，掩护军部突围。”

吴焜叮嘱熊威：“在我撕开口子的同时，你要快速跟上来，不要拉得过开，伤员在前，后队要硬，别慌。”

刘节代说道：“师长放心，打突围我们不是一次两次了。”

吴焜还在沉吟，张于秀和张飞翔上前两步，站在吴焜面前，眼神送来恳求。

“把直属队接替下来吧，让军部先走。老陈，你和鼎罐去指挥，黑熊我要借用一下。”

陈文斌转头就带着一、二营往直属队方向去了。

黑熊掌握团主力，来得晚，没见到吴焜遇险，这时见吴焜在望他，马上凑了过去。

吴焜手搭上严有福的肩膀“模范师的口子，要打开了，全军从那里冲出去，难！16师没力气了，借用一下你们3营，从那里——”，他手指着月初，从横河下罗家堡来时的那片山坡“那里，叫藏兵湾，冲上去，撕开一个口子，待军部和模范师、18师突围要成功时，敌人会往突破口抽兵去堵，你们发动冲锋，逼敌人回援，减轻军部突破口的压力，也可以减轻你们冲锋的压力。冲上去后，向两面扩，我们剩下的部队就从这个口子全部突围。”

黑熊和严有福连连点头。

百战将军刘友连，慧眼如炬，他选择的毛牛墩、簸箕湾方向选对了，模范师官兵终于拉开了一个口子。

模范师在前，彭绍锋参谋长率军部直属队紧跟，18师部分官兵在后，一涌而上，终于冲出了重围。

贺祝极和黑熊在模范师撕开口子的同时，开始突围。

一声吼，3营在前，向距离模范师突围口子3里的龙池藏兵湾猛冲。

黑熊端着机枪亲自在前，向山上仰攻。

一片敌人的机枪子弹如雨般飞来，黑熊忽然觉得胸前连震，全身力气泄尽，连转身的余力也没有，软软的扑倒地草坡上，牺牲了。

诗曰：

壮士颓倒英雄坡，巫溪觉醒良朋拯。

固军转战功未叙，三路东征空无为？

大山坪上留传奇，反围攻时显豪气。

长征百战勇先锋，红军团长谭天兵。

革命忠义昭千古，满腔豪气吐虹霓。

仇敌未死身先丧，常使英雄泪湿衣！

三营副营长王茂云，在漫天的血红中、处处喊杀声中、呼啸的弹雨中，来不及悲痛。

从黑熊身边抓过机枪，咬着牙，发着喊，迎着密集的弹雨，向藏兵湾上继续冲锋。

即将登上山包时，山包上飞出几颗手榴弹，在他的身边腾起硝烟和黑雾。

他身后的战友们看到，机枪从他的手中滑落，仰躺在坡上，脸上的红脸终于变成了白色，对着南边，喃喃地叫了声：“珍珍，我来了。”停止了呼吸。

诗曰：

为了革命矢血诚，谁让顽敌坏长城？

十年战友情如海，一死身欺泰岱轻。

千里投奔红军来，自愿献身为穷人，

妻亡子夭身再殒，留得英名畔荒冡。

而今若从此地过，犹见忠魂附塑身。

沈红雨从王茂云的身下，拖出机枪，咬牙向上，向周围敌人继续猛打。

马云和何明见3营力将竭尽，指挥各自的人马一涌而上，加入冲锋。

全身浴血的朱世权，率先冲上藏兵洞所在的山包，见周围敌人疯狂向山包扑来，自己枪里没了子弹。

于是，他从地上的工事里，捡起几颗手榴弹，向敌人狠砸。

可敌人太多了，他回头望着身后即将登顶的部队，咬咬牙，拖过一箱手榴弹，揭开两枚盖子，拉响引线，盖上，抱着箱子，扑向敌群。

一声振天的轰响，数十个敌人被炸死，连这片山坡上的树木也被炸得东倒西歪。

终于，即使参加过北伐的老兵，也被红军战士不怕牺牲的勇猛震慑住了，转身而逃。

战士们一拥而上，终于突破了敌人最后一道防线，打开了突破口。

贺祝极指挥战士们，抬着昏迷中的白军长，和李政委的担架，经将军梁向北山坡快速转移。

吴焜和鼎罐仅来得及揭下黑熊和老班长的军帽，拉着扑在王茂云身上痛哭的马云，快速离开。

敌机又来了，更加疯狂的轰炸。

陈外欧带着49团充当前卫，正在为到横河的大路上，地形开阔，无法躲避敌机扫射苦恼时，树林中钻出原来的地下党员、铜匠向导阚泽仁。

“同志们跟我来！”他带着红军队伍，钻进树林，在树林里左旋右转，躲开飞机的视线。

当飞机低飞到树林上时，愤怒的战士们集火射击，飞行员害怕了，不敢再低空掠过。

6军冲出包围圈后，盐官乡驻扎的敌人也恰好赶到战场，前面一个营在军官的督促下，尾追着从藏兵湾旁山包突围的16、17师不放。

当追兵冲进一片树林时，从林中闪出18师52团2营，虼蚤龙带着全营，刀砍枪打，把敌人追击的这个营，杀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

猖狂的敌人，见红军在川坝丢下了许多的物资和财物、粮食，成箱成挑的白花花大洋，还有黄金，士兵再也不顾军官的呵斥，疯狂地争抢起来。

没了追兵，天上的敌机也好象累了，红军可以放开手，轻松赶跑沿路骚扰的散兵游勇。

当晚，6军宿营在离罗家堡30里的横河乡。

罗家堡之战，是红6军走出草地后经历的最惨烈、损失最严重的战斗，6军战士用鲜血与生命，在这里粉碎了敌人妄图南北夹击消灭红军的梦想，冲出了敌军精心构筑的包围圈，保存了湘鄂军红6军的主力。

战后，川坝上、刘家窑等地到处是红军战士的遗体，尤以藏兵洞最多！

可以说，这里的一草一木皆附着红军不屈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