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躁动的小屋

那个莽汉捏着大胆估摸着能安全度过一个晚上，以显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没承想，他自己沉迷在魔幻道场而不能自拔，终因一场肉跳心惊挨到了天明。皇霸家的雇工们看到莽汉得了风瘫，吓得一个个头发根子都直煞着。

于是，晚上在小屋睡觉的风波，只因这阵阵涟漪般的事件，而传得吓人怪盗的。

不知为什么，白天，雇工们在小屋里倒是不显山露水，感到些许的安慰。

这个小屋是东家近几年买了这一片的地才盖起来的。这家地主把这块地辟成了菜园子，种植的作物净是些瓜果蔬菜。以前有人趁事主无心之际，或进去饱餐一顿或偷偷地采摘。直到老东家来地里转悠，才发现偷盗现场一片狼藉。果子熟了或蔬菜长大了吃点也无所谓，尤为令人痛心的是：果子刚刚成型，味道还呈涩，便也受到了涂炭与破坏。为这事，老东家遂派人日夜监护起来。

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故事，让波浪式的人们在心悸疑惑中逗留着，云朵似的盘旋在人们的心海。

一个彩云飘飘瓦蓝天空尽呈眼底的一个后晌，一个长期给这家揽活的雇工，名叫小牛，被老东家指派为管事者。这日，管事者小牛给雇工们分派完活，便回到了小屋里。

小屋里留着三个女人正在捡菜分菜，部分雇工在菜畦子里摘豆角西红柿。管事者小牛给过秤统计。

古语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此言一点也不虚。这三个女人一个比一个虎，净说点子闲话。

一个叫谷玉的娘们开口道：“你们知道啵，谁谁家不吵包子不干活。”

另一个叫秋芬的回应道：“说那倒不稀罕，你们听说过那谁家啵，那两口子上炕睡觉还要对对联，谁对不上就不让谁上炕。”

“对什么对联焉？”管事者小牛好奇地插话问道。

“娘们的事，汉们嫑打听，不对说。”另外那个**花的娇嗔道。

“看看这，”管事者小牛听后，不禁面有赧色且自讨没趣道，“不对说没事，至于那样遮遮掩掩嘛。”

秋芬白了春花一眼，说道：“哪有什么，说出来有嘛事呢？！”

秋芬继言道：“那天晚上，邻居两口子为对对联还闹出了声，让一墙之隔的俺听了个正着。

“那男的说，进洞房好骚好骚。没承想这个媳妇也是有字味，看到老公不嫌脸红，竟出如此下联。”

这时谷玉递给秋分一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上面还有几滴细碎的露珠，说：“一本吃一本讲，省得一会口干舌燥。”

秋分笑着回应道：“还是人家谷玉会结记（俚语关心）人。”

“讲完了才吃。”秋分撂下这个西红柿后，说，“占着嘴讲不好！”

接着，秋分话匣子便打开了：“其实，你们别看那家媳妇出来进去满是严肃，长得也挺绉相（俚语不苟言笑），可人家心里可不一样哩。”

秋分说到这里，看着大家刺眯（俚语笑了一下）道：“那邻居男的以为这次难住了老婆，便横娘子啪嚓（俚语，是说张展胳膊伸开腿，当不当正不正之状态）躺在床上，举止

明显笑话老婆不行呗。没承想，邻居媳妇沉吟道：“小奴家早已来到。”

秋分看着听众入了迷，问道：“结果你猜怎么着，小两口入洞房了呗。”

小牛听了，“噗嗤”笑出了声，接着说道：“你们没别的事了，说话归说话，手里的活可别停，赶黑介得把活干好。”

“知道了。”三个娘们不约而同道。

此时，外面又送来一大堆的菜。管事者小牛吩咐送菜人：“让他们摘菜细详点，嫑弄哩毛锵嘟噜（俚语五花八门或乱七八糟，类似一地鸡毛状）。”

“好唻，我对他们说。”送菜人领命去往菜畦子。

晚上住到小屋里的人，接二连三出现不正常反应，着实令人不可思议。可雇工们当中，还有人不信这个邪，偏偏要以身验证。

尽管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可就有人只身前往。

此次呼声最高者当数雇工吴二楞，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他的父亲在他孩提时代因病去世，只有娘俩相依为命。

