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东海，浮鹰岛。

天刚破晓，阳光斜铺在海面上，粼粼碎浪微微晃动，开阔的海面上只有几条信标小船随波起伏。金色的朝阳映得小船的铝合金船体熠熠生辉，顶上信标灯的光亮则完全隐没在了朝辉之中。

日上三竿后，海天间略显萧瑟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一条渔船缓缓驶来，它先是围着几条信标船转了几圈，然后慢慢驶入信标船标记海面正中的位置，停机，下锭。一位三十岁开外，赤条条只着了条泳裤的汉子，手握鱼刀，翻身离开漂浮的渔船，潜入海中。几分钟后，他浮出水面，手里多了节提笼。船上的人七手八脚把他和提笼捞了上来，汉子喘了两口气说，“没问题，看，这一笼螃蟹长的多好。”

果然，笼里数十只螃蟹正纠缠着在一起，各个脂肥膏满，青灰色的外壳闪闪亮亮，它们都在拼命爬，都想爬提笼，却又互相拽腿蹬脚，结果谁也爬不出去。

“这笼螃蟹真不错，”一位年纪大点的人点点头，“那边的竹节虾，鲍鱼，蛤蜊，都很好，这要是能卖出去，绝对是抢手货啊。”

“妈的，都是该死的小人委本，做些这没**的事，这么大的太平洋，硬是被它家的核废水祸害死了，搞得咱们靠海吃不到海，亏得东兴哥找到这个地方，污染检测还能达标。”

“是啊，东兴哥啊，我们回去送检吧，要是这批海货核污染不超标，我们就有的赚了。”

刚潜水上来的陈东兴说，“哪那么容易，县里查完了还要报省里，省里查完还要报国家。没有国家质检局的检验证明，谁敢买我们的货。”

“县里上周不是送栓过了吗，没问题啊。”

“他们说要不同时间，不同生长周期的样品，反复检测。对了，那些捕笼上的北斗定位标没有搞掉吧。”

“放心，等着用它们给我们作证呢，掉了啥也不会掉他们。”

小船掉头，出了养殖场的水面，载着满心希翼的几位渔民驶向县质检站的码头。

“王主任，王主任，我们来送检了。来看看我们的货怎么样。”一进门，几位就嚷嚷开了。

王主任推门而出，“东兴啊，太好了，正要找你们。”

“找我们，怎么，上次检测不是说没问题吗？”

“不是我，是国家海况研究所的，他们就在我办公室，快，他们正想找你聊聊。”

“这是这次送检的海货，快点收好，别等下死了，就检不出结果了。”

“好，我马上安排检测，你们先进去，别人正等着呢。”

陈东兴带着两个伙计进到王主任的办公室，里面正有两人捧着个Pad，一边看，一边小声谈论着什么。见有人进来，他们也转了过来。

“你好，”面相老成一点的那位伸出手来，和陈东兴握了握，寒暄了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是国家海况研究所的，你看看，这是你们前几次送检的海货的检验结果吗？”旁边那么年轻人赶紧递过来一份纸质文件。

陈东兴接过文件，看了看标注的送检时间，货号，出水北斗位标和种类数量说明，又看了看检验结果，“没错，是我们的货，怎么，有问题吗？”

“呵呵，要说影响销售的污染残留，这批货没问题。但是，我们有其他的问题，”说着，他拿起了Pad，“刚才你看到的是质检局出具的检验报告。其实，现在全国的质检设备都联网了，所有检测的原始数据都在国家数据中心有备案。你们这批海货的质检数据一出来，就吓了大家一跳。为了不让你们担心，所以暂时给你们那个报告，真正的结果，是这样的，你看看。”

陈东兴忐忑地接过Pad，见上面列出的不只核污染的项目，好像各种污染指标都有，而所有的结果，几乎都是零，或者及其微量。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这说明，你们这批海货是干净的，比核污染前，比深海捕捞的，都要干净。可以说，你们养出了有检测记录以来最干净的一片海货，你说，没有问题吗？”

“啊，这个，这个，我不太明白，我们就是正常养殖啊，没什么特别的，日本人排核废水后，好多人不敢干这行了，怕陪大本。我们也是没别的路走，只好赌一把。”

“没错，你们的养殖方式，日常用的饵料，包括日常的管理，我们都观察了，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都观察了，”陈东兴一时没明白，“没人观察我们啊。”

“这个嘛，是远程检测观察，是无人机和卫星组网的。饵料情况，是你们自己提供的，王主任也核对过了，没有问题。所以，为什么你们的海货这么干净，我们猜测，应该是你们的养殖基地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这样啊，”说到养殖基地，陈东兴来了精神，“我们搞养殖的海面不大，是个回水湾，水体交换的速度慢，以前搞养殖的都喜欢到外海去，水面又大，水体交换又快。现在，回水湾地方受外海影响小，反而成了一点好处。不过这里的水一直很干净，我从小就喜欢在这里玩水，抓鱼。感觉这里的水一直都很好。”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还对你们养殖场进行了遥感测绘，那里的水确实很干净，你知道原因k吗。”

