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电视里正在播出最新的局势报告：NATO再次警告塞尔维亚当局，必须立刻撤离科索沃边境的所有武装力量，否则北约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姜云行感觉胃里一紧，北约的调门现在越来越高了，第一次俄乌冲突戳破了俄罗斯的张牙舞爪的画皮后，北约就变得肆无忌惮了。俄乌停火协议签了不到四年，北约又唆使乌克兰挑起战事。这一打又是漫长的拉锯争夺。如今的北极熊自己还在乌克兰的泥潭里挣扎，很难再向当年一样，抢在北约前占领普里士提纳的斯利季加奇机场来保护塞尔维亚人了。而且，就算他们敢去，北约也敢和他们对着干了。真要走到那一步，谁先怂可还真难说。

从小就对国际风云着迷的姜云行是夏国火箭军部队的一名营长，从高中到军校，到下部队，从一杠两星的少尉排长到两杠一星的少校营长，当年的毛头小伙已经步入而立，内心的撕裂感却一如昨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这个世界好奇怪，一边是不断地听说夏国的实力在增长，新盎撒在衰弱；一边还是新盎撒带着一众小弟在翻云覆雨，甚而不断地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国家对夏国蹬鼻子上脸，而夏国好像从来不敢硬怼回去。一边是说夏国各种武器不断进步，不断地听说第一岛链已分崩离析，一边是新盎撒的、老盎撒的、甚至人委寇的，普鲁士的军舰都来夏国家门口自由航行，夏国却好像从来没有还以颜色。

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姜云行也觉得很迷茫，从考上军校起，就是不停的政治学习，学军史，磨意志，一切为打赢。可一有风吹草动，就要不停安抚自己，安抚部队，不要急于求战，要听上级安排。听上级安排当然没错，但一次又一次的安抚下，部队没有了求战的心气，乱七八糟的事就多了。

没有战事，没有立功的机会，要在部队里往上升就靠各显神通。姜云行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就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孩子，父亲是个普通的车间主任，母亲是教师，既不能给他显赫的背景，也没有财力的支持。凭自己的专业能力和勤恳的工作，升到营级，基本就到头了。再想爬到副团甚至正团级，不知要用多少手段，花费多少钱粮，最后还不一定就爬得上去。

倒不是姜行云清高到看不起这些手段，只是觉得在部队里待得憋屈。他做不到像有些人那样，只把部队看作向上爬的登天梯。毕竟当年考军校入伍，就是冲着保家卫国这四个字来的。但要自己就这样在部队里奉献一生，他自问也没这么崇高，从十八少年到现在年过三十，也算为部队献了青春。下一步，该为自己考虑了。他在雷达导航上有些研究成果，这几年在部队里也接触到了一些相当新颖的案例，正想着复员后能不能和几个好友一起在这方面搞搞事。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这个电话直通团部，也只能接通团部，不待电话铃响第二遍，姜行云就拿起了通话器，“我是二营长姜行云，今日代码壬3戌1艮8，请指示。”“代码坎4离1酉A，干线线路检查，信号清楚，无扰动，请回话。”“信号清楚，无扰动，完毕。”

线路检查完毕，姜行云看看表，12点27分，部队上午的训练和午餐都已结束，下午是自由活动和政治学习的情况时间。

姜行云带着通讯员到通讯室检查了值班情况，一切正常。没有通讯任务，营部通讯班的班副带着三名战士在应答终端机前背密码表，这是通讯班的必修课，战士们在通讯班服役三年，就不会遇到两个重复的密码，都是现背现用。姜行云勉励了几句，又出门挨个检查营部的几处哨岗。在最高处的哨位上，他用高倍望远镜看了看营区周边。外围的安全由警卫部队负责，他们只要看好营区外五公里内不要有人闯入就行。

回到营部综合作战室自己的指挥战位，姜行云取下左肩上的个人终端，连上充电器，又看了看面前的几个显示屏。正中的是战情通报终端，当下没有任何显示。左边是三维导航地图，显示自己部队所在位置，只要没有任务，数字永远是东经9X.X5,北纬3X.7X，海拔1452.36，目标位置和距离则是空白。右边屏幕上是营部下辖三个连队共的十二辆发射车的实时情况，当前全部显示为停车状态。与电视里看到的不一样，发射车一般都是空装状态，即使实战训练，车上装的也只训练弹，真正的导弹都保存在绝密的维护站点。当了十几年的火箭兵了，姜行云也只用两次机会接触过真家伙，还都是在演习时候。他又打开中间的显示器，现在没有行动，也就没有上级下发的战情通告，不过可以看看自己营下各部队的装备状态。为十二台发射车配备的测地车，电源车，油料车，零零总总，有四十台之多。按照排班表，今天是三个连队的辅助车辆保养的日子。显示器上显示了六台车辆异常的情况，看来保养开始了。那边有副营长看着，三个发射连正由各自的连指导员带着进行政治学习，营教导员在来回巡查，只有他在综合情室值班。