吴二楞眉毛粗黑坚硬，眉梢处一簇眉毛倒挂金钩，犹似西游记当中的牛魔王，一双坚毅的目光，皮肤黧黑，左脸旁边长着一颗青痣，痣上面长着几根灰毛。吴二楞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五大三粗的个子走起路来疼吃疼吃的。

一听说儿子要黑介看场，在小屋里睡。吴二楞娘对儿子说：“你怎么那么傻，明明知道小屋里闹鬼，你还冒那个傻气。”

吴二楞安慰母亲道：“娘，你放心就是了，儿子自有办法。”

“你有什么法子？人家住过的人哪一个不比你心眼子多胆子大？”娘梳念着。

吴二楞安慰娘道：“没事，神鬼怕胆子大的人。”

吴二楞苦口婆心道：“你看这些雇工里面，那个大胆，呆了一个晚上谁就得一场怪病，已经有两个人了。”

吴二楞娘所说的那个捏大胆，指的就是那个莽汉。

吴二楞道：“人家不是四处就医，不也渐渐恢复了吗？”

“那就跟捅马蜂窝一样，让马蜂蜇几下子，还会治愈的。”吴二楞对着娘缓声道。

吴二楞早就跟对着小牛说了，说自己看场，就在小屋里睡觉。老东家放话了：谁要是晚上看护，就给谁多加一倍工钱。

吴二楞比谁都清楚，自己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花钱都向人家借。他看不惯借钱时，人家对他甩脸子丢白眼。他要靠自己劳动多挣钱，不能让外人看不起。

到了这个金刚沿上，吴二楞娘即使说了皮那也说不了瓤。

“管他个小糕子堪里，让他去吧！”吴二楞娘一看奈何不了儿子，只好任他去吧。

娘也知道儿子长大懂事多了，对于夜里看护一事，要不是为了钱，她才不让儿子冒这样的险。

同日晚上，秋雨霏霏，夜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吴二愣早早吃罢晚饭来到小屋，以往他饭后总会在外面溜达溜达，这次行动不便不得不作罢。

他躺在小屋炕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他知道，打一天不出去溜达心里就不舒服。

俗话说：瓜田听雨，树下听风。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瓜叶上，“沙沙”声响成了一片，清冷的空气让他不时地打着冷个瘆。

吴二愣倾心听着那妙不可言雨打瓜叶的声音，就像是在听一场动人心弦的音乐会。

就这样，乌尔楞听着小雨伴奏的乐章便进入了梦乡。

“哎，你醒醒。”一个声音拨动了吴二愣的心弦。

吴二愣猛地一惊，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脱口说道：“你是谁？怎么我看不见你呢？”

“你不用看见我，你也看不见我。”那个幽灵的声音回应道。

此时吴二愣为了给自己壮着胆子，便扬声道：“既然我看不见你，那说明你就是鬼无疑了。”说完，吴二愣伸手就捞摸（俚语在呼啦中摸索），结果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吴二愣被惊醒了，他侧耳聆听周围的动静，随手从屋里桌子上拿起一把菜刀，小心翼翼地起来。

“呱呱—呱呱—”是青蛙的叫声。

吴二愣明白，下雨天青蛙叫是其天性。可他仔细听下去，觉得这叫声瘆咯啦的，让他疑惑不解，不由地心里泛起了毛。

他点着小马灯，借着亮光向外面巡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出屋子门，“吱扭”一声，在白天本是声微，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轻声却听得心跳惊耳。青蛙的叫声随之便偃旗息鼓起来，夜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俗话说：明是水，暗是泥，不明不暗是硬地。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硬地，两眼瞪得鼓了起来，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子，也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便想回屋睡觉。

他蓦然回首侧目之际，却发现瓜堆旁边，有一只巨型瓜在悄悄地滚动。

这些瓜是雇工们今天下午摘下来的，本来要放到库里的，一看天空下起了雨，再说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于是，负责人小牛便决定明天住雨了再来拾掇也不迟。

这个瓜下面是一个土坡，本该是瓜往下走才是正理。可吴二愣看到的是，瓜往下滚动的同时，就仿佛后面有引力似的让瓜倒着往坡上滚动起来。就这样，这个大瓜滚滚停停倒倒，这种异常现象倒让吴二楞看得目瞪口呆。

从小到大，吴二愣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己往高处走，这要说出去，恐怕就变成了天大罕闻。吴二愣自言自语道。

吴二愣越看越眯瞪，越看越心颤。

“你奶奶的，”吴二愣两手抄起这个大瓜高高举起，道：“去你娘的吧！”