陈东兴有点犹豫，“我要说了，你们会不会把我的养殖场收回去。”

“国家现在急需找到减轻核废水对海洋污染的方法，你这里有什么线索的话，我们肯定要跟进调查研究。但你放心，我们需要你的养殖场继续干下去，一来可以检测对海洋生物的影响，二来，我们也要防止别人嗅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毕竟，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海洋净化。你们养殖场的海货，我们就包了，算是卖给我们搞科研了。价格嘛，随行就市，行不行。”

“这样就好，”陈东兴笑了，“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连这几个伙计也没说过。现在，我告诉你们，这秘密就是国家的了。这个回水湾底下，”他顿了顿，“有泉眼，但喷水的时间不定。我小时候在这里玩水，就觉得这里的水特别干净，经常潜下去看是不是水底有活水口。有一次，我真看到了，水下突然渗出好多泡泡，密密麻麻的，喷了半小时，就没有了。但那天的水，特别好，后来，我潜下去好多次，也只看到它喷过两回。”

“所以，你觉得海底喷水可以减少污染？”

“是的。”

“海底喷水，不稀奇吧。出水量再大，也难阻止污染的扩散，你就这么有把握。”

“嗯……”陈东兴咽了咽口水，“那里是雷区。”

“雷区，水雷吗？”

“不，不，是天上打雷，那里是雷电现象多发地。”王主任在一旁解释。

“是的，那里动不动就会打雷，所以一直没几个人对那里感兴趣。我是小时候在那里抓鱼，见到了打雷……。”

陈东兴说，就是那次看到海底冒泡后，他刚出水面，就发现大事不好，海面突然被一大片阴云遮蔽，云层里电光隐隐。他觉得自己游不回岸边了，就深吸一口气，想潜泳过去。不料，一张口，就觉的贴近海面的空气特别粘稠，好像裹了一层保鲜膜。接着，他一扎进水里，闪电就劈了下来，但可能是海面有层气膜的原因，他在海水里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海水特别清澈，在这样的海水里游着游着，他也觉得身体灵动了不少。回到岸上，别人都说他命大，闪电打在水面上，火光四射，他还能逃出一条小命。

从此，陈东兴就知道这片海水有秘密了，但一直没说给外人，今天是看到国家关注这里了，才透了底。

“谢谢你能告诉我，我们会保守这个秘密，找到消除核污染的办法的。”

“没什么，要是今年我们的海货丰收，别人也会来打探的。不过，刚才你说能把我们的海货都收了，是不是真的啊。”

“放心，我这就跟你去，实地看看你们的养殖场，回头交个报告，明天就会有人联系你的。”

……

六个月后，夏国科技核心期刊《海洋求真》刊发了一篇论文，指出海底活水对受核废水污染的水体有良好的洁净作用，并指出这种海底活水在各方面都有广泛的应用前景，最后，还把这种水命名为“活体水”。由于文章作者只是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在读博士，对这种所谓的活体水的具体来源，分子构成，物理特性也语焉不详，很像一篇为求毕业而拼凑出来的垃圾论文，理所当然地被业界置之不理了。

沙乌地阿拉拍，未来新城工地100公里。

夏国电力公司承建，为新城提供电力的10000兆瓦熔盐塔式光热电站已经建成投产，电站中心的反射发电塔已成了与太阳同辉的地标式旅游项目。这天，电站接待了一个来自夏国的儿童研学考察团，这群夏国少年要与沙乌地的同龄人一起完成几个科学研究项目。电站建设之初，两国就表示，只要自理费用，电站向一切科研机构开放，支持一切科学研究。但是，要求在不侵犯知识产权的前提下，这些项目要与电站方共享科研成果。当然，两国自己的项目优先。

孩子们的实验结果很理想，夏方也向沙方面提交了此次试验的相关说明：在特定的电、磁、热的条件下，不同溶液液气转化临界状态的物理特征。孩子们配置了好几种不同性质的溶液，在每天正午阳光最烈，反射塔温度最高时将其送到塔顶的实验区。孩子们者聚在安全区内，身着宇航服一样的防护服，亲眼目睹了溶液的蒸腾以及各种仪器上数据的变化。这一昂贵的科学研学团旅游项目也许能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了科学的种子。不过，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影响。

三个月后，特种膜材料应用技术开发项目悄然铺开。没有剪彩，没有宣传，没有论文，没有报导，国际情报界只觉得，有关科技突破的消息越来越少，相反，对国际事务的发言却越来越直接，越来越有自己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