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厚重的窗帘

干净利索地接受完任务后，秘书谭剑带戴羽林来到他的新工作单位鹤巢三科。

并肩行走时，谭剑羡慕地多瞅了眼大不了自己几岁，却肩膀上杠着两杠两星中校军衔的同龄人，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炸药味，自己确实没有实战经验，应该好好向从战火上下来的前辈学习。

放下行李，戴羽林来到办公室，想尽快熟悉工作环境。

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收拾得窗明几净，但办公桌都是空着的，没有其他人。

“您就是新来的戴长官，斑鸠吧，”一个年轻文静干练，表情严肃的女警察向他打招呼，“我是机要兼内勤林欣虹，这是发给你的配枪、手铐、相机、证件、制服，你执行任务还需要什么都提出来，我会尽快为你准备。”

“谢谢，小林，我能问一下科里的其他人员都上哪去了？”

“咱们这个部门比较特殊，科室人员很少能聚在一起，都执行秘密任务去了，有的只是名字、代号，有的人我也没见过，只是在发津贴、节日分生活物质时见过他们的名字，作为内勤我要把他们的薪水、分得福利送到他们的家属，还有外勤人员家庭有什么困难，我都要满腔热情尽力为他们排忧解难。”

戴羽林点点头，感觉到了自己即将从事的工作的特殊性、神秘性，“特勤人员都在外面执行任务，我们在家里的人更应该无微不至照顾好他们的亲人，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全身心投入到保卫国家安全工作中去。”

“是的长官，上峰是这样要求我们的，”林欣虹的话语不多，句句干脆。

“还有，能问下你的代号吗？要是违反了保密纪律你可以不说，”初来乍到对自己的下属戴羽林是那么谨慎。

“我是内勤文职，外勤跑得少，人手不够时也上去，我执行任务时的代号叫蜻蜓。”

“蜻蜓好听，比斑鸠强多了，斑鸠，下酒菜，太难听了，”戴羽林直摇头，“我以前搞侦察时的代号叫猎虎，多响亮，你是搞内勤机要的，能不能申请换一个，如啄木鸟、布谷鸟、喜鹊什么的？”

“都有人了。”

“我明白了，先来后到，老人把好听的代号都捷足先登了，”戴羽林感觉和这个女同事谈话过于沉闷，想活跃下空气。

“喜鹊长官已经殉职了，就是你的前任，就在前不久，为了保护一个重要目标归国，这个代号永远留给了他。现在我带你去暗室拍张工作登记照，壮烈了是遗照。”

戴羽林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没想到这里也是这么残酷，是看不见的、没有硝烟的战场，杀机四处伏呀。

整个下午戴羽林都在办公室熟悉档案，档案在自己原有档案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动，自己未来的身份“许小宝”，现年25岁，籍贯都京，学历初中，上初中时因参加地下军受到当局通缉，这部分和自己原先的档案履历基本一样。只不过真实年龄和学历有变动。之后先后在海津腾华货轮学徒、海津海运恒达股份装卸公司五码头当司机，内国战争急需汽车司机特招入伍，服役于某部后勤部第Ｘ分部第13兵站，军种运输兵，退役前的职务是少尉军需官，后面都是编造的。

自己将来将以这个履历身份工作，许小宝不敢有丝毫大意，仔细熟透。

档案特别注明：海津腾华货轮于唐夏建国前夕去南洋，不久因债务问题抵债给另一家公司，原船员四分五裂。海津海运恒达股份装卸公司五码头大部人员在唐夏建国后的一次台风中遇难，只有个别人员生还。这编履历的人真是厉害，都是死无对证，一时半会无从查起的历史，许小宝一笑了之。

下午下班吃饭的时候，林欣虹走进办公室，戴羽林正聚精会神背档案。

“戴长官，巢座指示，你尽量减少在单位抛头露面机会，我带你去食堂的保密间吃饭。”

“好，谢谢，”戴羽林收拾档案，跟林欣虹从幽静的特别通道来到所谓的保密间，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雅间，房间不大，灯光通明，窗户紧闭，并装着厚重的隔音窗帘。

餐桌上很丰盛，文职人员谭剑早已在这里等候，“戴长官，巢座本来亲自要来，上峰和他谈话不能到，委托我代表他陪你，有三层意思，一是给戴长官接风，欢迎你加入特别机构鹤巢；二是向前辈学习，你是谍报战线的老资格，向我们这些新人传授下经验；四是送行，祝你完成任务，早日凯旋而归。”

接风和送行一并也算是特殊战线的特色。

几杯小酒下肚，初次相逢的三个年轻人的话匣子打开。

“戴长官，我刚看了转来的你的档案，你大不了我们几岁，但你的阅历太丰富，从小就做地下军，伊国远东谍报学校毕业，我听说那家那所学校，培养的学生都是谍报精英，战时内阁时做过特勤，白山黑水剿过匪，参加过国内战争，带领小分队多次深入敌占区侦察、奇袭，立功受奖。枪林弹火，隐蔽战线你都经历过，你是我们学习的楷模，”谭剑发自内心地赞叹。