“呱呱呱呱”是青蛙在鸣叫。

吴二愣提灯一照，这才看清此时开膛处跳出来了两只硕大的青蛙。仔细一看，只见该瓜一头已经烂掉了，原来青蛙是从破口处进去的。至于瓜走走，倒倒，停停，吴二楞这时才发觉：瓜本身重量是向下，可青蛙不干呀！于是就拼命阻止瓜往下走。一方自恃庞然大物，一方俨然成精。就这样，双方产生角力所致。

此时两只大青蛙一看事情败露，顿时惊魂不已，突然间，犹如神助般一蹦老高一跳老远，企图夺路而逃。

吴二愣忐忑不安且脱口道：“好家伙！你俩害我，我岂能放过你俩逃生？”

吴二愣顿生一股子冲劲，便伸手相继擒住这两只大青蛙，就要往下掼。

“行行好，行行好，你就放了俺们吧！”两只青蛙瞪着凸眼齐声说出了人话，眼珠子像要蹦出来似的。

此时吴二愣胆子倒壮了，厉声地说道：“放了你俩可以，可你们要给我一个交代必须说出实情。”

两只大青蛙匍匐在地，稽首低泣道：“感谢恩人的不杀之恩！”

言毕，这两只青蛙对着吴二愣做人状行起了大礼。

吴二愣回到小屋里面便审问起这两只会说人话的青蛙来。

那只墨绿色的青蛙呱呱地说道：“恩人，是这么回事，俺俩是私奔出来的。”

吴二愣质问道：“愿闻其详！”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在这里给用上了。

那只墨绿色的青蛙回答说：“俺两个是姑舅亲，我是表兄，她是表妹。想当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接着打了一个咯，继续说开来：“那时我家可谓富甲一方，我舅舅看到我家殷实富裕，就将表妹许配给我，两家也请了三媒六正。

“后来，我父亲得了不治之症，父亲去世前几乎用光了家中所有钱财，舅舅一看俺家家道中落，便顿生悔意。其实之前舅舅已看上了另一家有钱有势人家。

“我表妹获悉事情原委后，对家里大人表示一百个不愿意，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舅舅与妗子一看那还得了，婚姻大事得是父母之命，一个姑娘家还没出阁就与老得（俚语指家里大人）对抗，那还了得！随后表妹被严加看管，表妹常常以泪洗面，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关闭以后，表妹形容憔悴。

“就在表妹被家人逼迫出嫁前夕，我与表妹在老管家牵线下相会，并趁人不注意当儿，便私奔了出来。”

“没有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几个劫道的，劫匪搜遍了我俩浑身，也没能满足，便把表兄推进了路边那片深深的水濠里。里面一个小头头看我长得标致，就想娶我为妻。”那只淡绿色的青蛙补充道。

“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淡绿色青蛙说着，“最终，我也被歹徒戕害！并扔进了水里。”

当时，这对相恋人的野魂在水濠里恰好发现了两只青蛙，便相约将魂附进了这两只载体当中。

“后来，被我家人从水里捞出后，便把我俩尸体埋进了河边那片果树林里。她的娘家嫌她有损名誉，便不去领她的尸首。”那只墨绿色青蛙详细地叙述着。

吴二愣听完他俩的陈述，不禁同情起来。他问道：“既然这样，我怎能帮助你俩呢？”

这两只青蛙不约而同道：“我俩的尸体还在那片小树林子里，你能让俺俩借尸还魂么？”

“这怎么可能？”吴二愣疑窦丛生道。

“怎么不可能？”这时仙子的声音从冥冥之中传来，“你把这两只青蛙掼昏，他俩的魂魄就逃出了羁绊。”

吴二愣将信将疑，他顺手抄起青蛙狠狠地向脚下掼去。

“哇哇”两声惨叫，吴二愣眼前的两只青蛙登时不再弹挣。

恍惚间，两道闪光在吴二愣眼前倏然而逝。

“谢谢！俺娘俩感恩不尽！”那个老妪事后来到仙子庙里，燃着三根香，备上一些供品，忙不迭行三跪九叩之礼还愿道，“谢谢观音老母及时护我儿子周全。”

作为老母听差的仙子心的话：“普度众生，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方三日，一度躁动的小屋拆掉了，这时才发现地下面有好几个棺材，还有一条青花长虫穿梭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