这是最无聊的时候，既没有什么事情可消磨时间，又必须十二分的精神以防各种突击检查。姜行云的应对之策是坐在战位上仔细研读师部团部发布的简报，仔细研究这些枯燥的文字和数据，往往可以对下一步的工作做出预判。例如，师长外出两天加上团部内务整顿的命令可能就会在近期有一次全师紧急出动演习；通报表扬某单位往往就会有跟着举行内部专业比武活动。浏览完这两天的简报，和副营长及政委分别通了话，确认部队一切正常，终于耐心熬到了交班时间。

姜行云在食堂匆匆吃过晚饭，就来到了营部室内训练场，这是有一个可供二十人同时训练的健身房，还有两个篮球场和四片羽毛球场。

火箭军部队都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加上保密条例的限制，一百多小伙子几年都逛不了一次街，满腔的剩勇无从发泄，会给管理带来无穷的麻烦。以前，部队就是靠内务整理，技能比赛来消耗他们旺盛的精力，现在经费富余了，每个连，每个营，都修有标准的健身房和运动场。

“姜营长，打球。”刚进门，就听见营部直属车队的上等兵王浩晨招呼他。

“好啊，我去拿拍子。”姜行云一边说一边走到羽毛球场边的器械区，这里有几十把拍子，大多是退役的战友留下的。球衣和球鞋就是配发的作训服了。简单收拾一下，他就拿着拍子出来了。

“你来多久了。”

“报告营长，吃了饭就来了。”

“那你先陪我热热身。”

“OK。”

王浩晨捡出一个旧球，一把将球打到对面的底线，两人一来一往，拉了几十拍的高远球，又站在中间练了会平抽，姜行云感到身上出毛毛汗了，就说：“来，打两局。”

王浩晨换了一个新球，把球发向对面后场，姜行云也回了个后场底线。两人交手颇多，彼此的套路都比较熟悉，所以开场都比较耐心的对拉。几拍后姜行云手法一变，旋转拍头，切了个前场斜线。王浩晨几个垫步，放了个网前，姜行云也跨步上网，前冲之势，似乎要把球打到后场，不过王浩晨并没有快速后撤，只是退了一小步，姜行云见状，拍头稍稍扬起，微沉的手腕定住，手指轻拉球拍，想将球勾向前场对角，可惜离得稍远了一点，球落在了拍子前端，没有受力，球在网上蹭了下，没有翻过去。

“好险！”

“可惜。”

两人同时感叹了下，继续比赛。虽然一起了几年打球了，但上下级的关系在这，姜行云一般都刻意先做些动作，好带着对方进入状态，以更好地发挥出水平。他打了好些年的球了，越来越喜欢球场上步法连贯，动作到位，水到渠成的成就感，以及平抽互挡间不容发的解压劲儿。如果对方畏手畏脚，不放开来打，那他自己的动作也发挥不出来，球打得就没意思了。

两人你来我往，咬得很紧，比分很快到了12:14，王浩晨发球。他给了一个后场球，姜行云已有预判，先球一步退了底线中部，眼角斜撇到对面已经在中线中部摆出了防守姿态。这时，对方肯定在下意识地防自己攻他的反手。姜行云两脚点地跳起，拍子从背后挥出时，小臂外旋，球拍在触球的瞬间变了方向，球直奔对面的右边线而去。对面明显先向左晃了一下，才蹬步向右。不过已经慢了，只能在低位平挡一拍。姜行云落地顺势向前上网，正好迎着来球就是一拍，球往对方反手后场而去，王浩晨再转身时，已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球落在后场。

“营长，我一紧张就忘了你是左手，又让你抓住了。”

“呵呵，这可不能怨我，你都和我打了这么久了。”

姜行云是左撇子，但入伍后，很多器械操作以及战术动作做起来实在不便。为此他特意学着用右手打羽毛球，加强右手的灵活性。开始时简直整得自己怀疑人生，直到读军校的最后一年才慢慢习惯过来。现在，基本上左右手都能开打。一般他还是强迫自己用右手，不过，偶尔场上突然换手，也可收奇袭之效。

失手后的王浩晨明显加快了节奏，他到底年轻几岁，速度占优。后场杀球后只要姜行云回球稍不到位，他就突然上网，或搓或扑，很容易就把握了场上的节奏。

姜行云调整了一下自己，趁对方发球稍平之机，一个快推，球贴着边线低弧飞向底线，王浩晨只能别扭地把球挡回，球正好飞到姜行云面前，他趁机轻抹一下，一个滑板，把球回到对方前场远角。王浩晨紧步上网，从低位把球高高挑到对方后场。可惜球速慢了，姜行云可以及时回位，打了一个重复落点。不过，恰好王浩晨还没来得及回中场，就站在原地轻挡了一拍。姜行云也没想到攻守之势一下逆转，只好奋步上前，堪堪在球落地之前把球高高打起。

“糟了。”他想，这下要吃杀了。急退两步，回到中场，把拍子挡在脸前。对方趁球落下之际，猛然重扣。没想到，球正好杀在姜行云的拍子上，反弹过网，落在网前空档。

“还有这种球。”王浩晨惊呼。

“运气，运气。”姜行云笑着说。

比分变成17:18，姜行云刚要球，绑在胳膊上的个人战术终端响了，他一边示意暂停，一边摘下终端一看，代码HOM，这是速回战位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