“不能这么说，在侦察谍报战线勇建奇功的英雄大有人在，象我们部队有三虎，猎虎、黑虎、东北虎，我只是三虎之一，那两只虎建的功、侦察功绩完全可以写成书、拍成电影了，”戴羽林谦虚地说。

“有时间我们一定要领略拜会那两只虎的风采，”谭剑由衷的敬佩说。

“戴长官，我在警察学校学得是情报侦查，学我们这个专业的都分到了外勤，我有几个同学都立功受奖了，你什么时候需要支援、配合，一定要直名我去，干这个文职内勤都快把我憋死了，女职员的活我一口气干了两年你说耽误不耽误时间，早把我放出去不知道要抓多少特务，“谭剑发着牢骚。

“谭剑，你这是典型的男子至上，什么文职内勤就是女职员的活，男职员就不能干了，噍把你委屈的，我们女职员干外勤的还少吗，女职员干外勤有她的优势，心细、善于伪装、不易暴露，戴长官，我是特训班无线电专业的，毕业后一直分工管内勤，一直没有机会从事谍报，键盘手指都生熟了，要是有带电台出外勤千万不要忘记我，假扮个恋人、夫妻我在行，”林欣虹也请战。

“得了吧，林欣虹，假扮恋人、夫妻是假，想假戏真做，弄假成真是真吧，你就是不想在鹤巢里内部消化，想‘红杏出墙’，在外面找白马王子，”谭剑挤兑她。

“谁呀，谁呀，你无中生有，”林欣虹的脸绯起来。

都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哪有不闹的，同龄人的玩笑让戴羽林感觉到了亲切，这些从事特殊工作的青年外表严肃，内心是那么喜爱生活，像林小姐她也会脸红，我以为她是机器美女呢，戴羽林暗道。

谭剑向戴羽林解释，上峰对鹤巢人员的婚姻审查特别严格，许多未婚的鹤巢青年男女为了省去麻烦，许多都是内部消化。

“咱们鹤巢人员找对象很难吗？”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找对象不难，只要亮明了身份姑娘跑着追，就是审查严格，长官，你还没成家，等你找对象的时候就知道鹤巢纪律的严格，铁面无私，纪律面前没有一点人情，我是望而生畏，深有领教，”谭剑嘘嘘。

林欣虹关心地问：“科长，你是都京人，退役回来还没回家去看看，这几天抽空去看下父母，省得让老人挂念。”

“这不，征战的风尘还没有扫去就退役到了这里，接受了鹤巢新的任务，等执行完这次任务吧，”戴羽林言。

“戴长官，你就放心大胆去执行任务，我们鹤巢是你的坚强后盾，我们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谭剑表态。

短暂的聚会、开诚布公的谈话，让初来乍到的戴羽林感觉到了团队的温暖，战友间的情谊，这次小聚情景让戴羽林想起了在部队打仗前的请战情景，闲谈时的打情骂俏，太接地气了，想不到从事特殊战线上的同事请战的热情也是那么高，也是那么儿女情长。

“兄弟姐妹们，我非常理解大家上一线的心情，等有机会我一定建议巢座满足大家的心愿，我也谢谢你们给我接风送行，”走时戴羽林深有所感地说。

熟悉完情况后，戴羽林把脱下的马裤呢军装、刚发得警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把参加国内战争立得军功章以及能暴露身份的私人物品放进衣柜，然后把钥匙交给机要兼内勤林欣虹保管。

“戴长官，你家的详细地址和直系亲属的单位还有没有遗漏？你放心执行任务，逢年过节处里发放的节日物质我一定按时送到你家里，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也一定帮你解决，让一线特勤毫无后顾之忧工作，”看样子这种情形林欣虹见得多了，她多少有点伤感。

“我还没结婚，还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事，再说又不是不回来了，”戴羽林没有林欣虹那么多愁善感。

林欣虹无语，之前她也是这么送过一个又一个执行秘密任务的战友，说是马上回来，一晃几年都是无影无踪，有的甚至永远也回不来了。

“戴长官，等着你归来！”林欣虹向他握手，端重地敬礼。

多次出色完成侦察任务的戴羽林对这次上峰交给的特殊任务感到很平常，没有多想，以前多么艰苦、困难、险恶、复杂的任务他都能够克服千难万险、重重困难，化险为夷，胜利凯旋，戴羽林坚信凭自己工作能力和侦察经验，少则一二个月，多则三个月、半年就会完成任务回来。

他没有想到一别鹤巢就是三十年，更没有想到这次特殊的秘密侦查任务时间长达三十年之久，耗费了他人生最瑰丽的时光。